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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作者:安静的蛋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兴许白天手术做多了,苏煜夜里做梦,还在一台接一台做手术。


    手术室时而宽大豪华,时而陈旧简陋,一会儿是开腹,一会儿又要腹腔镜,他在无影灯下忙碌着,无暇顾及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谁,只专注铺巾下的术野。


    直到一例手术剖开腹腔,里面拥拥挤挤,全是布满灰白色癌肿的脏器,肾,肝,肺……各个已经坏到无处下手,就像发霉的墙皮,手术台上,却传来微弱的声音:“哥哥,帮我……”


    苏煜抬头,心脏一滞,猛地清醒过来。


    床头的闹钟恰好响了。


    苏煜伸手够到闹钟,把它关了,胸口剧烈起伏着,直愣愣瞧着对面的白墙,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1998年,师祖家。


    好一会儿,苏煜心跳才慢下来。他搓了把脸,下床推开窗。


    25年还是初春,98年却正值秋冬之交。


    窗户一开,带着潮气的寒风劈头裹住苏煜,冷,但苏煜觉得透气了些,他用力吸了两口潮湿的空气,由近处低矮的别墅区远望向陌生的园景和街道,望了一会儿,清醒了,走进洗手间拿冰冷的水用力洗了把脸。


    对不起,小屁孩儿,但哥哥还要好好活。


    苏煜抹净脸,努力把噩梦驱逐出脑海,照着镜子,看着镜子里那张不属于他的脸,转移注意一般,琢磨穿越这件事。


    他从师祖钱包里看了他的身份证,有个巧合,师祖的生日跟他是同一天,都是11月22号。


    他们的房子地理位置也很接近。


    还有,他们都是明康的泌尿外科医生,他还是师祖嫡传。


    关联点似乎就是这些了,会互换,和这些有关吗?


    苏煜思索半晌,并没有头绪。


    不过,知道有师祖在那边,不会出什么大岔子,相比昨天,苏煜踏实不少。


    他张握两下“自己”修长稳定的右手,咬了咬唇:五台手术,挺好。


    痒意又传来,苏煜强忍着不去挠,而是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转移注意力。


    不是他掐惯的地方,疼劲儿差点,但也有效。


    苏煜精神集中了,去陆回舟衣柜里挑了套衣服——没什么可挑的,说起来,师祖给后人留下一笔雄厚的基金,经济实力应该相当不错,生活却似乎很俭朴。


    别看房子大,但装饰并不豪华,他手上的腕表只是普通国货,眼前的衣柜里也没有几件衣服。


    仅有的几件,还全是黑白灰的衬衣西裤,唯一可夸的是质地精良、干净笔挺。


    苏煜选了套最不正式的衣服穿上,还是觉得很受拘束,好像不正经一点都对不住这身衣裳。


    他勉为其难把腰杆挺直了些,循着味道出门,买了屉这辈子从没吃过的蟹黄包做早餐,一边掏出正统严谨的黑色钱包付账,一边怀念他的智能手机。


    也不知道老古董会不会用微信扫码,他可没有钱包这种东西。


    还有元宝,师祖帮他喂了吗?


    早知道昨晚不扯那么多没用的,该先交代他这些。


    苏煜咬着包子,边想边走,听到一阵隐约熟悉的动感音乐,不自觉停下脚步。


    他停在一家游戏厅门口。


    说是游戏厅,其实就是早餐店那么大一间店面,里面背靠背摆着两排在苏煜眼里很“复古”的街机,但里面的机子都空着,反而进门处一台机子,里外三层,围满了人。


    苏煜这会儿已经想起来那音乐为什么熟悉。


    是《拳皇98》,他小时候痴迷了好一阵的游戏,零花钱抠抠搜搜攒着,全用在了这上头。


    后来这游戏也被迁移到手机上,苏煜还下载来玩过,但虚拟按键的效果跟摇杆不能同日而语,苏煜当时也没时间,玩了两把就弃了。


    难得,这辈子还能再看见这带摇杆的游戏机。


    玩两把?


    心理医生说他应该多放松多调剂。


    不过还有五台手术等着,最好下班再来。


    冷静自持的苏医生没进游戏厅,只是站在门口,仗着个儿高,往里张望了一眼。


    难怪这么多人围观,里头是两个人在对战,一个寸头青年,脑后有疤,一身痞气,边玩边骂骂咧咧,另一边却是个小胖子,看着还是中学生,两只手胖得快要张不开,却异常灵活,任寸头怎么骂,一言不发躲避着攻击,瞅着空子才蹦招,一蹦就是杀招。


    是个狠人。


    “草!死胖子!”寸头忽然狠狠踢了一脚游戏机。就在刚刚,他最后一个角色也被干掉了。


    小胖子不声不响,面无表情,从座位上站起来。


    “龟儿子,太龟了!”围观的人嘴里也不干不净骂起来,翻来覆去,无非是骂小胖子打法猥琐。


    公道说,小孩儿打法确实挺让人憋火,但也不至于挨这些骂。


    大早上待在游戏厅的,本来就没几个正经人,这帮人看着像是寸头的同伴,顶着一身宿醉的酒气。


    苏煜微微皱眉,不放心地看着小胖子挤出人群,眼神在他袖口顿了顿。


    “草泥马,晦气,再来一把!”寸头从裤袋里掏烟盒,又指了个人让他坐小胖子刚才的位置。


    还好没闹事。苏煜松了口气,却见已经挤出人群的小胖子顿住脚,阴阴沉沉回头:“你草谁妈?”


    “你妈!”本就憋着火气的寸头猛然爆发,蹭地起身,一个箭步便冲出来,拽向胖小孩儿衣领——没拽着。


    苏煜眼疾手快,堪堪拦住了那人的手,把他架住。


    “兄弟,小孩儿不懂事,别一般见识。”


    “你谁?”看着文绉绉的,劲儿还他妈挺大!


    “他哥。”苏煜眼也不眨撒谎,觑空还看了小胖子一眼:“赶紧滚回家!”


    小胖子神色怪异看他一眼,还真调头就走。


    走不出几米,恨恨咬牙,又跑回来,手上多了半块在地上捡的砖头。


    然而等他呼哧喘气跑回游戏厅,却正撞上苏煜好端端走出来,手上还夹着寸头发给他的一根烟。


    四目相触,小胖子有些发愣,苏煜却迅速拿身体隔开他和游戏厅里那些人的视线,揽住他,遮掩住他手上的砖头,跟厅里的混子们打了声招呼,半强迫地带着小孩儿往街上走。


    走出几步,医院就在眼前,苏煜才拿掉小孩儿手里的砖,扔在角落:“好小子,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救你哥。”


    “说吧,住哪个病房?”


    他早看见了,小胖子外套里头是蓝白条的病号服,手腕上系着住院病人专属腕带:“哪个科室这么倒霉摊上你?够头大的。”


    小胖子梁乐被他揽着,浑身别扭,这会儿终于阴着脸挣脱开来:“陆医生,你健忘?”


    *


    那个倒霉科室正是苏煜的泌尿外。


    因为梁乐不见了,护士站正鸡飞狗跳。


    看见他从楼梯转角露出脸来,值班护士又喜又怒,正要虎下脸来问他去哪儿了,迎面又撞见“陆回舟”,护士红着脸,把诘问的话生生憋回肚里,“陆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出去溜达,被我捡回来了。”看在半块砖的情义上,苏煜没说梁乐去了游戏厅,但目送他被领回病房,他立刻叮嘱护士长:“看严点儿。”


    回办公室,他先找管床医生要了梁乐的病历来看。


    小孩十五岁,半年前确诊肾小球炎,病情进展很快,已经进入慢性肾衰竭尿毒症期,好在组织配型顺利,能进行亲属供肾活体移植,目前住院是在调整身体指标,准备手术。


    肾病患者常有免疫功能紊乱,梁乐在准备移植,用着免疫抑制剂,更加容易感染,这种时候,他还敢去乌烟瘴气的游戏厅,不是太叛逆,就是他们手术教育没做到位。


    从小孩儿敢跟寸头耍横看,前者多半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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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


    “没家属陪?”苏煜问。


    “……算有。”主治医师陈文鹤纠结答。“这孩子妈听说是后妈,跟他关系挺僵,没怎么来管过,一般是他爸来,但他爸挺忙,经常见不着人。”


    “也怪可怜的,他生病不舒服跟谁也不说,自己硬扛着,发烧就瞎吃几颗感冒药,不知道扛了多久,在学校晕过去了才被送来医院,一来病情就很重了。”


    苏煜沉默了一会儿,把病历还给陈文鹤:“等家属过来跟他们说一下,这种情况以后务必避免。”


    “是。”陈文鹤点头,“等他爸爸回来我立刻找他谈。”


    “小孩儿不懂事,今天多亏了您。”自己管的病人惹出乱子,陈文鹤有些心虚后怕,小心看“陆主任”脸色。


    “陆主任”脸色果然不大好:“十五岁,不小了。”


    有的孩子六岁,已经比他懂事一百倍,吃药打针从来不哭不闹,还分出心安慰别人。


    可是却永远没有了生的机会。


    苏煜紧抿了下唇,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多关心梁乐,只交代陈文鹤把抗生素预防性用上,很快被石峥嵘叫去上手术。


    陆回舟昨晚的交代没错,苏煜今天果然有5台手术,不过傍晚又加了一台急诊,苏煜像被上紧的发条,“看资料——做手术”无限循环,什么都顾不上想,也许恰是因为什么都顾不上想,他的手竟也没怎么痒。


    一直忙到晚上快八点,苏煜回到泌尿科病区,身体很累,心情却意外不错。


    “主任,要订您的夜餐吗?”值班医生问他。


    “不用。”苏煜一口拒绝。夜餐无非是食堂打包的盒饭,没意思,外头还有那么多新鲜刺激的美食等着他。


    不过,走出办公室,苏煜看了眼病房,迟疑一下,到底脚步一拐,走向病区。


    不是关心病人,他只是不想出岔子被师祖瞧扁。


    巧了,经过护士台、走进病区,左手第一间,就是梁乐的病房。


    这是个三人间,有阳台、洗手间和储物柜,房间自然比不上2025年整洁先进,但就九十年代来说,已经相当不差。


    病房里,三张病床靠墙排成一排,靠门的床位空着,中间床位上躺着个大爷,梁乐则靠窗。


    窗跟床之间还有空隙,放了张标配的小桌子,桌子上凌乱堆着铝饭盒、卫生纸、水杯、卷了边的杂志,桌子旁边却很整洁,安置着一把漂亮的、和病房格格不入的吉他。


    病房门没关,苏煜不声不响走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被那把吉他吸引,有些惊艳地扫过它,才看向梁乐。


    这个老是阴沉着脸的叛逆少年,正靠在病床上,低着头,毫无抑扬顿挫,给隔床的大爷念着报纸。


    一截白胖的脖子跟床头收缩的输液瓶架子形成两个支点,中间……架着一坨大红毛线。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两张病床间的凳子上,戴着花镜,借着这古怪的“毛线架”,不紧不慢织着毛衣。


    这奇奇怪怪、偏偏又透着温馨的一幕把苏煜看愣了,还是他身后的石峥嵘咳了一声,中间病床上那躺着听报的大爷才反应过来,支起身子:“呦,陆主任来了?”


    梁乐跟着抬起头来。


    他接触上苏煜的视线,顺着苏煜视线看向自己脖子上的毛线团,顿时明白苏煜眼神为什么那么怪,少年下意识绷起脸,去抓脖子上的毛线,然后“啪”地被拍了一巴掌——“别乱动!”


    梁乐看了眼老太太,胸口起伏了下,但,还真就一动也没动。


    老太太旁若无人,继续织她的毛线。一根毛绒绒的红毛线,也旁若无人,围着梁乐脖子绕了个圈掉下来。


    苏煜神色复杂:“这你奶奶?”


    “不是不是,这我老伴。”隔床大爷抢答。


    苏煜嘴角抽了抽,走近在外敢跟混子硬刚的少年:“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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