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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chapter 21

作者:时听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清嘉最近有点奇怪。


    陈淮之整理完笔记,瞥向那身毛茸茸的侧影,拿着笔久久没动,一脸为难地抠手。


    “在想什么?不会写吗?”他问。


    “啊?”笔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沈清嘉刚捡起来,就听陈淮之轻敲桌面:“坐过来。”


    为督促她写作业,陈淮之挪了张木桌作陪,两人位置不近不远,一高一低。沈清嘉犹豫片刻,踢走矮桌的专属红凳,扛了把饭桌的靠背椅,挨过去,高度勉强与陈淮之持平。


    陈淮之拿过她的卷子。卷面干干净净,比外面的雪还要白上三分,崭新得像从印刷厂出来的,只有信息区写了个班级姓名。


    他几乎是气笑了,合着在这坐了那么久,是真的纯在发呆。


    本着循循善诱的原则,陈淮之压下不能发泄的火,咬牙耐心问:“哪不会?”


    沈清嘉手指了几个地方。


    那还好,不多。陈淮之粗略扫了几眼,刚组织好语言。


    沈清嘉突然说:“除了这几个,都不会。”


    “……”


    陈淮之无语后仰,就多余问这一句。


    侧身瞧她,小朋友估计也知道自己很过分,认错低下脑袋。观察之余,陈淮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转笔速度慢下来。


    初中学业压力不算很大,但绝不比小学轻松,最明显的体感是记忆抽背占了不少课后时间。陈淮之分不出精力,只有像现在的周末,才有机会把人抓来好好问话。


    前不久开了期中家长会,他有点好奇,和何温妤打听了一下。何温妤笑着回忆,说沈清嘉在学校里表现很好,老师们评语是清一色的内向懂事,成绩也很不错,语数各考了98和99。


    那为什么平时简单的题不会写?


    难不成还是个隐藏的考试型选手?


    想到之前几次的开小灶,陈淮之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会儿她正在学十以内加减法,这个阶段大部分同龄人都得靠具象的事物和情景辅助计算,譬如做5-1的数学题,要问他们桌上有五个苹果,拿走了一个还剩下几个。但沈清嘉不需要,只捣鼓手指,《口算题卡》就能写得飞起。


    周围太安静了,沈清嘉试探扭头,冷不丁对上他打量意味明显的眼神,心下一惊:“怎……怎么了?”


    “你现在的话啊,越来越少了。”陈淮之微眯起眼。


    “有吗……”


    陈淮之煞有介事般点头:“听阿姨说,你这段时间特别乖,回来连动画片都不看了,只顾着写作业?”


    潜台词是根本不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沈清嘉坐直身:“我这样……不好吗?”


    陈淮之叹气。


    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好,省心又省力,能讨大人喜欢,还可以免掉不少麻烦。但过分的缄默、沉闷,又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么一个正是最活泼好动的小孩身上。


    这种靠自我压抑来被迫成长的方式,他太熟悉。


    沈清嘉有点摸不透他的意思,以为说错了话。不过陈淮之没给她道歉的机会,换了话题:“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激,沈清嘉没什么底气补充:“学校挺好的,很……开心。”


    说完腰就塌了下去。


    有在幼儿园打下的底子,小学功课应付起来很轻松。她近期的异常,无外乎是想和陈淮之多待一会儿。


    知道他忙,她没以玩作为托辞,排除各种方案后,辅导功课是最安全、最不会暴露的形式,尽管拿捏程度也是一种考验——太难的题怕演过头,太容易的怕他嫌弃自己笨。


    沈清嘉偷偷撩起眼皮,屏住呼吸。


    陈淮之神色平平,看不出是信还是没信。


    片刻后,他拿起她的铅笔:“那先从这类题开始。”


    沈清嘉紧绷的头弦顷刻放松。


    -


    国庆后最值得期待的假期就是元旦。今年元旦落在星期五,连着周六周天,总共有三天假。众人听完放假安排,一个个像脱了缰绳的野马管不住,负责最后一堂课的任课老师和班主任结伴做苦命鸳鸯,成了劳苦功低的冤大头。


    回家路上,周岁兴奋甩着沈清嘉的手臂:“清嘉清嘉,这次放假你要去哪里玩吗?”


    沈清嘉微怔:“还没有。”


    “这样啊。”周岁语气颇为遗憾,见她兴致恹恹,转而分享起快乐的事,“我爸爸妈妈说打算带我去市中心的游乐场玩,还说要去吃麦当劳。平时他们防着我偷偷买这些垃圾食品,讨厌死了,这次我一定要吃个够!”


    “那很棒哎。”沈清嘉笑笑。


    周岁嘿嘿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你现在还待在那个哥哥家里吗?”


    “嗯。”


    “不想原来的家吗?”


    老实说,想得很少。


    沈清嘉自己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与家没了联系,可能是从一封封发出久久才回的短信,也可能是一个个能打通却无人接听的电话。独角戏让她减少牵念,陈淮之成了手机通讯录最常用的联系人。


    沈清嘉从陈淮之那淘来一些书,学会了一个成语,叫寄人篱下。这个词有点贴合如今的处境,但她并没有感受到仰人鼻息的局促,只有爱和包容。以至于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待在陈家快大半年。


    思及此,沈清嘉放轻语调:“还好。”


    随后扬起一抹真心的笑容。她是真的快乐。


    快乐的前提是无事一身轻。


    没有计划的沈清嘉选择闭门不出,用几个小时解决了全部假期作业,所以当陈淮之习惯性来辅导的时候,她根本掏不出新的东西。


    林一帆放下游戏手柄,往嘴里塞了颗樱桃,吞吞吐吐道:“我说,这才放假第一天,那么勤奋做什么。”


    “哎,你俩怎么不说话?”


    静默几秒内,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陈淮之低头看工整认真的字迹,下巴轻点:“会写了?”


    沈清嘉低头:“……这些不是很难。”


    没戳穿她心虚的样,陈淮之拿过试卷。


    临近期末,能写的练习册都做过了,老师们最喜欢在假期布置套卷。陈淮之回忆以前上学的内容,判断出这张数学卷除他讲过的题型,还有几道超纲题。可意外的,沈清嘉都做对了。语文最难的是看图写话,她组词造句很通顺,只一两个难字用了拼音代替。


    陈淮之放下卷子,泄气,默默良久。


    青出于蓝是好事,他却有种牟足劲儿准备长跑时突然发现终点线就在脚下的无力感。


    有那么一瞬间,陈淮之在想为什么题不能再难一点。如果以后都那么简单,她都会,是不是就不会再来“麻烦”他了?


    恶劣的念头一闪而过,他不愿细想。


    但先前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


    林一帆眼神两人间来回转悠,想象出哥哥霸凌妹妹的画面,立马义愤填膺指责起来:“你说说你,你自己喜欢当卷王就算了,干嘛非要拉上清嘉妹妹,欺负小朋友算什么本事!”


    沈清嘉:“……”


    她的沉默更让林一帆深以为然:“一年级就这样,那还有什么童年!妹妹是祖国的花朵,八九点钟的太阳,你就这么把人扼杀在摇篮里?!”


    沈清嘉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淮之一脸“关你屁事”,狠狠踹了林一帆一脚。这一脚用了点劲儿,林一帆疼得要死,刚要骂,想起之前他强调不许在沈清嘉面前说脏话,只能作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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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始作俑者蹙眉,没好气地想。


    他不喜欢去维系人际关系,难得主动一次,花了老大功夫才把彼此关系从南极圈拉回到赤道,结果林一帆面都没见几次,就一口一个妹妹的叫上了。


    那他几个月的努力算什么?


    陈淮之有点后悔,早知道刚踹的时候再用点力了。


    宽敞明亮的客厅陷入一种诡谲的寂静。


    沈清嘉脊背弯着,直到把绒面的桌布抓出褶皱,才主动打破尴尬:“要不……我们出去玩玩?”


    林一帆边揉屁股边举手赞成。


    陈淮之没说好或不好,曲起腿搭在另一边膝盖上,反问:“你这个‘我们’都有谁?”


    上次三人行的体验不是很好,可沈清嘉现在很心虚,需要一个局外人抵抗伤害和转移注意,综合下来,在场的林一帆实在是上等人选。


    于是她顶着陈淮之眼眸冷光:“当然包括一帆哥哥了。”


    “……”


    -


    没有计划的出门比演戏更糟糕。


    沈清嘉在位置上攥紧手,不知道会去到哪,只能窥视前面的冷淡背影。


    公交开下立交桥,一路向北,窗外大厦倒退,换成低矮破旧的筒子楼。车停靠在终点站台,沈清嘉惴惴不安,脚刚踏出车门,刮来一阵风,扬起阵阵灰白色的尘土。


    这里接近郊区,草木稀疏,人迹罕至,如果不是看到有几个用集装箱改造成的房子,沈清嘉根本没想过这会住人。


    她不知道京山还有这样的地方。


    林一帆也不知道陈淮之突然发什么癫要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见沈清嘉愣住,凑近拍胸脯表示:“妹妹你放心,有我在,陈淮之不可能把咱们扔到山沟里的。”


    沈清嘉根本没听,回神后跟上陈淮之。


    脚下碎石遍布,凹凸不平,陈淮之放慢速度,牵着她手。


    他们经过涵洞,横穿铁轨,沿石阶登上高处,往下看是一片片枯黄的农田,旁边有摞岩石堆,长着棵几乎濒临死亡的孤树,瘦弱的枝丫上缀着淡绿色的花苞。


    星星点点,宛若精灵。


    沈清嘉好半天找回声音,指着问:“那个……是活的吗?”


    陈淮之扬眉:“不然呢?”


    “是哥哥你提前种的吗?”


    “我自认没这个本事。”陈淮之听乐了,刚才的闷气一扫而空。


    铁轨震动,身后火车鸣笛驶来。


    等待安静的间隙,陈淮之垂眸盯着沈清嘉的侧脸。


    意识到沈清嘉不对劲后,他再去找了一次何温妤。


    何温妤想起来更多细节,比如家长会坐在旁边的人——周岁的妈妈,说也听周岁讲过学校里的事。


    其它琐碎被模糊了很多,他提炼出来——因为画了不常见的绿色的花,所以沈清嘉被叫到办公室检讨。


    还原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第一反应是觉得荒唐。


    居然凭这么一件小事就针对沈清嘉吗?这太符合他对某些成年人的刻板印象——仗着自身年龄优势,肆无忌惮地进行上压下的精神强/暴。


    愤怒后,紧接着是后悔,后悔没早点发现她的困扰。


    解决困扰最好的方式就是破除心坎,以亲眼验证的方式。


    政府规划城市建设,他抽出时间走遍京山,唯这一小块待开发的区域,才有最原始自然、尚未被破坏的植被。


    寒冬料峭,还不到绿萼梅最美的花期。但下午看到沈清嘉自责的神情,他知道不能再等,即便她没有主动说要出门,他也会想方设法骗她出来。


    轰鸣声渐远,风声赫赫,山林呼啸。


    高山白云下,沈清嘉眼里的惊喜分外清明。


    这一刻,陈淮之觉得先前那些迂回曲折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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