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从未跟温知意说过这样的话，她一个孩子，才多大，怎么可能想到这些，一定是有人和她说过。
温知意吓得缩着缩脖子，徐氏追着问：“到底谁教你的，你听谁说的？什么叫你是我和你父亲生的？知瑶是妾室生的？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
温知意本是有些害怕，闻言坐起来，扬头看着徐氏，“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父亲在静川不常回来，他们三个都快成一家三口了。他们在静川逍遥快活，父亲都快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
温知意心里委屈，一想温良玉不顾自己病着，还要去看宁氏和温知瑶，鼻子都酸了。
温知意吸吸鼻子，“她都霸占爹五年了，现在还要！娘你不为我做主就算了，居然还说我……”
徐氏心中恼火，她想扬起手，可终究没狠下心。
她心里五味杂陈，她何尝不知温良玉在外任职期间和宁氏朝夕相对，也知道温良玉怜惜宁氏孤苦。
她亦想跟去静川，可她是温良玉的妻子，就得替他在老家侍奉双亲。
况且，宁氏从未僭越，也的确不易。徐氏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只会争风吃醋尖酸刻薄的人，更不想女儿变成那样，实在丑陋不堪。
屋里丫鬟没胆子乱说，徐氏也从未和丫鬟们说过什么，这些话到底是李氏……还是林氏说的？
徐氏叹了口气，尽量笑着道：“你……当你宁小娘去静川是逍遥快活去了，她是去照顾你父亲，平日还要照顾你兄长们，多辛苦。
你想，老家丫鬟多，你祖父祖母也宠你，你还能时常见到外祖父母，可你七妹妹，就只有你父亲和她小娘。”
温知意抿着唇，眼角还挂着泪珠，她最像徐氏，哭成这样徐氏心里并不好受。
徐氏伸手给她擦擦眼泪，“有何好哭的，你病着的几日，你父亲哪日没来看你。再说了，你是你父亲的女儿，那你四姐七妹也是你父亲的女儿，难不成只喜欢你不喜欢别人了？
你再想，你病着的时候还是你宁小娘给的偏方，不然你现在哪儿能下得了床。”
温知意低下头，她知道，可心里还是难受，徐氏把她抱到怀里，“好了好了，今儿也是你父亲先看出你装病来，却没戳破，若是别人，岂会这么轻易揭过。”
温良玉给徐氏留了面子。
温知意吸吸鼻子，声音断断续续的，“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徐氏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道：“怎会，可你若总这般，娘都不知该怎么喜欢你了。谁会喜欢一个爱撒谎、连妹妹都容不得的人。”
温知意埋在徐氏怀里，泪浸湿了徐氏的衣裳。
徐氏低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母亲信你，你不是这样的孩子，许是谁和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温知意紧紧攥着徐氏的衣襟，“母亲，我……”
次日。
这个时节早晚都冷，白天还短，天色漆黑温良玉就得上职去。
宁氏也起了，给打来水让温良玉先穿衣梳洗，外头黑得寂静，让她越发觉得温良玉辛苦。
没小厨房，温良玉得去前头吃，宁氏还想再送送，温良玉却道：“时辰还早，多睡会儿，以后不必跟着起来。”
前些日子，几人都是早早起来，送温良玉上职后再回来睡觉，他也说过几次。
宁氏点点头，“是。”
温良玉推门出去，刚走过抄手游廊，就瞧见李氏了。
李氏在她屋子门口站着，身后小丫鬟提着灯，映衬着李氏眼下青黑。
她昨儿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就晨起眯了一会儿。她算着时辰起来，温良玉一会儿上职去，得等到傍晚才回来。
瞧见温良玉过来，李氏往前走了两步，“老爷，上职去呀。”
温良玉点点头，大步往前走，“晨起天凉，你们睡你们的，日后不必送。”
这话说过许多遍，林氏是听进去了，李氏却没有。
李氏笑着道：“一点都不凉，老爷辛苦，我也不能太懒散。”
说完，李氏又笑了，她捏着衣裙问：“老爷今儿晚上可要去应酬？”
“今日不去。”温良玉顿了顿，“等晚上我来看你，天寒先回去吧。”
李氏怔住，“老爷真来呀，那可太好了！”
她话音落下，就吹过一阵风，温良玉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快回去吧。”
李氏哎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
温良玉去了正厅，饭菜已经备好了，徐氏坐在桌前等着，温良玉看她精神不错，比起李氏还要精神些。
他撩开袍子坐下，徐氏起身给他盛了碗甜粥，又把筷子摆好，这会儿太早，外头商贩还没出来呢，以后可以让厨娘学学京城菜，不然总一样温良玉容易吃腻了。
温良玉喝了口粥，“知意还睡着呢？”
徐氏嗯了一声，低着头道：“我昨儿说了她……”
温良玉道：“她还小，有些事还不懂，你话别太重了。”
徐氏却摇摇头，“就是因为小，所以更得把话说明白了，不然以后还这样。知瑶也小，却知礼懂事。”
温良玉：“知瑶懂事不仅有宁氏的功劳，我也……这几年我也未曾教养知意，辛苦你了。”
有这句话徐氏就不觉得辛苦，她没再说别的，府里的事她来管，她也不想节外生枝，况且李氏生养了温知谦，她想给李氏留几分面子。
等温良玉用了早饭去上职，她吩咐丫鬟先把碗筷撤下去。
她得等众人起了再吃，时辰还早呢。
过了辰时，温知瑶才醒，自己睡也好，没人打搅。睡得足精神好，她心里也满足，因为今儿还能吃肉夹馍。
她打算一会儿就喝碗粥，等回来吃一个半肉夹馍。上午可以读书，下午睡觉，要是能求宁氏出去玩一会儿那就更好了。
哪怕在门口呢。
若能走远一点还能看看有什么吃食，她娘手艺好，还聪慧，肯定能学做京城菜。
只不过今儿一进正厅，就见嫡母徐氏端坐在前，不苟言笑，屋外春光明媚，屋内却山雨欲来。
温知瑶心道，难不成因为吃肉夹馍的事？可不是说过可以开小灶吗，哪里至于。
宁氏也不解，带着女儿给徐氏行了个礼，徐氏嗯了一声，母女二人就坐在桌边等着了。
等林氏带着四姑娘温知雅过来，亦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直到李氏进来时徐氏才淡淡开口，“都来了，先吃饭吧。”
李氏笑着坐下，道：“今儿这天真好，大娘子，给知谦他们的信什么时候能送到呀。”
徐氏：“快马加鞭也得几日，程峰已启程去接了，一个多月就回来了。”
书院入学有小考，但不会太难，日后勤学着些，肯定能跟得上。家里孩子多，也没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
李氏：“那可好，我今儿就把旁屋收拾着。”
她今儿是真高兴，温良玉说了晚上要来她屋里，别看林氏有俩孩子，家世也好，可老爷还是看重知谦，怎么说也是长子呢。
李氏以前总怨自己不争气，她生下温知谦后徐氏也有孕了，温知谦虽为长子，可只比徐氏的儿子大一岁。
她自然知道温良玉多看重徐氏的孩子。
平日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可是温良玉去徐氏那儿多，人在哪儿心就在哪儿。但现在看来，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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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也是看重知谦的，更记得她的好。
李氏低头笑了笑，大约是心里高兴，早饭都比平日多用了半碗，别看夜里没睡多少，可刚睡了个回笼觉，这会儿精神正好。
徐氏也低着头用饭，等众人吃完，她道：“李氏，你留下。”
宁氏带着温知瑶回屋，进屋关好门给她热肉夹馍，温知瑶趴在门上，耳朵也贴了上去，这回怎么都听不见外头的声音。
宁氏饼已经热好了，回头一看，道：“做什么呢，来吃饭。”
温知瑶道：“母亲喊李小娘作什么？”
宁氏点点女儿额头，“问这作甚，不关你的事别瞎打听。”
温知遥是瞧见徐氏今儿不太高兴，平日吃饭的时候还问她，而且今儿温知意也没来，总之处处和以往不一样。
宁氏往外看了一眼，天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她看不见外面的景色，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不过回来之后李氏就觉得她在静川享福，让宁氏行事也越发谨小慎微起来。
来京城，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做的不做，别让徐氏和温良玉为难就好。
温知瑶努了努嘴，抱着碗吃肉夹馍，昨儿晚上没吃够，她今儿吃了个肉蛋混的，还吃了半个肉的。
她看锅里还有些肉，就是不知下次开小灶是什么时候了。
上午，温知瑶看了书，还画了一张画，画的是现在的温家。宁氏乐意看她做这些，每次她画完，都会把画纸收起来，单独放进一个匣子里。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见李氏和温知意。
温知瑶试探着问了句，“五姐姐她还没好吗？”
徐氏笑着道：“身子好了，但她做了错事，我禁了她半个月的足。”
李氏也被禁足半个月，还扣了一个月月钱，温知意年纪还小不假，但犯错就是犯错，不能什么惩处都没有，不然不会长记性的。
李氏原还不承认，后头承认了又说自己说的是玩笑话，徐氏想起来心里就堵得慌。
“大娘子，我就随口和知意说的，逗逗她，谁知道她当真了。”
李氏只记得一路上温良玉总陪着温知意，温知意高兴得紧。李氏就想逗逗她，谁让温知意那么高兴。
李氏就说等到了京城，温良玉还是更喜欢宁氏和温知瑶。
谁知道温知意听进去了。
徐氏看她不在意的样子更气愤，李氏敢这么和温知谦说吗。
她和李氏道：“你是长辈，这样处事，只会教坏孩子。既有错，那便禁足。”
李氏有些慌神，“大娘子，我就随口一说。再说了，怎么也得等老爷回来……”
徐氏：“别说老爷回来，就是知谦回来求情也照禁足不误。”
亏宁氏还主动提把几个孩子接回来的事，谁知李氏背后这样挑拨。
服气也好，不服气也罢，总之不能轻易揭过。
只不过，家里没多少丫鬟，更不是独门独院，没法子彻底把人禁足。
腿长在李氏自己身上，李氏不信这个邪，下午还出来转了转。
早上温良玉说了晚上来她这儿，她觉得徐氏太较真，逗孩子的话怎能当真呢。
谁不会逗逗亲戚家的小孩子，多大点事，又是扣月钱又要禁足的。
李氏觉得，就算温良玉看重徐氏，也不会由着她胡来。再说了，李氏她又没有让温知意装病，这都能怪她头上。
李氏中午没去吃饭，丫鬟把饭菜送来她也没吃。
熬到傍晚，李氏先瞧见宁氏母女过来，过了一会儿林氏也带着温知雅来了。
又等，她透过窗子看见温良玉从外面回来了，她赶紧跑了出去，“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