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轨沉溺》
时听雨/文
晋江文学城独发
2025.3.20
*
云层厚重昏暗，机身遭遇气流持续颠簸。
雷声阵阵。忽然间，飞机倾斜，动力消失，直直向下坠去，失重感扑面而来。
沈清嘉身体一震，猛地转醒，坐直偏头。
爬满水痕的舷窗外，绿色的跑道边灯平稳向后退去，路面潮湿，没有电闪雷鸣。
沈清嘉沉沉呼出一口气，靠回椅子，闭眼去听舱内慢慢扩大的交流声，努力忽视后背渗出的冷汗。
“Hey,what''sthematter?Areyoualright?”
（嘿，怎么了？你还好吗？）
听到关心，沈清嘉睁开眼。
邻座是与她同行的陌生女性，金发碧眼，地道的外国面貌。萍水相逢容易冷场，好在两人都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熟络起来很快，顺带打发了略显无聊的长途飞行。
飞机滑行结束。
沈清嘉解开安全带，刚用英语回了句“没事，谢谢”，怀里就被小女生塞进一个棕褐色挎包。
包是她的，原本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
女人显然很满意孩子的做法，鼓励似的摸摸女孩脑袋。
沈清嘉看着心软一片，解开包包外层锁扣，从里拿出一袋未拆封的软糖。
女孩眼睛瞬间就亮了，但还是很克制地朝母亲看，得到允准后才心满意足收下。
女人笑着答谢，抱起孩子，祝沈清嘉一切顺利。
沈清嘉颔首，为让过道上的老人先走，主动落到队伍末尾，默默看着前面高低相间的人群，有些自嘲地想。
在高空做坠机噩梦的人，能顺利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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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机场还是热热闹闹的，来往人流步履匆匆。
双脚踩上地面，沈清嘉才有了五脏六腑归位的真实感，推着行李箱走过大厅，低头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
信号刚连通，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下飞机了吗？”
“刚下，在往外走……”
刚说完，沈清嘉就看到玻璃门外一道清丽背影。
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的周岁保持和她举着手机，耐心等待下文。
沈清嘉走近，轻拍了下周岁的后背：“在这呢。”
周岁回头，喜色溢于言表：“比我想得要快哎。”
两人同时挂断电话，交换一个亲密的拥抱。
好友再见，自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显然这里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周岁带着沈清嘉走，回到车上，安置好行李，从后座拿了件外套：“盖着吧，刚碰到你感觉跟摸了块冰一样。”
飞机内气温舒适，沈清嘉只穿了件薄款的夏装，出了航站楼才觉得有点凉，这会儿也不拒绝：“谢谢周大美女。”
被夸的周岁傲娇地哼了声，发动车子上路。
深夜的主干道很冷清，除了偶尔擦过去的几辆车，只有风雨作陪。
周岁余光瞥向副驾驶上歪着身的沈清嘉，喊了她一声。
“还困不？早知道刚才直接让你在后面睡了。”
老实说，有一点，但大脑还没完全从落地前的噩梦缓过来。沈清嘉撑着眼皮：“没事，我就待在这，坐后面那不是把你当司机了。”
听她这么说，周岁调了个深夜电台。
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互相递话，在说京山昨天气温骤降，提醒市民注意保暖。
沈清嘉打了个哈欠，点评：“发音挺好的，但没你的好听。”
周岁愣了下，笑了：“怎么两年没见，你嘴那么甜了？”
“怎么能算没见，平时我打视频电话接的人不是你？”
“算算算，那我是不是应该也跟着说……你本人比视频里更好看？”
沈清嘉被逗笑，看向前面的时间显示，颇为好奇：“我知道配音这行工作很自由，不过你这是不是太自由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周岁边打方向盘边控诉，“但最近有个项目在收尾，我可是专门调整生物钟，还冒着被老板大骂的风险来接你的。”
因为家里情况不好，周岁很早就出来赚钱。打工之余，周岁在线上发展网配作为业余爱好，成为冷圈中小有名气的一员。幸运的是，一家配音工作室主动找上默默无闻的她。
周岁权衡后，接受了对方抛出的橄榄枝，彻底入行。天赋高，戏感好，加上后天努力，周岁拿下了很多主役，现在的积蓄可以在京山三环内租下一套房。
沈清嘉点头，得了便宜不再卖乖。
周岁知道她在国外的履历，主动抱住大腿：“别光说我呀，你这每个月都拿奖学金，又跟导师做项目，还有工资，卡里估计有不少存款了吧？富婆养我。”
这倒是真的。沈清嘉眼皮开始打架，笑笑：“养你养你，但这段时间得靠你养我。”
“行，我知道。等你的好剧本拍出来了，要是用得到配音，我挤破头也一定要把主役给抢下来。”
沈清嘉听周岁煞有介事般的语气，眨眨眼道：“我刚回来，还不太清楚国内市场的具体风向。”
“那我不管。你写的就是最好的。况且，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性子吗？”
“什么？”
“犟啊。不然怎么舍得两年都没回来看我一眼。”
或许是吧。不过那会儿她确实情绪上头就下狠心离开了。
周岁想到别的事，随口一提：“话说回来，你打算回陈家看看吗？”
话落，车厢内空气停滞一瞬。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
沈清嘉把衣服往上拢，盯着后视镜，坦荡表示：“会的，过几天吧。我也挺想叔叔阿姨的。”
周岁暗暗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继续提，关掉电台。
沈清嘉在半小时后醒了。
睡眼惺忪，但能分辨窗外还是荒凉的郊景，还有加油站打的白色大灯。
周岁抱歉安抚：“清嘉你醒了？我去上个洗手间，你要是还在车上睡，我就不拔钥匙了。”
前座确实如周岁说的，空间小，肢体舒展不开，睡得骨头疼，沈清嘉跟着下车：“不睡了，我活动一下。”
红白色的加油机立于风中，雨下得更大了。
沈清嘉没把周岁的外套带下来，搓了搓手臂，推开便利店的门。
坐在前台的收银员撑着下巴瞌睡连天，听到动静后打了一跳，视线在沈清嘉多停留了一会儿，又继续眯上眼。
门面太小，沈清嘉兜兜转转，从最里面的货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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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拿了瓶水。
收银员不情不愿干活，愣愣歪坐在椅子上，扫条形码都慢半拍，沈清嘉没计较对方的怨气，盯着旁边一整盒散装的糖。
绿色包装，很像薄荷糖。
想到在飞机上把唯一的糖给了小女孩，沈清嘉静默一瞬，随手抓了几颗一并付款。
怕打扰到打工人休息，沈清嘉选择站到外面。正喝水，手机嗡嗡地响。
周岁：【抱歉清嘉，你估计要等一下，我拉肚子了，哭jpg.】
沈清嘉：【没关系。】
沈清嘉：【是不是吃什么不干净的了？】
周岁：【不知道，总之现在就是……有点难受。】
沈清嘉担心，想去看看，周岁极力劝住，说别来公厕受这个罪。
沈清嘉无奈摇头，靠着门，从口袋摸出颗刚买的糖，沿着齿轮状的边缘撕开，放进嘴里。
嘶，好酸。
味道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味蕾适应糖果球外层的酸粉，沈清嘉皱着的眉逐渐松开，仰头看房檐落下的水帘，在黄晕的路灯下分明。
四周空旷，喊她的声音也很清楚。
但不是周岁发出的。
沈清嘉转头。
林一帆走了过来。
从没想过回国第一天就碰上熟人，沈清嘉眼里全是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一帆哥。”
和她外露的状态相比，林一帆倒是显得很冷静，点头回忆，笑道：“是清嘉啊。”
“嗯。”
“我们好像很久没见了吧。”
沈清嘉：“六年了。”
所以，和他也是。
林一帆在手机上敲着什么，随后问起：“这几年都在哪忙呢？”
沈清嘉简短概括：“在宜华读了本科，后面去了美研院校，今天刚回来。”
前半句他知道，后面听得林一帆很是意外，真心道：“厉害啊，清嘉妹妹。”
沈清嘉笑着，礼貌道谢。
外层的粉全被舔完，糖味开始变甜。
沈清嘉百无聊赖去捏手里的糖纸，就听林一帆继续问。
“那现在……就一个人回来，没人来接吗？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朋友在洗手间，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
林一帆这才认真开始观察起沈清嘉。
女生穿了件豆绿色的连衣裙，一根细细的腰链勾出匀称身形，长发挽起扎了个丸子头，简单大方，随性慵懒。
林一帆感叹，果然时间能够改变很多。女大十八变，人出落得比以前更漂亮，也更优秀了。
见对方不说话，沈清嘉反而来了兴趣，笑咪咪问：“那一帆哥呢，明天可是正常的工作日，这个点怎么会在这？”
提起这事林一帆就头疼，但又碍于其他原因不好说明，犹豫地看向别处。
沈清嘉被引导着，目光落到停靠在周岁车旁边的SUV。
不知怎的，沈清嘉感觉到来自暗处的视线，突然打了个寒颤。
咔哒。嘴里的糖咬成碎块。
时间仿若按下暂停键。
不多时，车门打开，男人长腿一迈，撑着雨伞。
隔着层雨幕，沈清嘉认出对方。
陈淮之身着一袭风衣，矜贵自持，黑伞下的眼睛紧盯着，似要将她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