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渺沉默片刻,才发问:“那……爷爷呢?”音色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
“爷爷……和奶奶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好,”闻理轻叹口气,“按照他们家族的规矩,爷爷是要入族谱进祠堂的,而奶奶并不愿意同他一起葬在他们家的祠堂,她想和共同奋斗了一整个青春的‘战友’们葬在一起。”
“他们为了这件事争了很多年,直到爷爷去世也争不出个结果来……所以最后就默认分葬了。”
令人唏嘘。
时渺低叹一声,又重新打起精神,笑着说:“奶奶的名字大气好看,‘谢芳华’这三个字就应该独自占据这整块碑的正中央!”
“确实,大家都说奶奶的名字一听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闻理一听也笑了,但随即又反应过来,疑惑地挑眉,“……不过你怎么知道奶奶的名字?”
“上回人口登记表上看见的。”时渺随口答。
“哦……”闻理眯了眯眼,“所以上回我去你办公室找你的时候,你确实是在看我们家的人口普查表?”
时渺:“……刚好翻到罢了!”心虚的眼神左飘右飘。
闻理推了推眼镜,轻轻笑了两声。
恰好此时众人都已结束祭拜,两人便跟着人群一道下山了。
送完姚奶奶后,按照白喜事的流程众人聚在一起吃了最后的酒席,这是姚奶奶交代给奶奶的最后一件事,她要感谢所有来送她最后一程的人。
时渺听着众人讲了许多姚奶奶过去的故事,那些在老太太口中不值一提的小事,却是这些年过半百的学生们感怀了大半辈子的美好回忆。
原来大部分人过去都曾在姚奶奶家住过,或是因为家里没有人做饭吃,或是因为离家太远上学不便,又或是因为好学想要弄明白课上的难题……
最夸张的时候,十来个人一起在姚奶奶家的客厅里打地铺,晚上吵闹不睡觉时总要挨杨爷爷一顿臭骂。
盛夏难熬,姚奶奶常常会买几个大西瓜,趁着上课前放在井里冰镇,待课间分给他们吃。
最冷的冬天,她就那样在下班后的深夜里彻夜明灯,用冻红的手一针一针勾出一件件毛衣,送给每一个没有厚衣服穿的孩子。
她会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去比较偏远的孩子家调解家庭矛盾,批评教育重男轻女的家长。
她会鼓励每一个迫于家庭原因而想要放弃读书的女孩,告诉她们只有努力学习才能改变命运。
听着他们提起那些年少时的美好时光,连身为旁观者的时渺都神往不已。
姚奶奶的一生平凡而伟大,虽不至功成名就,却已达到了大部分人终生无法企及的高度。
*
饭后时渺本打算应邀去闻理家玩,但临时接到单位通知说上头布置了新任务,要求所有人集中开会,便只好赶了回去。
这回倒确实是有急事才开的会,接市里通知,为了进一步推进乡村振兴,各大乡镇即日起要开始修路了。
“修路有什么难的?还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地开集体大会来通知?难不成还要我们自己下地修路不成?”时渺小声吐槽。
身旁坐着的小伙子一听他这话都惊了,先是瞥了他一眼,然后凑过来小声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要不是市里下的指令,咱们镇可是轻易不敢打修路的主意,那都不是钱的事儿了……”
时渺眯眼转头看他:“?”那修路不就是拨钱的事儿么?
大概是看见了他眼中清澈的疑惑,那人噎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时渺便听见周围传来了哀嚎。
“居委会成员负责镇东居民区,没问题吧?”台上的领导又重复了一遍。
坐在第二排的林江怡带头回了一句:“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时渺立刻听到了来自前排的窃窃私语。
“站着说话不腰疼,感情不用她挨家挨户去上门儿。”
“就是,每次功劳都让她给占了,苦头都让咱们吃。”
吃苦耐劳的小时同志忍不住瘪着嘴点了点头。
“我靠,镇东那一片儿的人最难搞了。”
“命好苦,次次分到难搞的主。”
“上头真是太过分了,每次都把最累的活交给咱们居委会。”
“这下有的受了。”
时渺:“……”谢谢,已经开始开始怕了。
散会后各部门归位开始具体落实任务。
公平起见,所有人采取抽签的方式来决定具体负责区域。
一贯臭手的时少爷一把就抽中了钉子户区。
于是在所有人同情的目光中,时渺硬着头皮装作毫不在意地拿着个大喇叭就出发了。
时渺还记得镇东那片钉子户区,上回给闻理送手纸的时候他就从那里路过了。
镇上所有的房子都是政府拨钱翻修或新盖的,只有那一片的房子,外墙老旧得几乎看不出原色,墙皮层层剥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看起来阴森而破败。
“各位居民请注意,接上级指示,彩椒镇将于下周一开始全面翻修道路,请各位居民积极配合公职人员完成路面清理、自觉处理违规占道,彩椒镇的发展和进步需要大家群策群力,感谢大家的配合。”
时渺一路走来就听到响彻整条街循环播放的喇叭声。
到达任务地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居民闻声出来查看了。
时渺立刻上去打招呼。
“大哥大姐大叔大婶儿们下午好呀!”
可谁也没有搭理他,反而用一种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好在时渺来之前做了些简单的了解,这一片的居民住得离镇中心稍远些,几代人都没怎么读过书,也不支持儿女子孙读书,几乎每代人一生都在务农。他们平时鲜少出门,也不怎么和镇上的人往来,吃的都是自己种的菜、自己养的鸡鸭鱼猪。
时渺没有气馁,笑着上前同离得最近的一个大叔套近乎。
“大叔,你认得我不?我是时渺。”
“屎尿?”大叔操着口音极重的普通话,愣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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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乐了,转头跟身后的人笑道:“咋有人起这么个名儿嘞?”
时渺:“……”
抿了抿唇,少爷做了一下深呼吸,重新咧开笑脸:“不是的大叔,不是屎尿,是时、渺,时间的时,渺小的渺……”话落才反应过来,跟他们解释这么多没有意义。
“没事儿,大家叫我小时同志就行。”
这下大叔听明白了,“哦,小屎同志……那小屎同志你是上头派来给俺们做思想工作的不?”
时渺大张着嘴呆了三秒才压下想要纠正发音的冲动。
“害,说做思想工作那可就见外了呀大叔!”时渺又凑近了些,都快怼到人大叔脸上去了,“咱彩椒镇那可都是一家人儿,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呀,你说是吧?”
大叔一听退了一大步跟他拉开了距离,连连摆手:“俺们跟你们那可不是一家人儿捏!你们这些人呐都坏滴很!每次来啊准没好事儿!不是让俺们搬家就是让俺们让路!”
“就是就是,不然你说说,这回又是什么事儿啊?”身后有人帮腔道。
时渺努力赔笑:“大伙儿先别急,这回虽然还是要解决咱们违规占地的事儿,但是……”
话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人群中传来了不屑的声音。
“切,俺就说吧,他们替政府卖命的没一个好东西!”
时渺又双叒语塞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只死手。
老子拿你当兄弟,你拿老子当弟弟?
左手狠狠一拍右手,少爷抬起头依然是他的招牌笑容。
“但是呢!我会尽力为大家争取应有的权益的!”
“你们看啊,现在咱们彩椒镇只有中心街一条大马路是柏油路,你们虽然出门少,但那条路总归是走过的吧?那条路好看吧?”
这下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好看……”,但立刻就被旁边的人呵斥闭了嘴。
时渺满意地勾起嘴角:“难道大家就不想让咱们彩椒镇每条路都这么好看吗?……尤其是你们门前的这条路,大家走了大几十年,每回回家都没觉得这条路又挤又难看吗?”
话落便有人探头看了看跟前的这条黄泥路,上面垃圾、石子、砖块瓦片遍地都是,还因为长年你占一点儿他占一点儿导致整个路面越来越窄,一时众人面上都露出了难色。
“可是也不差俺们这一条路啊!这彩椒镇除了那条大街,哪条路不长这样儿?你咋不去做人家的思想工作去啊?”一位大妈走上前说。
“大家放心,咱们绝对不是单单针对你们这一片儿,”时渺伸出双手掸了掸,示意她消消气,“这回咱们是响应国家号召,整个彩椒镇,每条路都得改!”
大妈有些狐疑地瞧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姐。”时渺看着大妈的眼睛,真诚地说。
大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别开了视线没再说话。
时渺拍了拍手,笑着看向众人:“这样,有没有人愿意做个表率,给大家打个样儿,先把自己家门前的路面给清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