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彭格列的传统习俗便是宴会。
尤其是在现在的时间节点，来一场让家族成员放松的小型宴会是最佳之选。
沢田纲吉当然不会忘记弥奈认定的家人。作为彭格列云守失散多年的妹妹，以及自己的童年小伙伴，他肯定会对这位女士有特殊照顾。
嗯，其实伙伴们都心知肚明，这场宴会的主人公便是弥奈。
在彭格列的内部会议上，特指，经历过门外顾问首领与云守的友好谈判后，双方终于确定要以这次宴会作为契机，让这对异世界结婚的夫妻再来一次订婚宴。
“简单明了一句话，老男人要求婚。”
太宰治早就预料到自己这句话说出口后会得到什么，他抢先一步将自己藏在了织田作之助的身后。
里包恩在确定以自己的技术还是可以一枪毙命后，他摸出了特地准备的小水枪。
“太宰，你也不想顶着一张花脸去见你妈妈吧。”
威胁，绝对的威胁！
太宰治思索了片刻，脑中产生了激烈斗争。终于，他从自己的腿边拎起一团黑毛球。
“我说是他让我这么说的，你信吗，我亲爱的爸爸。”
沢田纲吉稍稍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那只黑猫。
小猫咪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窥视，笑眯眯地冲他做了个wink。
怎么说呢，如果这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是一只真猫咪的话，他或许还能夸自己一句动物缘真好。
沢田纲吉在内心默默流泪。
“你说呢？”
里包恩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小崽子的头发，接二连三的水珠立刻破坏了他的完美发型。
要知道，这个小崽子为了这次的宴会，可是卯足了劲给他自己设计了个清爽发型。
用他的话来说，作为妈妈的好孩子，他可要好好替妈妈长长脸。
看着太宰治嘴巴一扁，完全是一副小孩子即将要哭泣的模样，里包恩顿时觉得头疼。
一旁的沢田纲吉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足这场父子对决。
啊，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只不过是里包恩收养的孩子，可是每当他看见对方那张姣好的脸，他总会有种说不定这家伙就是里包恩的亲生子的错觉。
“嗯？我再说一遍，我不可能有亲子。”
里包恩不轻不重地用手锤了一下沢田纲吉的脑袋。岂料这句话不仅没有打消对方的幻想，甚至还让他的脑内剧场演得更加激烈。
“是是是。”
作为家族首领，沢田纲吉的最主要作用便是安抚手底下这些“自然灾害”们的情绪。
毕竟他真的不想让这次的宴会再次演变成“拆迁活动”。
他并没有首领的架子。甚至还好脾气地上前，用干毛巾给太宰治擦拭着头发。
注意到少年人依旧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沢田纲吉有些不好意思地替自家恩师道歉：
“里包恩他只是介意你说他的年龄，其实他并没有坏心。”
太宰治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也缓和了许多。
少年自顾自地接过毛巾，软趴趴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我不怪他。”
中原中也和黑泽阵均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他们甚至还交头接耳了一番，想要通过一些细枝末节来判断那个说软话的少年究竟是不是太宰治。
太可怕了，混蛋太宰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 ！
而且，怎么感觉有些怪里怪气的？
“太宰治！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再也不用说话了！”
里包恩当然听出了某个小兔崽子的阴阳怪气。装什么装，他只不过用水枪，又不是拳头。
之前他还踹过他几脚，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他这样茶里茶气？
心烦意乱的里包恩干脆转身找了个椅子坐下，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还在会议室里做最后的准备。反正宴会的邀请对象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认真对待的角色，他们大可以放轻松。
可是不知为何，里包恩的心脏总是“砰砰砰”跳个不停。
这绝对不是什么求婚前的紧张，老夫老妻了，补一个仪式感而已，根本不需要紧张到后背冒汗。
“太宰，”
在关键时刻，里包恩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太宰治。
少年人已经处理好自己的造型，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紧接着，对方的下一句话便让他心道不好。
“你的窃听器还能运转吗？”
“什么？混蛋太宰你还有多少窃听器？！”
大叫的是中原中也，他忍住火气，低声吼着。
这一声不仅吸引了魏尔伦和兰波的注意，就连被安排在角落里的费奥多尔也慢慢靠了过来。
“大惊小怪。我这是为了保护妈妈的安全。”
太宰治点了一下佩戴的耳机，不再理睬中原中也。可下一秒，他脸上的轻松神情顿住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里包恩立刻明白了。
“阿纲，打开备用设备，弥奈那里出事了。”
在这里的彭格列家族成员也就只有沢田纲吉和云雀恭弥。
里包恩深知，要不是为了怕自己和云雀恭弥打起来，自家这个蠢弟子肯定早溜了。
云雀恭弥那个家伙他自然是使唤不动，熟悉这里所有设备的也就只有沢田纲吉这个首领了。
里世界的教父苦哈哈地听着自家恩师的话，他甚至还贴心地将宴会的开始时间往后拖了拖。
虽然不知道里包恩和那个太宰治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果不其然，当大屏幕亮起的时候，原本应该只有一人的休息室内，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
起码对于除了里包恩和费奥多尔以外的所有人来说，这的确是个陌生人。
“伽卡菲斯。”
里包恩吐出这句话后闭口不言，太宰治的鸢色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他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
是在他和里包恩进入弥奈的过去时，他听见弥奈说过这个名字。
沢田纲吉连忙将收音设备调大，确保会议室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这已经不算小事了。彭格列的安保系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陌生人闯进来呢？
沢田纲吉有些担心那些安保小队。他连忙用通讯设备联系到了相关人员，却得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回答。
“你是说，没有看到陌生人闯入？”
“行了，安静点。”
里包恩打了个响指，转头看向靠在墙上的云雀恭弥。对方的眼睛里充满怒火，仿佛下一秒这股愤怒的火焰便能烧穿整座城堡。
“冷静点。起码他没有对弥奈出手。”
不，你才应该冷静一点。
沢田纲吉看着那把熟悉的枪，这个最强杀手甚至已经将手指放在了扳机上，和云雀恭弥的气势相差不差。
再看对方从异世界带回来的孩子们。
尽管沢田纲吉不断在内心告诉自己，这些人只不过恰巧与本世界的“文豪”们同名。
甚至在查遍了所有有关于文坛的资料，他都没有办法将现有的文豪与记忆中的那些个名字一一相对。
世界融合真可怕。
就在沢田纲吉发散思维的时候，收音设备里传来的声音让他的眉头一皱。
是那个名叫“伽卡菲斯”的男人。
“弥奈，你确定要和彩虹之子携手共度吗？你知道的，他不适合你。”
沢田纲吉已经不敢去看里包恩的脸色了。他甚至觉得这个伽卡菲斯一定是跑过来搅局的。
上来就贴脸开大，里包恩真的实惨。
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的弥奈并不清楚会议室众人的心理活动，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这位旧识。
“伽卡菲斯，你知道的，这是我的人生。”
这句话像是激起了千层浪，伽卡菲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眼前的人更多的是愧疚。
“你是我的创造物，你不应该对一个短生种投入太多的感情才对！就算你解开了所有彩虹之子的诅咒又如何？他们的能量已经耗尽，寿命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刺耳的声音传来时，里包恩闭上了眼。
太宰治无声地站在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止是太宰治，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看着他。只不过这个安慰的动作由太宰治做出是最好的。
别看两个人刚才打打闹闹，可沢田纲吉就是知道，在这些养子养女中，里包恩应该是和太宰治的感情最深的。
因为啊，他曾经也是这样和里包恩走过来的。
虽然没有这个小崽子那么嚣张就是了。
里包恩挥开了太宰治的手，面无表情地盯着大屏幕。屏幕上是沉默，也是对他宣判的钟声。
一下又一下，他的心脏要承受不住了。
他想，如果弥奈就这样放弃，那他也认了。
这是他选择的路，也是他选择的人。
她对这份感情做出的任何决定，他都能接受。
个鬼啊！
他怎么可能这么大度？ ！他怎么会允许她将自己推开？ ！
他就算是死了，也会化作厉鬼，一步不离地缠在她的身边。
什么森鸥外，什么福泽谕吉，什么费奥多尔，通通给他靠边站！
就在里包恩内心的怒火快要烧断他的那根理智的弦时，属于弥奈的声音穿过了屏幕，穿过了空间，来到了他的耳边：
“伽卡菲斯，你还是那么自大。你为什么就断定我没有办法与他长相厮守呢？”
“你要将自己的能量送给他？！别开玩笑了！你是世界基石，你是这个世界的瑰宝！你怎么可以将自己的生命与一个只能做人柱力的短生种共享？！”
男人的声音歇斯底里，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震醒自己的创造物。
可是他的创造物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站起身，与他对视：
“那塞皮拉呢？她为什么会死去？她与你一样，都是纯种的地球人。她为什么抛下你，独自奔赴死亡？”
伽卡菲斯无言以对。他的身形有些佝偻，甚至还有一些站不稳。
弥奈撇过脸，声音有些哽咽：
“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你就把我带离父母身边。你不顾我的反抗，将我的灵魂抽出，为的就是压制石板，保持这个世界的稳定。”
云雀恭弥眼中的怒火更甚，他脚下的地板已经有些开裂。
没有听过这些真相的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这时，费奥多尔仿佛不嫌事大，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那团黑雾便是她的灵魂。只要被他人触碰，她便会感受到痛苦。更别说那个男人一片一片地割开她的灵魂。”
她该有多疼啊。
太宰治猛地抬起头，他与里包恩对视了一眼，终于，他确认费奥多尔话语的准确性。
所以说，那些在他看来是亲密的拥抱，对于弥奈来说，都是痛苦吗？
他到底……对他的妈妈做了什么啊？ ！
太宰治的信仰摇摇欲坠，他甚至一度产生了自毁的情绪。
就在这时，弥奈的声音仿佛一束光，再一次照亮了他的世界。
“但是我不后悔。我也很感激你。要不是你，我还不会遇见我的孩子们。尤其是我的阿治。是他的灵魂让我知道，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保护一个世界。”
太宰治仿佛被开水烫到似的，他接连倒退了几步。终于，在靠到织田作之助的手臂后，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想，这太犯规了吧，妈妈。
里包恩只是看了一眼太宰治，确认了小崽子的精神状态稳定后，便接着聆听弥奈的话语。
直觉告诉他，对方接下来的话对他很重要。
“所以，我不会像你这样狂妄自大。我会将选择权交给我的爱人。
“如果他想以人类的身份走完他的一生，那么我会陪着他，直到他从这个世界离去。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再次回归到灵魂的状态，了却此生。”
“那要是他想要与你长生……”
伽卡菲斯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看见了，他从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中看见了那个可能。
只见弥奈轻松地笑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把我的心脏交给他。我会与他共享生命，直到宇宙的终结。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他对我不好了，你再站出来保护我，如何？”
伽卡菲斯只能在急促的呼吸中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干巴巴的，是没有力气的。
“好。”
他想，或许他错了。他的弥奈并不是一个弱小的灵魂。对方的强大不止是在武力上，更不是在对痛苦的忍耐上。
她的闪光点就在于，她会永远真诚地对待着每一个生物，包括他自己。
就算经历了苦难，她还是会笑着面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甚至还会点出他的担忧。
他想，如果这个世界的美好有颜色的话，一定是灰蓝色。是弥奈的眼睛的颜色。
“伽卡菲斯，你难道不想告诉彩虹之子们，你们族人做出的牺牲吗？没有了你们的牺牲，地球也就没有现在的平静。
“作为稳定这个世界的重要人柱力，历任的彩虹之子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你们也是。”
这就是弥奈。
这就是他创造出来的美好灵魂。
伽卡菲斯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算作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见他是这样的做派，弥奈松了口气。
“要不要见见塞皮拉？”
那位女士以保护地球为使命，由于理念不和，与伽卡菲斯断绝了来往。
可弥奈知道，对方的灵魂一直陪在伽卡菲斯的身边。看着他因为族人的离去而心灰意冷、走上另一条路，塞皮拉的灵魂很是懊悔。
伽卡菲斯的喉咙动了动，终于，他吐出了一句在以前的他看起来是绝对不会说的话语：
“或许，我应该听听她的想法？”
弥奈了然一笑，她就知道伽卡菲斯不会让她失望。
“塞皮拉说，当你学会这样思考的时候，她就决定不会再让你孤独一人了。你知道的，在你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棵树下，她就在那等你。”
她已经吸收了另一个世界的宝物，理论上来说，她现在可以做到任何她想做的事。
包括让一个虚弱的灵魂彻底复活。
不过这也是有代价的。她会在未来被驱逐出这个世界，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直到收集齐能够弥补塞皮拉灵魂力量的宝物。
嘛，就当是公费旅游了。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我的女儿。”
伽卡菲斯再一次看了一眼弥奈，在对方的微笑中，他消失在这间休息室里。就像来时那样。
弥奈好心情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等待着某个偷听者上门。
果不其然，对方推开了休息室的门，脚步急促地向自己跑来。
弥奈站起身，张开双臂迎接着丈夫的拥抱。
还没等她说出第一句话，对方便急不可耐地吻了上来。
他的吻一如他这个人，霸道却又不失温柔。弥奈很快便沉溺于这个吻中，直到她听见了一句“我愿意”。
嗯？
灰蓝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如同一只新生的小鹿。
弥奈下意识地回想着自己之前的话语，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与之相对应的提问。
“里包恩？”
“我说，将你的心脏交给我。我愿意永远保护你的心脏，直到你厌倦我为止。”
这还真是……
弥奈很想摇摇他的脑袋，告诉对方这件事不是儿戏，不是一句“愿意”就能解决的。
他需要好好考虑，长生种的孤寂、身边亲友的离去以及身边只有自己陪伴的无趣。
可当她望向那双黑眸的时候，她停止了一切的想法。
她看见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结局。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顺其自然。
新世界的神明高兴地回应着自己的信徒：
“好啊！”
里包恩再次吻了上去。在这一刻，那颗不安的心脏终于得到喘息。
他也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明月。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明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