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三月。
温暖的阳光从落地窗撒下，映在阳台上，照亮整个室内，也驱散了早春的寒凉。
一个披散着秀发的女人，正站在阳台边，扫视着整个客厅。
她长发及腰，穿着一件长款的风衣外套，踩着拖鞋，目光落在房间里放着的一个个储物箱上。
虽然宽敞的客厅被搬家打包送来的行李占满，但她的脸上却挂着微笑，丝毫不见需要收拾东西的急躁。
因为，她离职了。现在是无业的自由之身。
只要想到自己不用工作，她就掩饰不住愉悦的心情。与无需工作相比，搬家带来的琐事，根本无法抑制她的兴奋。
何况，之前她租的是一室一卫，现在换成两室一厅，更宽敞自在。
站在新租的房子里的正是顾蘅。她本科毕业后，来H市工作，一晃眼就过去了5年。
这5年里，工作对她精神上的摧残不亚于经历一场灾难。
而当她远离工作，不再承受项目进度缓慢的压力、不再经受领导时时刻刻的逼迫、不再忍受同事阴阳怪气的催促，她觉得她周围的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许多。
就在上周，她正式离职了，现在是无业人员。
5年前她刚入职时，公司的发展还蒸蒸日上。但转眼间，行业开始走下坡路，公司上市不成，突然开始降低员工的福利。
在去年年末休年假期间，本应按时发出的年终奖与项目奖一分都没发。
今年刚开年，又通知员工社保基数降低、节假日福利取消。
顾蘅在休假时发现奖金没发后，便直接联系了领导询问情况。领导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顾左右而言他。先扯行业前景不行了，又说公司去年没有盈利，所以发不出奖金。
她懒得在线上和领导掰扯，本想着等年后上班时，面对面和领导聊聊奖金的事情。
结果今年刚来上班儿，公司就通知社保降级。
顾蘅忍无可忍，直接离职了。
一个既发不出奖金、又不涨薪、还想降社保基数的公司，爱谁干谁干吧，反正她不干了。
提了离职后，顾蘅感觉生活更明媚了。
特别是完成交接工作，拿到离职证明的那一刻，她感觉这是她5年里难得开心的时候。
一想到不用上班，不用每天睁开眼就想着工作，她真的开心多了。
之前为了方便通勤，她租的房子离公司3公里左右。
离职后她不想无缝找工作，想先放松一下心情，所以计划今年剩下的时间都gap，明年再考虑找工作的事儿。
于是她把租的那套房子退掉后，在郊区偏远的地方重新租了一套房子。
月租600，两室一厅，性价比比住了五年的一室高多了。
新租的房子虽然地处偏远，但附近有一个商圈，除了出行不便，日常吃喝都没问题。
而且偏远对顾蘅来说并不是坏事，她现在只想放松心情，不想有什么社交往来，住得偏远反而更清净。
顾蘅动作迅速，离职证明拿到后便立即开始看房。定好新租的房子加上搬家也才用了一周。
现在，她站在新租的房间的客厅中，看着满满当当的行李，露出了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微笑，对未来没有工作的新生活充满了期待。
顾蘅站着稍微思考了一下收拾顺序，打算先把床铺和日常生活用品从行李堆里翻出来，其他的东西可以慢慢收拾。今天奔波了一天，实在不想干活。
而且，都是离职的人了，生活就应该享受着来，而不是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
她从众多的行李中把两套棉被扯了出来，放到主卧，准备等晚上洗完澡后铺上。现在全身脏兮兮的，她自己都有些嫌弃。
这套房子昨天她喊了保洁上门清理，已经打扫干净。今天她还拿酒精喷壶全屋喷了个遍。实际消毒作用效果不清楚，但是心理作用还不错，她没什么妨碍地就入住了。
顾蘅不会做饭。
之前租的房子里没有燃气，而且工作下班时已经十分疲惫，她不想在做饭上浪费精力，于是通常都是随便糊弄。
她买了个电煮锅，有兴致就煮自带调料包的粉或者面，没兴致就在外面吃或者点外卖。
在外面吃的次数占多数，因为她懒得收拾外卖盒子。
新租的这个房子有燃气，但她的厨艺技能是灰色，并不会因为房子有燃气而点亮。
顾蘅在点外卖和出门之间犹豫再三，还是拿上钥匙出门了。出门吃饭能多逛逛，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啊，风景真不错。
顾蘅走在街道边，看见道路两旁的绿植郁郁葱葱，许多树枝上都挂满了花朵。
春天的气息。好舒适，好放松。
嗐，自从离职后，她对事物的包容性明显更强了，也更能发现生活中的小美好。
工作真的能改变一个人。顾蘅觉得她在职时的状态就像一个满怀怨气的厉鬼，每天都充满了负能量。失业后，反而心态更好，每天都很平和，还多了一双更能发现美的眼睛。
现在的她看什么都顺眼，周边的一草一木都很美，路边的动物很可爱，街边的商铺的摆放也很有意思。
真好啊，如果人能永远不用工作就好了，她真的很享受现在这种失业的状态，不想回到职场。
走走逛逛，顾蘅一路看见了很多带有特色的小店铺。最后，她选了一家重庆小面，点了一碗米线。
店里装修还不错，看着也很干净，只是灯光有些暗，照在桌上灰灰的，看不清桌面的花纹。
店里这会儿没几个人，出餐很快，味道还不错，顾蘅慢慢吃完后，又慢慢地晃悠回去。
要说新租的这套房子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楼层了。这栋楼总共才28层，租的房子在26层。所以每次上下楼坐电梯的时间都蛮长的。
不过不用赶通勤，这点时间对房子本身的性价比而言，只是个小问题。
这边的格局是一梯两户，顾蘅住在电梯右边。左边好像没人住，正空着，她今天还看见有中介带人来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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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没看中。她听到看房的人跟中介说想看套精装修的，还抱怨中介为什么要带他来看毛坯。
可能左边那套装修一般般吧。
大概跟顾蘅租的这套差不多。
顾蘅租的这套装修一般，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墙面有很多历史留下的痕迹。墙壁上部分地方有划痕，有些地方的墙皮有些脱落，隐约从缝隙中能看见里面灰色的水泥。
还行吧，至少没有近期翻新的痕迹，不是串串房，有点历史也正常，不影响正常入住。
都gap了还要什么自行车，这套房子民水民电带燃气。600能租这样的两室一厅，在H市已经算不错了。
顾蘅工作五年，现在存款四十万。其实这个钱能在这附近买个简装的房子了，但她不是本地人，没打算定居在H市，就没有考虑在这买房。
而且，买房把钱花完了岂不是又得工作？她现在根本不想工作。刚逃离苦海，她可不想马上又跳坑。现在她只想好好地休息一年。
洗去一身的疲惫，顾蘅铺好被子，又翻出干净的三件套，理好床铺后靠在床头刷手机。
卧室的顶灯暗暗的。
听房东说这盏灯是上一任租客特意换的，据说是为了助眠。上一个租客觉得卧室之前的灯太刺眼，换成了一个亮度很低的灯。
暗暗的灯光下，手机透出来的亮光打在顾蘅的脸上，衬得她脸色十分惨白，在黑夜中显得有些渗人。幸好这套房子的住客只有她一人，不然一定会吓到其他人。
不知是卧室昏暗的灯光确实有助眠的功效，还是几经奔波的顾蘅太累了，没刷多久手机，她就开始昏昏欲睡。
不知何时，她手里的手机滑落砸在了腿上，顾蘅被这一下惊醒，恍然发觉自己刚刚睡着了。她摸起手机看了下时间，21:32。
有点早，但她感觉到了明显的困意，以为是自己今天搬家累到犯困，便没有与困意挣扎，放好手机就躺下睡了。
卧室中，并不明亮的灯光的照映下，床上正躺着一个熟睡的女人。
在她无知无觉中，她躺着的床底下仿佛有什么生物在爬动，发出一阵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每当这些生物快从床下探出身躯时，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阻碍着它们，让它们又收回了试探的动作。
客厅里，天花板的墙面上缓缓鼓起一个个小包，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蠕动，将墙皮慢慢顶起又放下。仔细看鼓起又落下的弧度，仿佛能看清它们移动的轨迹。
原本就有些裂缝的墙面，在这些不知名生物不断的蠕动下，裂开得更严重了。鼓包太大的地方，簌簌地往下掉灰，落在了地面光洁的瓷砖上。
夜晚的风顺着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将落在地面的灰吹散。
灰尘慢慢地散开，墙里的生物仿佛听到了什么号召，不着痕迹地溜走了，墙面又恢复平整，只有裂缝变大的墙面昭示着它们曾经来过。
夜晚的风吹了一波又一波，地面上的灰更散了，已经分辨不出曾经属于哪片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