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几乎是立刻坐起身来，眼睛快速扫过桌面。
几个餐盘叠放在一起，只露出垫在上面的生菜叶和用来腌肉的橘黄色酱料，大部分肉已经煎至七八分熟，微微透出点焦黄色。
沈清嘉松了口气，脊背塌下靠回沙发，紧张变成疑惑。
周岁不是说只有两个男的吗？那陈淮之又是什么东西？
同样讶异的不只沈清嘉。周岁一把拉过林一帆，语气着急：“你怎么没和我说可能和你来的是陈淮之啊？而且你不是说他不来的吗？”
要是知道来的人是陈淮之，她绝对不会多余问一嘴。
林一帆听到周岁能说出陈淮之名字颇为意外：“你还认识他啊？”
能不认识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淮之算得上是她的童年阴影，加上还有清嘉这层关系……
周岁痛苦掩面，这都什么事啊。
再想到沈清嘉出门时的闷闷不语，更想死了。
但这件事该死的另有其人。林一帆的车今天限号，出来办点事才借了陈淮之的。有求于人，他顺道把陈淮之搭回去。可昨天明明这人还斩钉截铁拒绝，刚才都快到家楼下突然说也去，白白又饶了点路，差点没给他气得吐血两公斤。
两个大男人的到来让空间略显拥挤，沈清嘉见机行事，立刻挪到边上不留空位，顺带扯住周岁的衣袖。陈淮之看出她的心思，淡淡一笑，从善如流坐到离她最远的位置。
周岁只能硬着头皮上，给其他人挨个介绍，到了陈淮之时微微一顿：“他叫陈淮之……是我朋友的朋友，现在在做投资。”
陈淮之点头示意。
林一帆嫌弃他惜字如金的精神，主动补充：“是淮水之上的那个‘淮之’。”
几人闻言乐了，没想到帅哥起名还挺有调调。
沈清嘉表情没什么变化，低头静静吃着肉片。
不明真相的人理所当然认为这个朋友是林一帆，李姐带头调侃着：“小周原来认识那么多帅哥，早不把人请出来给她们饱饱眼福。”
“就是啊，小周你可太不厚道了。”
“本来以为小周说的牙医朋友已经很帅了，结果还有个更帅的，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几个女生说着悄悄话，声音根本控制不住，笑得放肆。气氛到这，沈清嘉也非常好奇，轻撞了下周岁的肩膀，语气揶揄：“看来你没少提过林一帆嘛。”
酒还没喝，周岁脸上却浮着粉色，捂着脸躲：“哎呀，我也没说什么，大多也是吐槽他的。”
沈清嘉了然，这下明白为什么男宾二号能降住周岁了。近墨者黑，和陈淮之玩到一块的能简单到哪去。
陈淮之在一旁默默良久没有插话，但因为脸和气质太有存在感，实在很难不注意，众人八卦完周岁和林一帆，就把重心放到他这，有人好奇问他的投资方向。
“主要在影视，近期有开发短剧的打算。”陈淮之言简意赅，知道他们的职业，淡淡一笑：“当然，也有一些热门的广播剧。”
这话听得叫人简直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居然就这么和可能曾经或者未来的甲方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是李姐反应最快：“涉及领域那么广，能在风险里获利真是眼光独到。”
陈淮之谦虚笑道：“没有，谁也不能保证所有项目都能成功，我也只是运气好罢了。”视线略过沈清嘉后看向周岁，又说：“还得感谢各位对周岁的照顾。”
周岁瞬间浑身起鸡皮疙瘩，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两个帅哥还搞修罗场？
周岁一脸黑线，非常清楚始作俑者是谁，偷偷掐了下林一帆的大腿。
到底只是一次普通的吃饭，大家从事的工作或多或少有些许联系，生疏的氛围在几番流程后变得熟络。
负责录音的小姐姐叫夏怡，见陈淮之还挺健谈，对他的工作很感兴趣：“那投资应该很大程度都是看市场风向吧，我们经常会接到热度很高但让人很匪夷所思的本子。”
“这是自然。”陈淮之看了一眼沈清嘉：“不过质量一直都是考量的重点，现在也会偏向于原创新颖的剧本。”
“哎，说到剧本，我们清嘉妹妹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话题拐到自己，沈清嘉头皮一麻，心里暗叫不好，果不其然就听到：“那清嘉你应该和他认识一下呀，怎么从刚才就一直不说话。”
确实如此，她和陈淮之怎么都算不上竞争关系，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合作。
但看着周岁都被追问得想钻墙缝了，沈清嘉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何况她和陈淮之又没什么，不就是吃了几次饭。于是不情不愿地和陈淮之半握了手，坏心思地用挠手心代替口头问候，碰到他食指上的创可贴。
这和跟她们热情相待的态度差别实在太大，在座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马上反应过来二人不对劲。
周岁自然感觉到了周围炽热的目光，偷偷摸摸在工作室群聊里编辑：【清嘉和陈淮之是认识的，只不过有点矛盾。你们不要乱想！】
几个同事从桌底抬起头来，全都燃起了八卦之心。
原来是有过节的旧相识，懂了懂了。
沈清嘉不知道周岁这个大漏勺已经把消息抖出来了，不动声色扫一眼对面的陈淮之。这人倒是坐得住，自在地配合她演着初次见面的戏码。
话题从近期到过去，众人大快朵颐，还没尽兴。夏怡翻着菜单，问：“你们想不想再喝点什么？这家店的酒也是特色，据说和酒吧调出来的不分上下。”
工作室刚收工不久，明天不需要进棚，酒名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夏怡一一记下点单，不忘问沈清嘉：“妹妹想要哪个？”
沈清嘉一顿：“不用不用，我就不……”
周岁笑着拍了下她的后背：“别担心，今晚的费用都由李姐买单——噢对，我起来了，你明天一早还有事，那就别喝酒了，看看有没有其它喜欢的。”
这样一来不好再客气，沈清嘉不挑，随便指了杯果汁。
周岁看向陈淮之：“你呢？”
陈淮之面上在想，眼神扫过沈清嘉：“和她一样。”
学人精。
沈清嘉在心里恶狠狠骂道。
手上蹭到辣椒油，沈清嘉去了趟洗手间，顺手补妆。沿廊道走时碰到夏怡，对方还朝自己抛了个媚眼。
沈清嘉有点茫然，回来就看到光碟都被收走，桌上多了各种各样的鸡尾酒和两杯并排放的棒打鲜橙。
夏怡双手合十，和沈清嘉说原来的位置对着风口，想和她换个座位。
沈清嘉有点犹豫，这样一来就要和陈淮之挨着坐了。但看夏怡穿得轻薄，大眼睛眼巴巴望过来，心一软就同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沈清嘉这会儿还真觉得有点冷，忙把带出来的衬衫外套披上。
夏怡为自己的安排暗自窃喜，被周岁用胳膊怼着：“别美了姐姐。你玩爽了，我要遭殃了。”
“哎呀，因为我实在太好奇了。这样吧，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周岁嫌弃得不行：“平时聚会年会玩得还不够多吗？”
李姐：“那玩个升级版，加掰手指吧。”
什么掰手指，李姐说的好难理解。
李姐耐心解释规则，夏怡第一个举手，对新加上的程序赞不绝口，唆使其余人一起来。另外那个男生投降申请做裁判，陈淮之和林一帆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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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扫兴的人，加入这个幼稚的活动。
周岁有点担心，提醒夏怡不要问太过分的问题：“清嘉你可以吗？”
沈清嘉点点头。
她在美国玩过的和这个相比，刺激程度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六个人伸出手，从边上的夏怡开始。夏怡根本不带犹豫，马上说出条件：“我没初恋。”在场除了她其余人都弯下一根手指。
“你居然没有？”周岁笑得不行，“姐，玩那么坦荡？”
夏怡无所谓耸耸肩：“切，你不懂。”
反正已经看到想看的画面了。
沈清嘉低头看陈淮之张开的手，不禁哑然。
那么纯情？难怪快三十岁还是个处男。
陈淮之望过来，眉眼带笑：“怎么，你还有初恋？”
沈清嘉不解：“我不可以有吗？”
“可以。”陈淮之曲起另一边手臂，横在她后方的沙发上，“但我记得你以前答应过我，会好好学习不早恋的。”
谁还会特别去记十几年前说的话。
沈清嘉觉得好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就不能是成年后喜欢的吗。而且我也只是暗恋，没谈上。”
“噢——”陈淮之拖着长音，“那这人我认识吗？”
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刨根究底，规则也没要求要详细解释，沈清嘉眯起眼，声音很冷：“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这个心思问她，不如回去照照镜子。
周岁实在没眼看，轻咳了声提醒边上两位不要太旁若无人。这一轮很快跳过去，但夏怡起头的情感话题变成一股妖风，吹到在座的每一个，在前后轮番攻击下，沈清嘉成了首位出局的人。
沈清嘉认命坐直身体，等待发落。
李姐吃瓜吃得很开心，也不忘多给个台阶下：“清嘉，你是想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沈清嘉：“真心话吧。”
“那是想我们问，还是用手机系统随即抽一个？”
“都可以。”
见她那么干脆，夏怡也不墨迹，用小程序抽了个问题，笑眯眯地读出来：“请问有没有亲过人？”
桌面一瞬间安静，所有人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投射过来。时间一长，还有点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陈淮之朝她微微侧身，手肘支在膝盖上，一只手绕着玻璃杯。加了冰块的杯壁挂上水珠，被细长手指尽数抹去。指腹被沾湿，他也不在意，时不时拿起来喝一口，瞧不出对这个问题是否有兴趣。
沈清嘉双臂抱胸：“亲过。”
“初吻，还是在偷亲的情况下。”
两句话信息量简直爆炸，这下连都周岁目瞪口呆了，被夏怡薅得手臂都快卸掉才回过神来。
周岁：“清嘉你……什么时候的事啊。”
沈清嘉坦荡表示：“很早了。”
余光瞥到陈淮之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阴沉的脸在光线中半明半昧，沈清嘉抽出一张纸擦去自己杯上的水，就听他问：“不是说没谈上吗？”
“是啊。”沈清嘉脸不红心不跳，紧紧攒着餐纸，“谁规定初吻一定归初恋了？”
陈淮之嘴巴紧闭成一条线，不说话了。
刚才那轮太过刺激，大家说好后面收敛一些，但见这个妹妹很玩得开，又不约而同联合着想让沈清嘉继续输。
第二次逆着方向，从陈淮之开始。
陈淮之手指轻点大腿，抬头，视线看向别处，玻璃窗上挂满雨珠，错综复杂的水痕如一座令人费解的迷宫。
他嘴角向下，像是被重压后发出一声叹息。
“暗恋六年。”
“但她好像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