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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作者:阮阮阮烟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知晓自己当年囚虐的男子,乃是当今圣上后,慕晚夜里怎么可能睡得着,她昨晚一夜未睡,想用做事压制忧思,在绣架前绷布描花样,做刺绣前的准备工作,今早略略梳洗,用了点早饭后,又坐到绣架前,劈线分线。


    身心俱疲下,渐渐慕晚神思倦得撑不住,也不知什么时候,累倦地伏在绣架前睡着了。幸而未再沉入过去的幽梦中,她睡得并不十分深,迷迷糊糊间,耳边似有风吹梧桐叶的轻沙声,似有门扉被推开的吱呀声,似有人渐渐走近的脚步声。


    慕晚以为是尚功局的女官过来了,挣扎着驱散睡意,睁开眼时,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一张熟悉到可怕的面庞。她心神剧震,一瞬间心跳得像能从嗓子眼里迸出来,匆忙惶惶然站起时,不慎踩到自己身前的裙角,径直向前扑去。


    但未扑摔到地上,在她身体前倾的一瞬,皇帝就靠近前来,伸手揽她。慕晚正扑倒在了皇帝的怀里,她的脸颊压着皇帝的胸前衣裳,侧耳听到的剧烈心跳声,也不知是来自她自己,还是皇帝。


    皇帝心“砰砰”跳着,惊叹中涌着无法抑制的欢喜。昨日并非只是偶然,他的确完全不排斥慕晚的身体,不仅不排斥,甚至,他的身体,还感到十分地欢喜。


    皇帝因被惊喜的心念冲击着,在慕晚急忙想向后退时,没回过神来,依然紧紧揽扶着她半边身子。这使得本就被慕晚踩得有些许下滑的裙裳,在拉扯之间,又凌乱下滑了寸许,皇帝垂目所见,一片酥软柔腻,饱满晶莹得似是冰雪里化出的美玉,就要挣脱束缚跃跳出来。


    皇帝一惊松手,忙将目光抬得高高的,他也不知慕晚这会儿是何神情,就听她低颤的声音里蕴着无尽的焦灼惶然,“请容民妇先到内室整理仪容,再来依礼叩见陛下。”


    皇帝自然答允,道:“去吧。”张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发紧,他默默滚了滚喉结,目光望着室内上方的虚空,听慕晚脚步急促地走往室内深处,惶急的一步步,像踏在他的心尖上。


    内室榻前,慕晚借整理衣裙的功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想陛下不可能是因怀疑当年事而来这里,如果陛下对她有怀疑,岂会对她态度和善、还扶她一把,陛下不必亲临此地,直接命人将她抓进牢里,严刑拷打、逼问真相就是。


    陛下来这里,可能是为观音像的事。她要绣的观音像,是要献给太皇太后的寿礼,今年太皇太后的寿诞又不同寻常,乃是花甲之寿,陛下对太皇太后孝名在外,可能比较看重这份特别的贺寿礼。


    慕晚压下心中的惊恐不安,深深呼吸几下,将纷乱的心绪都沉定下来。她摆出一副恭谨的表情,走出内室,向正打量绣架丝线的皇帝,如仪行礼道:“民妇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抬手让慕晚平身后,也不知要说什么,就让开绣架前的位置,道:“你继续做你的事吧,朕就是过来看看。”


    “是。”慕晚绕过皇帝,遵命在绣架前坐下后,心也定了定,想陛下应该就是为观音像来的。她低着头,继续整理各色丝线时,听皇帝问道:“你是不是被丽妃吓得昨夜没休息好,所以方才会打瞌睡?”


    在更加可怕的罪行前,慕晚都忘了这茬,她连忙站起身来,垂首向皇帝告罪道:“民妇并非有意怠慢绣像之事,请陛下恕罪。”


    皇帝看慕晚因起身太急,将各色丝线都扯缠在手上,忍俊不禁道:“无妨,你坐下吧。”待慕晚再度低首坐好,皇帝宽慰她道:“朕已责过丽妃,丽妃应该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如果丽妃还来欺辱你,你尽可向淑妃或朕告状,不必隐忍,安心就是。”


    皇帝这番话听在慕晚耳中,是要她专心安心刺绣、勿要分神担心其他的意思。慕晚恭敬地应了一声,“民妇知道了”,将扯缠在手上的各色丝线,一根根地取了下来。


    皇帝在旁看着时,垂在身边的手,竟不由微动了动,似是想帮慕晚将绕在指上的丝线取下。他清咳一声,将手负在身后,问慕晚道:“这根青线,是要绣什么?”


    慕晚回道:“绣观音大士所持莲华之茎。”


    皇帝道:“那这根红线,就是用来绣莲花的了?”


    慕晚再回道:“是。”


    皇帝又问:“那这根金色丝线,是预备来绣莲花花蕊?”


    慕晚道:“绣花蕊需用浅金色,这种丝线颜色,是用来绣莲花宝座金光。”


    ……


    渐渐将各色丝线用途都问毕,皇帝也不知能再说什么了,他意犹未尽,希望能与慕晚将对话继续下去,和慕晚说话时,她轻柔清透的嗓音,似是一缕山间甘泉,能将他心里的浮躁之气,暂时都压下去。


    “你和谢疏临是如何相识?”皇帝又开口问道。


    慕晚正将一根极细的碧色丝线,从银针孔眼中穿过。她早从谢疏临那里,知道皇帝和谢疏临情谊匪浅,也不十分意外皇帝会因好奇问这个,就将与谢疏临的初相见,如实向皇帝道来。


    这段震惊世人的恋情,竟是谢疏临起的头,皇帝因对从小相识的谢疏临太过了解,比旁人更难想象谢疏临是如何主动亲近慕晚,哑然失笑地问道:“那时候,你定被吓到了吧?”


    “是”,慕晚有意在皇帝面前打造自己心性怯弱、绝不可能为非作歹的形象,嗓音柔怯地顺着皇帝的话道,“民妇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当时惶恐不堪。”


    皇帝又问道:“那后来,是怎么和谢疏临走到了一起?”


    与谢疏临相识以来的三年间,发生过太多难以忘怀之事,慕晚不想与皇帝长久对话,尽管她现在强自保持镇定,但面对皇帝,她始终心虚,始终担心露出马脚,心内希望皇帝尽快离开这里。


    慕晚就十分简短地回道:“因为谢大人待民妇一片真心,民妇渐渐被谢大人感动,也就放下了所有惶恐顾虑,接受了谢大人的真情。”


    到底是有情男女间的私事,不便多讲,皇帝对慕晚的简短回答没有不快,只是心内不由想到另一件事上。虽依谢疏临一贯的守礼品性,应不会在与慕晚成亲前有越界之举,但是谢疏临在慕晚这件事上,是一反常态的,他也可能会打破他自己的处世原则。


    皇帝不由想了一会儿后,猛地发觉自己才是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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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了,哪有胡乱揣度他人这事的。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随便另找了个话题道:“朕听说,你有个叫‘阿沅’的儿子?”


    慕晚正在穿线,闻言心中一颤,手上没注意,将银针戳在了食指指腹上。殷红的血珠,立从指端溢了出来,慕晚立即低头吮手,也借此掩饰自己此刻神色间可能有的失态。


    眼见血珠溢出时,皇帝就不由身体前倾,但没等他细看,匆忙低首吮手的慕晚就已向他跪了下来,诚挚恳求道:“民妇是无心的,请陛下宽恕民妇。”


    皇帝没明白是何情况,“怎么了?你起来说话。”


    慕晚仍是跪着,伏低着头道:“绣观音像时,绣者出血乃为不吉。民妇是因昨夜不曾睡好,身体十分困倦,方才神思实在支撑不住,才不慎扎手出血,绝非有心。”


    在将自己方才的一点失态,用这借口掩饰过去后,慕晚又惶恐小心地道:“这些沾染了不吉之兆的丝线银针,民妇会全部弃用,在重新净手焚香祝祷之后,再为太皇太后刺绣观音像。”


    皇帝听慕晚是为这个突然下跪告罪,想她本就累倦得睡着,他过来吵醒了她,又和她拉拉扯扯说了许多话,她当然会更加困倦不堪,会不小心将针扎手。好在只是扎了手指,若困得迷迷糊糊时,不慎用针扎了脸甚至眼睛可如何是好。


    至于什么吉兆不吉兆的,皇帝倒不是很信,他虽是天命所归的一朝天子,但对吉凶、天意之类的说法,却看得很淡。若真的苍天有眼,早该将那戕害他的蛇蝎女子,扭送到他面前来,怎么由那女子无影无踪,不知在何处逍遥自在。


    皇帝心中恨恨时,又想这世间女子也不都似那蛇蝎女子心肠歹毒,如眼前的慕晚,柔柔怯怯似是莬丝花,让人不由心生怜惜之感,也许谢疏临就是因为这个,才被慕晚深深吸引。


    而他,他不是被她吸引,他只是因为隐疾不得不过来。他是皇帝,需有子嗣继承江山,定要设法治好这隐疾,目前只有慕晚能让他的隐疾暂时好转,他是不能越界亲近谢疏临的未婚妻,但和慕晚见见面、说说话又没什么,也许这般“潜移默化”一段时日,他就可接触亲近别的女子了。


    慕晚于他,就像一味药引,虽不可煎水服用,可但看看,但可闻闻。皇帝这般想着,心境也宽松了许多,温和笑对慕晚道:“你起来吧,朕就走了,你这会儿就去房中休息,今日都不用刺绣了。”


    慕晚遵命站起身来,垂首等着皇帝离开。然而说是要走的皇帝,步子却没挪动半点,慕晚眼角余光见皇帝身形顿了顿,听皇帝声音问她道:“你手怎么样了?”


    “只是被针刺了一下 ,已经不流血了。”慕晚回答时,微微抬眸,想观察皇帝的神情,看皇帝是否真接受了她那套说辞,自己在听他提起阿沅时的反应,有无使他疑心。


    皇帝见慕晚微微抬起了面庞,见她唇上犹有她适才匆匆吮手沾染的血迹,殷红鲜亮的颜色,像是唇脂施在唇上,令她原先略显苍白的唇色,宛如熟透的樱桃,血染的樱桃让皇帝心中陡然升起某种破坏欲,似想咬上一口,咬出那鲜嫩多汁衔着血气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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