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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序幕

作者:吾七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段怀容的督促下,太医署三天出了十数张药方,其中两张方子已经用到了病人身上。


    防治初期,效果并不显著。尤其是京南,劳役在此之前过分聚集,又体弱多病,所以患病人数一直在增加。


    一日清晨,忽有消息传来,说京南劳役集体于繁虚楼下跪拜,不肯用药医治,反而在忏悔罪责。


    细问之下才知晓,那些劳役不知从哪里听说,是因他们修建繁虚楼不够诚心尽力,才引得众神降下灾祸。


    段怀容闻之暗怒。


    大灾之中最易谣言横生,这座繁虚楼还未建成便已经能如此蛊惑人心。若是完成之后,吕伯晦稍加利用便能以神鬼之说令百姓朝拜。


    与此同时,已经开始有人在朝中参段怀容治疫不利,引起京南动乱。


    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段怀容前有黎民百姓,后有满背刀剑随时落下。


    他举步维艰,却又不得不向前。


    眼下境况,任何奏折与他来说都如同废纸。朝官参他也好,吕伯晦算计也罢,只要他还能调派人手,那便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朝官虽参他,但却无一人敢站出来接手这件事。吕伯晦默不作声,似乎并不撺掇小皇帝收了他大权。


    段怀容明知其心怀鬼胎,却已然没时间理会。


    近二十天时间,段怀容日夜不息。调配补给、记录药效,每日死了多少人,又是否有治愈的病人,他都在无时无刻地关注。


    一时间,他书案上的折子,比小皇帝龙案上的还要多。


    在此期间,秦独闻讯寄回来过信件。但段怀容只有心神写了[不必担心,保重三军]之字。


    他知道,秦独在前线也艰难,便不再诉说苦衷。


    二月中旬,京南疫病终于不再扩散,患病人数已经连续四五日没有大规模增长。城内除了少许病例,其他都稳定下来。


    段怀容肉眼可见的消减,暮色下在书案边撑着额头,合眸歇息。


    “段先生...”来的户部小官不忍大声将人吵醒,却又不得不为急务开口:“段先生,岭州急报。”


    轻和的呼唤中,段怀容有了神思。他抬手,等人将信件拆好递到他手里,才缓缓睁了眼去看。


    这段时间,哪里来的都是急报,已经不必心急如焚了。


    信纸映入眼帘,其上的字迹他觉着熟悉,即便时隔许久没看到,也忘不掉的熟悉。


    他挪动目光去看桌上的信封,果不其然在上边见着了[岭州长史段越]的字样。


    是他父亲的来信。


    信中控诉岭州叛军横行,疫病难治。而且各县县令都说赈灾粮不足,不肯开仓放粮,目前各地百姓饥馁不堪,请朝廷派人去协理。


    段怀容浏览后讥讽一笑,腹诽真是一如既往的窝囊。


    一州长史竟被架空,震慑不住当地县令。


    不过想来也是,岭州现在义军势大,其实诸多事情已经不在官府管控之内。各地县令望风也便做起地头蛇,将粮仓据为己有。


    自从疫病以来,岭州属于鞭长莫及之地。虽然已经命当地义军按照律例治理,但到底没有亲眼看看情况。


    况且,那里还有刁官不肯放粮。


    段怀容思虑,决定亲自回去一趟。踏一踏他阔别许久的家乡,看一看他父亲是如何治理州县的。


    趁着天色未完全暗下,段怀容进宫去见了小皇帝。


    现在他是驻京办事的官员,出京自然要请皇命。


    他到时,勤政殿里空荡,只有小皇帝自己愁眉苦脸地坐在案后,草草浏览各种折子。


    “陛下,段侍郎到了。”内侍细声细语通秉。


    小皇帝闻声即刻抬头,眼睛红红的。他现在见段怀容如同见救星,神色里满是迫切。


    段怀容揖礼道:“下官见过陛下。”


    小皇帝招手,示意自己身边的软垫:“段先生坐到这里来。”


    “陛下怎么了,看着不大高兴。”段怀容整理衣摆跪坐,他温和时毫无锐利,令人止不住地想要亲近。


    这间大殿太空旷了,空旷得可以令任何一个独处的孩子害怕。


    小皇帝揉搓着奏折,犹豫半晌终于倾吐委屈:“近些日子,太傅总是斥责朕。说朕...朕不该将大权交由段先生。”


    他说着怯生生抬眼观察,很怕段怀容也生气:“可是,可是朕真的害怕疫病传进来,害怕亡国。朕还觉着自己没什么错,段先生也做得很好...”


    段怀容笑笑,安抚道:“陛下您才是一国之君,太傅不过是教导辅佐罢了,不必畏惧。”


    听了苦水,他可不会为吕伯晦开脱,反要再给人插上一刀。


    “朕...朕是一国之君。”小皇帝自顾自地嘟囔着。


    段怀容点到为止,说起此行正事:“陛下,刚才庆州来了急报,说当地疫病情况仍不明朗,赈灾粮也周转不开。下官想去一趟岭州,亲自去处理一下。”


    他声音徐徐:“岭州乃下官家乡,下官自当尽心竭力。”


    小皇帝没做过主,这会儿犹豫不定:“这...这朕要问过太傅吧...”


    段怀容眼神柔和,引导着:“陛下觉着下官去岭州这件事,对不对?”


    小皇帝现在依赖段怀容,也觉着段怀容治理得不错,自然点头肯定。


    “那陛下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便好。”段怀容没有吕伯晦的阴狠,四周气氛和畅。


    小皇帝听入了神,下意识接了句:“可太傅...”


    “陛下,您才是一国之君。”段怀容打断,却因声音轻轻而并不突兀:“太傅为您臣子,不过是辅佐罢了。”


    小皇帝握紧了拳头,紧迫地呼吸着,半晌重复着:“对,朕是...是一国之君....太傅不该总是训斥朕。”


    段怀容笑笑,又给予肯定的鼓励目光。


    解决问题,自要解决根源,只要挑拨了小皇帝与吕伯晦,魏朝分裂便更近一步。


    当晚,段怀容带着皇帝的出京巡查谕令回了侯府,准备连夜出城。除此之外,他还请了谕令,将京内后续治理之事交由乔谨主理。


    他知道,明天清晨吕伯晦得知这件事后,定然会对小皇帝勃然大怒。但他骂得越狠,小皇帝越是会与他离心。


    岭州距京城八百里,段怀容一行人走官道和驿站,五日急行抵达岭州。


    这是段怀容自去年春日离开后,第一次踏足这里。


    县城里的街景近乎残破,百姓枯瘦无力,比冀州水患的时候还要不忍直视。他环顾,心头点点阵痛。


    一阵冷风,吹起不远处草棚里的热气,百姓端着碗围拢在周围张望。


    依稀可辨是个施粥的粥棚。


    段怀容到近前查看,锅里的景象入眼便引得他蹙眉。


    黑漆漆的铁锅里清汤寡水,不知是菜还是草的烂叶子起伏。勺子搅动几下,才能晃起锅底几粒米。


    即便如此,那些灾民百姓还是以期盼的目光望着。


    那些浑浊哀弱又祈求的眼睛,仿佛一个个深渊般将段怀容看得透不过气。


    “你们县令呢?”他睨着放粥的差役。


    差役上下打量质问道:“你是谁?”


    彭傲云见状亮出朝廷令牌道:“巡察使段怀容,奉皇命监理岭州军政!”


    只是官职名一出来,那些差役便争先恐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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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一旁百姓不明就里,但大抵知道是官老爷,也便呼啦啦跪了一地。


    “不知巡察使大人驾到,还请恕罪!”差役一个劲儿地磕头。


    段怀容俯视,心底怒火不减。他不问第二遍,只是以冷目凝视着。


    那些差役浑身发寒,这才慌了神地答道:“县令大人在县衙中,小的这便去叫!这便去!”


    说话的差役连滚带爬起来,蹬上马便往城中疾驰。


    锅里的水烧了大半,城中才辘轳驶来一辆马车。


    差役掀了车帘,一位腰肥肚圆、面容红润的县令摇摆着下来。


    段怀容注视着这人走近。


    “回阳县县令曹沣,见过巡察使大人。”县令自报家门,而后款款施了一礼。


    段怀容毫无寒暄,质问道:“赈灾粥里的米呢?是进了大人的腰包,还是肚子?”


    岭州早已乱作一团,曹沣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此刻有恃无恐:“巡察使大人说笑了,灾民多、粮食少,只有这些米了。”


    “下官体恤百姓,还特意放了青菜进去。”


    段怀容漠然:“赈灾粮是按人数给的,你是说朝廷给每一位百姓就发了三五粒米的粮草。”


    粮食都是他调配的,有多少他最清楚。


    面对如此责问,曹沣司空见惯地笑了笑并不应答,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放粮。”段怀容命令。


    曹沣不疾不徐作揖道:“巡察使见谅,真的无粮可放了。”


    段怀容更怒:“皇命!”


    可曹沣反倒轻快下来,一副真诚道:“诶呦,就算是陛下亲自来,那也真是无赈灾粮可放了。”


    “不信您问问这些百姓,前些日子是不是顿顿稠粥热馍?”


    段怀容都不必问,就知道那些百姓根本不敢说实话。因为巡察使走后,他们还会在县令的威压下过活。


    同时,他也惊诧偏远州县之官竟已如此目无朝廷,连皇命也能风轻云淡。


    可偏偏现在这些百姓的命,便是握在这些地方官手里。


    凋敝的景象与县令得逞的笑一同映在段怀容的眸子里,交织成深不见底的决绝,成为一场雷霆的序幕。


    ……


    由这里再往东三十里,就是岭州府了。


    时隔许久,段怀容回到了这座城,街景已经苍白得他不甚熟悉。


    时间过午,他抵达了官邸。


    还未到正门前,便见门前立了两个身着官袍的人,正在往这边张望。


    即便相隔甚远,段怀容也能辨认这是他的父亲和弟弟,没什么变化。


    但他却变得翻天覆地。


    这一年,他先后经历数场大战,又在朝中游走斡旋。从疆场、朝堂历练了一身卓尔不群的气质。


    面容由当时的清冷变得清贵,退去隐忍的书卷气,有一身从容不迫的威仪。


    如今锦衣加身、骏马长剑,和之前判若两人。


    段越与段怀煜秉承礼法不敢直视,只在看到人影后边即刻下拜等着。


    马蹄哒哒接近府门,段怀容勒住缰绳,垂眸看了在马侧伏着的脊背,眸子淡漠得看不出一点感情。


    “岭州长史段越,携主簿段怀煜,见过巡察使大人。”段越说得恭敬而小心翼翼。


    段怀容神色中没有明显的喜恶,但语气讽刺:“地上凉,父亲别跪了吧。”


    跪着的两人怔了怔,恍然抬头神色错愕。


    方才远远看着,谁都没认出这是段怀容。


    段怀煜瞳孔震动,惊得当即便想站起来:“段…”


    “你跪着!”段怀容居高临下冷冷一句,有不可冒犯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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