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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六十九)痴人也罢

作者:无居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修竹簌簌,山溪淙淙。山抹微云,远山淡影。


    微寿说自己是附庸风雅,将人领到郊外青山脚下,太依入目可见的周遭都是清寂,丛丛淡绿互相辉映。


    他目光将周边扫了一圈,眉眼高挑,再看向微寿的神色都有些不一样了。


    “如何?”微寿挥着袖子指了指四周,面上是难以掩饰的得意。


    太依垂眸,捂嘴笑道:“谦虚了。”


    被人这么一夸,微寿的嘴翘得简直能吊起一瓶油壶了。虽心底还有些虚浮,毕竟此地也不是他发现的。


    自从太依房中游走过这么一遭,他心中隐隐有了些打算。在越地之时,他最瞧不起的便是那些好弄风雅之人。


    不过见了太依,那又是一回事了。


    他找人去寻了这王城附近的清幽之地,只听人说,郊外的孤山脚下最是一处好地,依山旁水,林子也生得秀气,溪边还立着一块巨石台,当真是天然的弹琴之所。


    他先前还怕太依早已知晓这里,毕竟他在魏国王城中生活的时间可比自己还长。但转念一想,他身肩世子身份,最受拘束,想必十几年中也鲜有出城的机会。


    如今见人面上欣悦,微寿知道,此番算是来对了。


    微寿从马车中抱来绿尾琴,太依看见忙凑上身去,道:“还是我来吧。”


    微寿朝他摆了摆手,“诶——”他一脸认真的看向太依,“你现下就把我当做你的仆人,随便使唤我,像这些力气活,都让我来做。”


    说着,他觉着自己十分占理,“反正我也不会弹,你就当我做这些小事也是参与了。”


    太依有些无奈。见人抱着琴就要走,太依一手扯住他。


    微寿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太依忙道:“琴不是这么抱的。”


    微寿:……


    他挠了挠头,眨了眨眼,“那你说怎么抱。”


    太依给他调整了姿势,这才由他动作。


    被人这么一指教,微寿行动间都有些小心翼翼,只怕自己哪一步又错了礼节。


    背后的太依见人拘谨模样,更是笑得开怀。


    微寿将琴摆在石台之上,跪坐在一边,冲人招了招手。


    “你来吧,我可真是不懂这玩意儿。”


    太依转身又从马车中拿来一鼎小香炉,安置在石台边上,眼见得人动作和缓细致,伴着香炉之上缓缓升起一抹烟,微寿是有些傻眼了。


    他喉结微动,“不是,”他一手撑地,两眼夸张地看着太依,“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东西啊。”


    太依提着衣衫步上高台,随后掀起一角,缓缓跪坐。他侧目与人对上视线,“车上一直都有备着,正好今日出来,与之一起,更相配合。”


    微寿一双眼睛眨了眨,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当真是无话可说。


    虽自己实在庸俗,他却也不会委屈自己。他将太依看了一遭,又将周边风景扫过一眼,道:“如此好景,配好琴,配好香,真是赏心悦目。”


    太依默了默,没有应声。


    他垂眸看了看面前的琴,随后渐渐阖目凝神,清风拂面,心亦宁静。他抬手拨弦,铮铮琴鸣震得微寿一颤,心中暗道:果然这就是好琴么。


    琴声先是轻微,与周遭之景相互映衬,微寿听之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顺势往后一靠。他半曲着手支撑着上身,也不由得闭了眼。


    神思渐渐随着琴音渐渐飘忽,他脑海中浮现太依弹琴的模样——低眉宛转,呼吸舒淡,削肩随着一双手臂起伏,清风吹拂起他的发丝,衣衫亦随着而舞——渐渐的,连太依的面容身形都逐渐淡去……


    对于太依来说,弹琴不只是雅事。


    古人云修身养性,少时的他或许正因为一腔情怀无处寄托,故而以琴音抒发。


    高山流水觅知音,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传了千年,其中年岁间不知又出现了多少个伯牙与钟子期。


    纠结……怅郁……这些他难以言说的情绪,在无数次的修身养性中终于逃逸,于虚无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能借助这一段缥缈无踪的琴声,寻到那一处梦寐之中的桃花源境吗?


    心中还是郁郁。逃匿是一种罪过,太依想着。脑海之中不禁又闪现父亲与旁人的话语,他是魏国世子,他的肉身不属于自己。


    那他的魂灵呢?


    琴声忽地激越起来,如滂沱大雨,林间之风也狂躁起来,吹得他衣衫猎猎,散乱的发丝扑在面上,他却好似一无所感。


    凡尘是无边泥沼,生于其中,知于其中,眼目清明反而越陷越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亦或者说,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不敢说,不敢看,不敢想。


    他是有罪的么……他的魂灵……


    太依拨弦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周遭的环境似也感知到他的心意,风歇树静,只听得石台之下的山溪还在缓缓流淌。


    太依睁开眼来,呼出一口气。他惯于藏匿心思,因着抒发之物永远忠诚于他。可谁能又不承认,此其实也是一种坦白呢?


    他缓了缓神,心中忽地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方才所奏有没有惊扰到微寿。他垂眸按止琴弦,顿了半晌没动作。


    背后的微寿也没出声。


    太依喉结一紧,还是转了身去——


    他不禁哑然失笑。


    微寿早已是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人世为何物了。


    ……


    微寿醒来时候,正值黄昏时候。夕阳无限好,余晖洒落在山溪边,金光粼粼,好一派辉煌。


    昏黄之下,一个人影逆光跪坐在前。微寿看不清他面容身形,夕阳笼出他人的轮廓,似神仙一般。他意识还在恍惚着,忽地一道激灵,忙坐起身来。


    微寿喊道:“这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太依偏着身子站起来,夕阳落在他一边脸上,微寿这才发现他是面对着自己的。他挠了挠头,道:“抱歉……”


    太依微微有些懵怔,“你为何要向我道歉?”


    微寿道:“我竟然听得睡过去了。”


    “啊……”太依似有所觉。他轻笑道,“这有什么,人各有所爱,我并不强求你与我一同。”


    微寿道:“可是是我说让你弹给我听的……”


    话一出口,微寿便有些后悔了。何必呢?太依当然知道他是不喜琴的。或许他当时那一句为他奏琴,不过是缓和时下气氛的闲笔,只要他不提,太依永远不会屈他去听。


    太依忽地将手缓缓放在微寿肩上,莞尔道:“这没有什么。奏乐如遇知音赏识,那是好事;可若能奏给心悦之人,那也是好事。”


    对方的话似台下山溪一般快速流过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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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起心中炸响。


    微寿眼睫扑闪,心跳急促,只觉有些呼吸间都有些不畅。


    他只觉自己现下应该说些什么,只是他如今脑中空白,什么也说不出。不再等人反应,太依将香炉放在微寿手上,自己抱起了琴,走下石台。


    他站在低处仰视着他,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


    两人出门没带仆人,微寿一向是在家闲不住的人,驾马之事便落到他的头上。


    天色越发昏暗,一路只听得虫鸣声,两人自上了马车后便再没说一句话。


    微寿是不知该说什么。


    太依是觉得话已说尽。他心思有些疲累,独身靠坐在马车壁,一只手抚摸着琴头花纹,身体随着吭哧不平的道路而晃动。


    月色渐起,银辉洒在路上,也颇有一番雅致。微寿瞧着前路月色,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他转身正要唤太依来赏月,掀帘却见人已经阖上眼皮,整个人好似丢了精力一般恹恹的。


    微寿顿了顿,打消了唤人的念头,方才的喜悦也一扫而尽。


    马车又往前行了一段距离,忽地不知是撞上什么障碍,整个马车歪斜着一晃,将前面的微寿差点给跌了下去。


    “撞上什么了?”太依出声问道。


    微寿坐直身子,拿下车前的一提灯笼,跳下马车。


    他回应里面道:“我且看看。”


    微寿将灯笼往车轮面前一支,心下一跳,只觉有些晦气。一颗白森森的头骨正好卡在车轮下,一对空洞的骷髅眼直面着人,在昏暗之中,说不尽的渗人。


    正要回话,他忽地心中念头一起,蹲下身子,静默不语。


    太依见人不说话,顺势下了马车,拍了拍微寿的肩——


    不曾想,微寿忽地将白骨骷髅怼向太依,太依眉眼一眨,没被骷髅头吓到,倒是被微寿的一顿操作吓住。


    他皱了皱眉头,看向微寿:“你这是对死者的不敬。”


    微寿扯了扯嘴,他对太依的反应有些失望,只道:“看来今日不宜出门。”


    太依却不以为意,他接过灯笼将周围略略看过一遭,道:“也是个可怜人。”


    此话不知怎的触怒了微寿,他看向太依,轻嘲道:“也?”


    太依挑眉,眨了眨眼,有些不想理他此番咬文嚼字。他道:“谁人不想落叶归根,可他却死无葬身之地,不是可怜么?”


    微寿移开视线,半靠着马车不说话。两人谁都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太依默了默,随后自顾自地用手掘着那白骨周围的泥土。


    “你做什么啊?!”微寿不解,扯着太依的手臂,要制止人的行动。


    太依偏开人的阻拦,直直地望着微寿:“我见人可怜,只是想为他这句尸骨落个去处。”他此时正对月光,清白月光映在他的眼眸中,亮得让微寿只觉刺眼。


    “若不然,曝在这道路之中受千万人的碾踩,死后也不得安生罢……”


    微寿被这话一噎:“你……”


    罢了。


    见他话语间都是诚恳,微寿也不好在打消人的心意。就算是人有些痴罢,但那又如何呢?


    微寿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放开阻拦太依的手。他没再说什么,只和人蹲在一起,一起撅着那白骨周围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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