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女孩终于把屋内的杂物收拾好，跟闻理打了声招呼。
闻理便走了过来，低声问：“一会儿你俩的谈话内容能播吗？”
时渺眼神示意别看他，要看女孩的意思。
女孩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深深一点头，答应了。
画面重新亮起，闻理对直播间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让女孩带着大家简单参观了一下家里的陈设。
评论区立刻刷起了对童年往事的回忆，纷纷表示女孩家的陈设跟自己小时候的家里一模一样。
老旧斑驳会反光的木质柜子、昏暗的黑灰色地砖、可折叠收纳的原木四方桌、红棕色雕花床头板……
时渺虽然不太理解他们的情怀，但此刻细看女孩的家，他心里竟也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怀旧感。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闻理转头问女孩。
“我叫乔向南。”女孩愣了一下，有些羞赧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向南，像男……”时渺喃喃地念了两遍，不觉蹙起了眉，心情有些复杂。
这时评论区有人问起了“今天不是工作日吗？小妹妹不用上学吗？”
三人这才有机会把话题扯了回来。
“对了，你们刚刚聊到哪儿了来着？”考虑到隐私保护，闻理始终把摄像头固定在两人头部以下的位置。
“刚才说到你家里人觉得女孩子不用读书不愿意搬离……”时渺终于可以问出他的疑惑：“那你们这里的男孩呢？照你刚才的说法，你们这里的长辈都重男轻女的话，总不会连他们的宝贝儿子都不让读书吧？”
女孩咬了咬唇，挣扎片刻才选择将真相全盘托出，“其实……我很早就去镇府问过，不让读书不过是放狠话吓唬我们罢了，如果真的不让读书的话根本就是违法的……”
时渺刚要开口发问，女孩已经看出他想问什么，叹了口气。
“这一片的长辈们都很固执，一天天的嘴上就会说不争馒头争口气。”
“这附近的邻居里和我同龄的那些男孩子没有一个是愿意读书的，也正合了长辈们的意。”
“但实际上他们对读书人又特别仰慕……你们看他们对小闻同志的态度就知道了。”女孩朝闻理的方向努了努嘴，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如果你们有去镇上那家理发店剪过头的话，应该见过那两个店员吧，他们一个住在我家对门儿……”女孩伸手指了指正对面紧闭的房门，又指了指天花板，“另一个住在我家楼上。”
时渺：“……”
闻理：“……”
俩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嘴角一抽。
晦气，人甚至无法共情上个月的自己。
亏少爷当初还同情那俩小子可能是留守儿童，敢情就是自个儿不想读书。
时渺：“那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没有改观吗？对于让子女读书这件事？”
女孩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也长大了，可以自己学习了。从去年起我每周都会坐两个半小时的大巴去市里的图书馆借书，一开始不识字，会借一些注音的儿童书来学习，但是现在我已经认识大部分的字，也可以自己阅读名著了！”
谈起读书识字，女孩的眼里有光。
她说得轻松，可来回整整五个小时的车程时渺不是没经历过，根本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而她居然能坚持每周都去……
时渺看着女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崇敬。
直播间已经连刷了半天关于女孩遭遇的讨论。
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感同身受，有人感慨万分。
闻理盯着不停滚动的评论看了许久，似是想到了什么。
“我相信直播间里现在一定有附近的邻里乡亲们在看，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向南妹妹今天告诉了我们这一切的缘由而指责她，也希望你们能听一听她所说的话。”
“受教育是每个孩子应有的权利，任何人无权剥夺。”
“如果你们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我和小时同志会尽力帮你们解决。”
时渺一边听着他的这番言论点着头，一边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挪动敲字。
【Lv11.子时雨：太正能量了我的爱播，为你打call！！！】
【Lv11.子时雨：捍卫每一个孩子受教育的权利！（/奋斗）】
【子时雨给主播赠送了豪华大游轮X5】
屏幕上亮起久违的熟悉特效的那一刻，闻理忍不住皱眉看了一眼对面的时渺。
被抓现行的少爷一脸毫不在意地别开了视线，仰头看天花板。
闻理又好气又好笑，偏偏又拿他没办法，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但不可否认少爷这一波操作确实卓有成效，立刻就带动了直播间的舆论，一直滚动到闻理下播都还在刷。
从乔向南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两人站在楼下也能感受到来自整栋楼各个窗口神色各异的目光。
“唉，今天的任务没完成不说，又给自己揽了个新活儿。”
“为老百姓解忧，怎么不算是少爷的工作呢？”闻理搭着他的肩安慰道。
“……我谢谢你啊。”时渺苦笑着斜他一眼。
两人正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先前那个大妈的声音。
“两位同志，先别走！”
两人闻声转过身，大妈气还没缓过来就急急地把他们拉到一旁的角落。
时渺：“大姐，你先缓缓，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们俩没那么急着走。”
大妈抓着俩人的胳膊红着脸喘着粗气，听见他这话才点了点头，慢慢直起身子。
“是这样的，俺们刚刚都在直播间呢……”大妈边说着，边转头看向闻理。
闻理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刚刚说，你们能帮俺们解决娃娃读书的事儿……这话还作数吗？”话到结尾，大妈的语气里明显带了些期待和小心翼翼。
两人相视一眼，轻轻对彼此点了点头。
闻理：“当然是作数的，大姐，不过……”
听见他前半句话时大妈的嘴角已经勾了起来，可听到他最后的转折，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紧张地问：“不过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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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不过，我没什么话语权，这个事儿主要还得靠咱们小时同志出力……”闻理扭头看向时渺，看起来有些为难。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时渺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角，蹙眉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时渺对大妈笑了笑，宽慰道：“大姐您别担心，解决你们老百姓的困难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就算您今天不找我，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帮忙想办法的。”
大妈盯着少年真诚的面庞看了许久，最终只憋出了一句又一句的“谢谢”。
同大妈告别后，时渺要回单位汇报工作情况顺便打卡下班，闻理便自然地跟在身后陪他一起回去。
“少爷刚刚为什么不对她提要求？你刚刚如果提了的话，她一定会答应你的呀？”
时渺只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目视前方：“本来我主动帮忙这件事是非常刷好感度的，并且有可能改变他们心里对公职人员的刻板印象……可如果我帮忙的前提是要提出相应的条件，那这件事岂不就变味了？”
“……不愧是少爷，格局太大了。”闻理不禁赞叹地摇了摇头。
少年轻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夕阳打在他脚步轻快的背影上，从头到脚都在闪闪发光。
身后的大高个突然顿住了脚步，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live图，欣赏了三遍，设为了壁纸。
事实说明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当时渺意识到的时候，大高个已经跟着他一起到办公室门口了。
“不是，你小子是不是有点太自然了啊！？”
闻理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跟着我过来干嘛？”
“是少爷一路带着我过来的呀？怎么了？”闻理作无辜状。
时渺看着他无辜的表情：“……”信了你的邪。
恰好此时林江怡正在走廊上挨个办公室走访打听任务进度，见这边有人回来了，便快步走了过来。
“呀，小时回来了？小闻也在呢？”林江怡笑着跟俩人打招呼。
大概是见时渺表情不太好，林江怡竟搭着他的背安慰起来：“你也别太急了，你负责的那片儿确实是不太好搞，我知道的，咱们这儿前几年来回换过几批人去那边谈判都没能让他们搬迁，现在突然让你一个人去劝他们清理违规占道那更是难上加难，就算是主任亲自出面怕是也……”
“林主任！”时渺忍不住打断她。
林江怡眨眨眼：“嗯？”
时渺一脸正色：“有件事儿想拜托你。”
话音刚落，林江怡已经眯起了右眼，神色突变，语气略有些怪异地问道：“什么事儿啊？”
时渺无视她表情的变化，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钉子户区那边的孩子，能让他们入学读书吗？”
林江怡瞬间松了口气：“害，就这事儿啊……这方面的事儿不归我管的，你去主任办公室问问该怎么解决吧！我先走了啊！你也早点下班儿回去吧啊！”话落便脚步匆匆地下楼去了。
“诶……”时渺朝着楼梯口伸出手。
哪儿还有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