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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入局

作者:吾七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秦独将姐姐葬在了秦家陵园,并且按照姐姐遗言确实只悼念了一日,随后便一切如常。


    京城各处被禁城军把守得严密,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而这些禁城军,大部分都已依附于吕伯晦。


    秦独曾派亲兵探查过几次,单凭现有人手根本无法冲破城门离开京城。


    昨日,吕伯晦大摇大摆回了京城,身后随行铁甲长刀的一众卫队,看着是州郡驻军的模样。


    他得知消息时,便知晓吕伯晦已然召集了附近州郡的驻兵来围守京城。现在的京城,怕是更难逃离。


    吕伯晦以重兵挟天子以令诸侯后,第一件事便是向北安侯府下了罪状。


    “北安侯斩杀嫔妃、格杀丞相,又纵兵抗旨、目无天威。此乃生性暴虐、以下犯上之大罪。今查抄府邸、死罪待审。”


    秦独是坐在书房里听完这些话的,毫无波澜。无论是生是死、或杀或囚,早已没有半分威慑力。


    只是,没有惧怕但有遗憾。


    遗憾他跨过心里这道坎太晚了,参悟段怀容的话太晚了,没能和段怀容并肩,看看千里同风的天下。


    但这点遗憾,不久便被急促的马蹄声踏碎。


    [北安军副将荣礼信,若京城有难,北安军半日可达!]


    [并州铁骑总将郎朔信,京城急召,并州铁骑可两日速达。]


    吕伯晦的耳朵还没闲下来,又有快马进京。


    [岭州樊潇远信:若京城起兵,岭州驻军两日可达。]


    [秦契彰信:京城有难,北安军淄州部一日可达。]


    短短半日,吕伯晦手中多了如同索命时间一般的急信,看似救援实则威胁。


    这哪里是在说京城有难,分明是在说如果秦独有难,这些人将齐齐兵发京城。


    吕伯晦没料到秦独在京城的消息竟能如此迅速地传遍北境。而且相隔千里的几方队伍,约定好一般送信京城。


    一定是有旁人策划。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段怀容。


    纵观现在的天下,除了段怀容没人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也是这几封信让他意识到,段怀容已经如此势大,竟真有翻天覆地的能力。


    而且,是如此在乎秦独。


    吕伯晦忌惮,却又暗自得意。


    因为只要手握京城,便是握住了拿捏段怀容的把柄。


    ......


    京城的天气一直很好,可他心中从未有过的空寂。


    那片薄薄的褪了色的花瓣在秦独指尖摩挲许久,不敢太重怕将其碾碎。又不想太轻,因为会触不到段怀容的气息。


    [你还是不明白,等你明白之后,你会知道不是我要你做什么。]


    [而是你自己要做什么。]


    段怀容的言语无比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时至今日,秦独已全然理解这句话。


    他要刺破魏朝笼罩下的阴霾,要为了自己,为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拼杀出光明的前景。


    一道匆匆的脚步打破沉寂,任沪左右张望后踏进了房门大开的书房。


    “你怎么来了?”秦独问道,如此时候见面实在冒险。


    任沪回身关了门,警惕道:“禁卫换防,我例行巡视。前日收到段先生密信,有些计划要与侯爷说。”


    密信是随边境急报送进京城的,两方于盘查时接头获取。


    听闻是段怀容的消息,秦独当即坐直了身子,眉目有光:“什么事?”


    任沪低声道:“要我等配合侯爷,伺机杀出京城。”


    “怀容不保清晏楼了?”秦独意外。


    任沪点头肯定,惋惜道:“吕伯晦重兵围守,京城密不透风,清晏楼已经是一步死棋。”


    “况且…”他抿了抿唇:“况且段先生一再提及,无论如何,侯爷性命为上。”


    秦独深吸一口气,冰凉许久的心肺被灼热发烫,涌动起这具身体从来没有的生机。


    若他还有机会见到段怀容,要抱着他、捧着他,要用自己这一身血肉将他托到九天之上。


    “只是这城门平时根本不开,也没有哪一道门是全由我部守卫。若想找机会开城门杀出去,恐怕难如登天。”


    任沪很是担忧。


    如果城门大开,大可以一鼓作气杀出城去。可现在,连出路都没有。


    “城门会开的。”秦独说得笃定:“怀容既然做下此等安排,便有办法令城门开启。”


    他太了解段怀容了,会将每一步都算得仔细,绝不会只扔下这样囫囵一句话。


    “不着急,再等等。”他毫不紧迫。


    任沪已察觉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如今哪敢细问,只颔首答是。


    而后,他又试探道:“朝中尚有人以太祖特赐铁券丹书为名,为侯爷辩护,但不知吕伯晦会做何决断。”


    铁券丹书,太祖赐秦家免罪之物。


    可如今,秦独身处死罪诏令之下,竟全然忘记。还是经任沪提醒,才记得自己有此物件。


    就算免了死罪,但那有什么用呢?


    也仅仅是他一人不必死而已。


    他笑笑:“铁券丹书能救我,却救不得边疆寸土,救不得垂危众民。我要举起的不是这片废金残铁,而是长锋利刃。”


    任沪听得热血,自知已不必再劝。他道:“今日起,我手下可用之人的佩刀刀柄上,都缠有一道红绳。”


    “侯爷若想联络,可在守卫侯府的人手中寻找。”


    北安侯府外的守卫轮番换岗,没有固定的人能联络。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做隐匿标记,供秦独联系。


    秦独点头,摸着指尖的花瓣,在死境中寻找生机。


    ……


    七月初,北境的战事停了。


    并州、冀州和岭州三州领土半数被割让,换得暂时安宁。


    段怀容从岭州抵达淮南昭德军驻地。


    这里离京城近,离秦独近。


    抵达当日,便有魏朝使臣带着书信自京城而来。


    信纸被展开递到段怀容手中,其上草书狂傲。


    [七月初十,京城盛宴。北安侯甚是思念,望段先生准时赴宴。]


    [吕伯晦]


    一封再明显不过的要挟信。


    用秦独的命要他赴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段怀容眸子的冰冷刚刚升起,随即又被微微的笑意压下。


    原来,世人都看得穿他和秦独生死不弃。


    鸿门宴…他灵光一动。


    若是前去赴宴,城门恐怕是要大开迎接他的,何尝不是个破城的机会。


    不过以现在的局势,怕是没机会通知秦独提前准备。


    段怀容思索,却未曾犹豫。


    “告诉吕伯晦,七月初十午时,我至京城南城门。”


    他笑着,欣然回复。


    此番,他有信心。不是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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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得多完善,还是和秦独心意相通。


    京城内里无法掌控,但城外要做万全准备。


    收到宴请消息后,段怀容将淮南的昭德军又向前推进,隔着北安军与京城相隔百里对望。


    北边的秦契彰率淄州部南下,停驻在城北边界,半日驱驰可达。


    郎朔与樊潇远缓缓后撤,各备队伍随时准备自京城东西方向掠过。


    只是北方依附于吕伯晦的州郡守兵上不可小觑,若无完整兵力布署,不能轻易开战。


    七月初十,艳阳高照。


    段怀容久违地行于京州之地,望这里与离开时迥然不同的景色。


    他身后跟着两对全副武装的昭德军。


    左有樊无镇,右有彭傲云。


    不疾不徐走马于寸草不生的官道。


    京城内北安侯里沉寂了多日,终于有人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秦独立在院中,看吕伯晦信步走近,目色凛凛。


    吕伯晦笑着,特意来告知侯爷:“今日宫中设宴,有贵客到。”


    秦独知贵客晓必有蹊跷,却没参透具体是谁。


    “月初给段先生送了封信,只说侯爷过于思念,所以邀段先生来赴宴见上一见。”


    “段先生答应,今日午时赴宴。”


    秦独诧异,闻之即刻怒意腾起,阴森道:“你用我要挟段怀容。”


    吕伯晦不仅不否认,还得意笑了笑:“你的段先生很吃这套。”


    秦独心跳极快,他算到吕伯晦会用他当筹码,却没料到段怀容真的会来。


    可这无异于自投罗网,段怀容向来周全,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自责懊恼,却无能为力。他多希望待会儿城门一开,吕伯晦看到的不是段怀容。


    城门一开…


    恍然间,他捕捉到关键词。


    迎段怀容入城,城门必然会开,而且是畅通无阻的大开。


    这便是机会。


    是段怀容以身入局的换来的机会。


    秦独豁然开朗,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己不会错,心潮澎湃越发激动。


    “侯爷等等消息,若今日谈得畅快,老夫让你们见一面。若谈得不大好,老夫送他的尸身来见你。”


    吕伯晦目色渐渐阴狠,说罢微拂衣物出了侯府。


    杀人诛心,他自认能击中每个人心中的痛处,甚至已经想到秦独看到段怀容尸体时崩溃的样子。


    秦独目无波澜,怒视洋洋自得人出府。


    待吕伯晦离开后,他旋即写了字条交于亲兵,令亲兵伺机将纸条交于刀柄带有红绳之人。


    与任沪里应外合,今日便是最好的出城之时。


    七月流火,可京城依旧被太阳烤得火辣。


    秦独靛紫武袍,袍下暗藏软甲。他的书房门大敞着,阳光直射进来,照亮他手中正被擦拭的剑刃。


    消息已经送出去了,离段怀容到达还有半个时辰。


    黑焰一步一步盘旋在府邸的院里,格外得不安生。每踏一步,时间便流逝一分。


    秦独将那片干花瓣放在左手手腕的疤痕上,以黑色的锦布缠绕。仿佛要将其紧紧印在肌肤里,成为此生挥之不去的标记。


    整个京城,他只想带走这一片花。


    时间太快,却又太慢。


    他迫不及待见段怀容,却又担心时间不够。便只能心跳深一拍浅一拍地跳着,望着白亮的地面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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