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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虔诚

作者:吾七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段怀容已然端坐着,冷静问道:“具体情况是怎样?”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不觉得秦契彰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荣礼答道:“前些日子,二公子押着军饷向南去,可到了信州启封军饷查验时,却发现比账上少了三千两。督战官当即便上报了朝廷,连夜将二公子送到了监察司。”


    段怀容思索。


    之前秦独说过,派人跟着过秦契彰,眼下消息竟与人同时抵达京城,如此迅速的行动可见是早有预谋。


    明晃晃地做局陷害。


    秦独搁在案边的手逐渐握紧,呼吸都深重缓慢,十年前深植与心底的恐惧与厌恶再次引起阵阵恶寒。


    他带着肃杀之气站起来:“去监察司。”


    “别急。”段怀容不疾不徐,示意稍安勿躁。


    他胸有成竹,已有打算:“你去监察司强权施压,只能换得那些官吏赔笑搪塞,幕后之人反而看你自乱阵脚、再结怨怼。”


    “敌在暗,我在明。此刻无的放矢,不宜贸然出手。”


    秦独压下担忧,问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自然不是。”段怀容有条不紊道:“以北安侯府之名给监察司书信一封,说你已知晓这件事,请他们秉公彻查、安抚军心,其余的什么都不要讲。”


    秦独举棋不定:“这样不痛不痒的说辞,管用么?”


    段怀容笃定点了点头:“一来提醒监察司,你一直盯着这件事,让他们知道头上悬了一把刀。二来表明要秉公办理,你不包庇、他们也别枉法。”


    “人人都料想你会闯入监察司质问,那就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越是摸不透,就越是会提心吊胆北安侯的雷霆之怒。”


    秦独听得懂,却一时难以理解其中的深奥,但他愿意听段怀容的。


    他即刻铺陈执笔,写了封信加盖北安侯印,命荣礼送往监察司。但他从来没有这样置身事外地观望过什么,实在是难以安生。


    “别担心二公子,先担心你自己吧。”段怀容悠悠开口。


    “我?”秦独疑惑。


    段怀容无奈摇了摇头:“三千两银子,不足以治什么大罪,如果有人想害二公子,为何做了这个数目?”


    秦独思索,却未有什么头绪。


    段怀容目色幽幽:“我且问你,如果二公子经不住监察司的哄骗和威逼利诱,说这件事是你指使的,又会有何后果?”


    秦独尽力顺着这样的思路判断事情的发展,渐渐地神色凝重。


    “北安侯贪墨军饷。”他脱口而出,浑身一震。


    段怀容点头,表示肯定。


    “他们诱哄二公子将这事推在你身上,而你因为是亲弟弟的指认而百口莫辩。小皇帝和太傅再佯装宽宥地不予追究,此时在朝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在军中呢?”


    段怀容声音冷冷,将秦独脑中每一点思绪都炸开。


    “三千两银子,对于北安侯府来说不是大钱。但是对于盼着军饷到手的将士们,是能得到的所有。”


    “贪墨这笔钱,无异于要他们的命。哪怕是身先士卒、带领他们出生入死的北安侯,也会即刻在他们心中跌落尘埃,信任崩塌。”


    秦独听着,将手指的骨节握得发白。


    段怀容神情格外严肃:“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人言可畏。不出多久,你的侯府、马匹甚至斩敌无数的长剑,在那些将士眼中,都是贪墨来的银两铸造的。”


    “届时,你又该如何调动数万大军,让他们随你舍生忘死?”


    他似乎在下判词一般,要一字一字地将秦独敲打清醒。


    秦独倒吸一口冷气,将肺管激得发疼。


    十数年来,他一直希望摆脱这样的阴险算计,可到头来还是深陷其中。他愿意竭尽所能护卫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哪怕马革裹尸。


    可为什么总有人不肯让他如愿。


    他心寒,又无比疲惫。好像,这座朝廷已经容不下他了。


    恍惚间,他的世界暗了几分。


    “但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段怀容扬了扬眉尾,他声音轻轻带着笑意,似乎写下了一张无可质疑的承诺书。


    刹那间,秦独眼睛微张,耳畔如阵风吹过,呼呼一瞬,四周又明亮了。


    他怔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望向说话的人。


    在此之前,他无数次不管不顾地趟过各种阴谋诡计,今日是第一次得到庇护。他像被从某个悬崖拉起了一般,获得了前所未有地轻盈与放松。


    脱离险境,看到前路充盈着希望。


    白日的阳光微暖,将四周映得明亮。


    秦独起身,缓缓走向段怀容的身边。


    段怀容仰视着,感受着微微的身影将他笼罩。


    半晌,秦独慢慢俯身蹲下,直到右膝可以轻轻触碰矮阶。


    他就这样温柔而静默地蹲跪着,身形比段怀容略矮几寸,能让他恰好微微仰望那双浅色的眸子,细细品味其中每一点珍贵的柔和。


    他想贴近段怀容一点…再贴近一点…


    段怀容心跳快了几分。


    他正在被仰望,一种无比真挚的仰望。


    秦独没有半分肃杀之气,笑意如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两人对视着,他无比想把眼前的人拥入怀中。


    “远远不够。”


    段怀容忽地开口。


    秦独的眼神停在那张微红的薄唇上,思绪也随着话音停滞。


    缓缓地,段怀容倾身,直到能看清秦独睫毛微微的颤动和瞳仁里慌乱的神采。


    他勾了勾唇角:“我会让你成为你本该成为的样子。”


    骁勇、恣意,无所顾忌地纵马疆场,看天下每一寸土地都太平无恙。


    霎时,秦独听到无数道嗡鸣声。心中某些岌岌可危的楼宇轰然崩塌,却又拔地而起数座可供仰望的峰仞。


    他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似乎都在重组。


    开始信奉一个新的信条。


    段怀容很少用虔诚形容什么,但此刻秦独的目光,恐怕是世间最虔诚的。


    他接受更专注的仰望,接受疯狂追寻他的目光,接受眼前的人正因他而燃起不灭的火焰。


    秦独望着那副眉眼、唇齿,指尖不由自主地向上,直到覆住段怀容搭在膝上的手背。


    他试探着慢慢摸索,最终将每一个指节都握在手心里。


    心跳一点点在指尖迸动,直到同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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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独的心翻涌却又安定,他微微垂头,将脑海里的妄念变作甘心俯首。


    至少在这一刻,他愿意将段怀容奉为心中的明主。


    ……


    监察司,院中没什么人走动,静得仿佛没什么事情发生。


    但东侧的屋子里,却正在进行一场“三堂会审。”


    秦契彰坐在主位上,面前坐着两位靛蓝官衣的大肚官吏,其后还站着一位略微消受的年轻佐官。


    监察司里,能做主的人都在这里了。


    “二公子,你看现在着实找不到证据有谁在途中开过银箱,我等虽然信二公子清白,却也实在难办。”


    为首的一位圆脸老官陪笑,他是监察司的司长。


    旁边的人附和,悲痛道:“眼下看来,二公子恐怕是要坐实这贪墨军饷的罪名了。”


    秦契彰眼中精光不减,只是其中掺杂了不安:“眼下看来?是眼瞎看来吧?”


    在场三人被一句话噎得无措,却仍耐心劝导着。


    “二公子,下官倒有个法子,能让二公子平安无恙。”站着的年轻人说道。


    秦契彰望去。


    遇到这种事情,他已然是强压着才未乱了方寸,这会儿不肯放过任何机会。


    年轻人见状赶紧说道:“二公子不如认下,只说是得了北安侯的授意。”


    “那三千两银子对于北安侯来说实在是无关痛痒,陛下念着北安侯功绩,也定然不会追究。


    “这样一来就二公子平安,北安侯也没什么损害,岂不是两全其美…”


    “呸!”秦契彰狠狠剜了那人一眼:“这事我没有做,北安侯也没有做!我不会给他妄加罪名!”


    年长的圆脸官吏仿佛在看什么冥顽不灵的孩子,一副教诲的模样:“诶呦!二公子呀!人要懂得变通。”


    “现在没有其他证据,你若是坐实了罪名,新加封职位必定要丢了。”


    他关切道:“北安侯是你亲哥哥,必定愿意为你担这件事。陛下又看重北安侯,定然不会为了这点事情责罚。”


    “你平安,你哥哥也平安,这可是最好的法子。”


    听到哥哥二字,秦契彰目光有些心虚。


    他也不知道,这个哥哥会不会救他。


    但他依然没有动摇自己的想法,说得坚决:“我再说一遍,贪墨军饷的事情,我没有做,北安侯也没有做!”


    “你们休想从我这里拿到半句诬陷他的证词!”


    三个游说的官吏头大,小半个时辰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没能说通。


    这会儿,有一小吏进门,在圆脸司长耳畔说了什么,之后两人便匆匆出了门。


    “就送了封信来?”司长狐疑地拆着信封:“人没来?”


    “没有。”小吏苦恼。


    [听闻舍弟涉军饷贪墨之事,本侯关切。望监察司秉公查办,以安军心。]


    白纸黑字上印了北安侯的官印。


    如此一反常态,司长看后忽的心里没底:“这北安侯要做什么?”


    小吏也没头绪,问道:“要不要给那个秦契彰来点硬的?”


    司长抬手制止,又看了看手里的信,担忧思索道:“先拉扯着,别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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