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敕转着手中瓷羹,话锋一转。
“想要痛快,好啊,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直觉不会是容易回答的问题,卫娇电弱弱地望向韩敕。
“那山,在哪里?”
“什么山?”卫娇电歪头看他。
她不甚了了的脸让韩敕定定地看,默不作声的瞧。
幡然她十三岁那年,遗产还不是遗产。
“还是做题吧。”韩敕不无遗憾。
“……?”
卫娇电看着自己的腿,想逃,逃不了。
*
一如往常,卫娇电醒了之后,护工端上流食来,围兜挂脖,一口一口被喂食的流程。
围兜刚被收走,门口传来了阵阵声响。
纷乱中,卫娇电听到外公的声音。
在她隐隐期待的目光里,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拄着拐杖出现在门口。
“外公!”卫娇电脱口而出。
卫维翁来了有一阵,上楼前通过佣人口中得知她是醒着的,听到她的声音更加加快了脚步。
“娇娇,我的乖乖,你终于清醒了。”卫维翁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到床边,跟在后头的人立马给他搬来椅子。
“外公,”卫娇电却紧紧皱起了眉头,眼神困惑,“外公,你头发怎么白了,你,你脸上……”
卫维翁脸上、手部皮肤松弛,眼下沟壑纵生,起了浅褐色的斑块,一块一块的不规则,像是生在皮肤上,又像是植在皮肤里。
“别怕,娇娇,你只是忘记了,外公老了。”
许是担心刺激了乖孙的幼小心灵,卫维翁声音都放轻了。
卫娇电紧握着他的手微微颤抖,不敢置信地瞧了又瞧,目光泪涟涟。
“吓到了,是吗?”卫维翁叹气,来前和韩敕通过电话,对她的反应是意料之中,“这对你来说确实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嗯……”她低下头,眼泪掉下来。
“可怜见的,痛不痛?”卫维翁细细地察看她额头,一边翕手,让房间里的人都出去。
“不痛了,痒。”她轻轻道。
“痒意味着是快好了,你沉睡的时间太长了。”卫维翁板起了脸,“可千万别挠。”
“我知道的。”她乖乖应声。
房间没了人,祖孙俩说了会儿悄悄话,旋即聊起了韩敕。
卫维翁问:“他对你好吗?”
“他……”提起那个男人,卫娇电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吻。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外公,你为什么这么迟才来,我一直好想你。”她犹豫片刻,僵硬地转移话题。
“他对你不好。”卫维翁从她的答非所问获得了答案,五官骤然在脸上耷拉下来,阴沉附着在脸上,他的皱纹狭缝、眼底。
“没有的事……”卫娇电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愣了愣。
“娇娇,你向来能忍。”卫维翁轻叹一声,“乖孩子,难为你了。”
卫娇电听得云里雾里。
“可你嫁人了。”卫维翁又说。
“我嫁人了。”卫娇电轻轻地重复,喃喃,“我还以为……”
“以为他骗你?”卫维翁意味深长。
“嗯。”卫娇电咬了咬下唇,“他说我二十一了。”
“虚岁。”卫维翁说,“二十,过几天二十一。”
“嗯……”
“娇娇,见招拆招。”卫维翁握紧了她的手,试图传达坚毅的力量。
“我会的。”卫娇电懵懵懂懂的点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会错意,“他不能相信,对吗?”
卫维翁讳莫如深地深深与她对视。
卫娇电又点点头,脸色为难,“那我?”
卫维翁沉声道:“还是要好好相处。”
“哪怕我不喜欢他?”卫娇电说。
“不喜欢?”卫维翁大笑两声,手指隔空点了她两下,“我还不了解你?长得好看的,你都会多看两眼。”
卫娇电被戳破也不窘迫,眼珠子游走两下,才放轻了声音:“猫猫狗狗,我也会多看两眼。”
卫维翁哈哈大笑。
她的颓态是以分钟见长的。
临走前告别,卫维翁语重心长地说:“早日康复,娇娇,外公要走了。”
“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卫娇电舍不得他的样子。
“难了,这人……”卫维翁长吁一口气,“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娇娇啊,保护好自己。”
“该怎么做?”她完全认可卫维翁的话,情绪很低落,扁了扁嘴角,“他好可怕,说话做事不按逻辑。”
“怎么做?让他喜欢上你吧。”卫维翁笑道,“这事咱们娇娇最擅长,是不是?”
卫娇电像是没听进去,垂着眼皮不吭声,还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
“娇娇,切记,”卫维翁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先动心的人就输了。”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她回过神来,看着卫维翁。
应该是叹了口气,她说:“我不会输。”
*
走出卧室,卫维翁温情的五官瞬间沉下来。
傅梦瑞和丈夫在楼下中庭听到声音,也从沙发站了起来,向楼上望去。
徐特助不慌不忙地给二人续上茶,也慢悠悠站了起身。
电梯门一开。
卫维翁路过客厅跟他打了个招呼,脚步没停朝大门外走。
傅梦瑞与卫纵对视一眼,赶忙拿起包一同离开。
“老爷子不坐会儿啦?”徐特助跟上去笑道。
卫维翁也笑:“孙女身体欠佳,孙女婿又不在,还有什么好坐的?”
傅梦瑞见缝插针的问:“韩先生总出去钓鱼?”
徐特助说:“老爷子您也知道,去年卫家急抛的文旅项目和二十多家酒店都是韩总给接下来的,去年今年各地跑,忙婚礼事宜,除了过年那两天,韩总没给自己放过一天假。最近太太大病初愈,他是打算出去钓几条鱼回来煲汤,给太太改善伙食,补补蛋白质,好尽快康复。”
卫维翁拄着拐杖走得飞快,踏出大门头也不回地说:“这话骗骗自己得了,骗一个八旬老头,韩敕说得出口吗?”
怎么说不出口?就是韩敕教的。
徐特助保持微笑。
一行三人进入下山的缆车。
卫维翁没坐,就那么站在封闭的窗边往下瞧。
风大,山峦铺漫着的绿色波浪。
傅梦瑞有点儿恐高,坐在中间看自己的脚尖,快要到山脚下时,才听卫维翁沉吟:“失策了。”
沉默了一路,傅梦瑞与卫纵两人就等着他开口说话,闻言道:“娇娇真的失忆了吗?”
“不像假。”卫维翁说,“否则这会儿韩敕该叫遗产保护司上门来过手续了。”
“也对,”卫纵说,“本来说好的,等娇娇毕业回国再结婚,他大爷的跟活不到那天一样,可能也怕夜长梦多,到手的鸭子飞了。”
说起这个傅梦瑞就来气,“要不是他催着非要今年三月签字,四月婚礼,娇娇怎么会遇上车祸,昏迷这么久,差点救不过来,我看就是他克的!”
比起这些,卫纵更担心接下来的对赌协议和ABS发行。
“那怎么办?当初说好了让娇娇……”
眼看着卫维翁愈发阴沉的脸色,傅梦瑞连忙握住丈夫的手,摇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出了缆车,一行三人上了自家的车子。
过了抱山牌坊。
徐特助接到监控室的通知,转头又给韩敕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韩敕那边很安静,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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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声音。
徐特助简单说了几句,他也简单回了个行。
“银行那边罗行长你约个时间,就说我要跟他聊聊卫家可转债到期的事。”
徐特助有点意外,不过这事儿韩敕干得出来,点点头说好。
挂了电话,一旁捞着钓鱼竿补鱼饵的魏青说:“这么快吗?我记得去年你们才说卫家的境内债展期了,到明年是吧?”
韩敕看着平静的水面,“嗯,现在就是骗人买新债拿现金兑付快要到期的老债的赎回潮。”
“到时他们上门捅你两刀。”魏青听不懂,他是个退役赛车手,目前半退休中。
“捅呗,破产坐牢,我命里带的大招。”韩敕说。
在湖中坐了两小时,统共就上来四条鱼。
韩敕临走前把鱼饵都抛了,水下鱼儿一时大快朵颐,感谢鱼兄们的献祭。
晚上和下班的三五好友吃了顿饭,算是婚后第一次聚餐,人不齐,没有婚礼那天齐,可惜婚礼没有如期举行。
韩敕被灌了几杯,借着尿遁到走廊,给管家打了个电话。
大妹姐说:“太太下午醒了一回,做噩梦了,出了一身汗。”
可能是噩梦的内容很恐怖,擦了身体,吃了流食,看了会儿书,卫娇电怎么都不愿意睡觉,眼皮直往下沉。紧接着她说想要画画。大妹姐赶忙让人送来画本和笔。打起精神画了有一两个小时,终于是熬不住睡着了。
“李医生说现在神经元活动大幅减少,大脑处于相对安静的状态,应该是没做噩梦了。”大妹姐说。
“嗯,什么画?”韩敕问。
换做平时他不会在意,但这事儿发生在和卫维翁见过面后,就很值得一提了。
大妹姐说:“可能是跟下午的噩梦有关,怪恐怖的嘞,李医生看了都想连夜请心理医生过来。”
回去席间又喝了两杯,直到某个朋友接到他女儿的电话,说明天幼儿园亲子活动不能迟到,让他马上回家睡觉。
聚餐原地结束,各回各家。
出了门,韩敕给司机打电话。
“刚好,我坐你车。”魏青没开车来,想蹭他车回去,两人就住市中心同一个小区。
“我回抱山。”韩敕说。
“又回?”魏青惊讶,“现在回去,明天又一个多小时回来上班,你不嫌累的。”
“就回。”
不对劲。魏青喊了另外一个好友,让他等一等自己,才说:“你老房子着火了?”
“双关了。”魏青给自己鼓了鼓掌。
电话通了,司机就在附近等候着,说马上过来。
韩敕倚着车门,说:“赶紧走,老杨女儿还等着他回家。”
“是是,你女儿也等你回家。”魏青晃悠着走了。
“神经。”韩敕踢了他一脚。
魏青揪着自己的卫衣一看,一个白花花的鞋印,回头瞪了他一眼,竖了个中指。
回到抱山,刚进门,屋里静悄悄的。
以防他没发现,大妹姐把画本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他打开一看,觉得大妹姐口中的‘恐怖’还是委婉了。
扭曲的超现实主义魔幻风格,入眼是大量的红色黑色深蓝色等交加,强烈色彩的碰撞。
卫娇电大学专业是艺术与设计类的,她的作业和平时产出的作品更接近数字媒体和游戏世界观的范畴,简称概念设计,现实与魔幻的融合。
韩敕此前看过不少她的画,几乎都是类似的风格。
饶是如此,看到眼前这幅韩敕还是稍稍吃了一惊。
门,红色的河流,似人非人,在敲门。
一般人应该看不懂,但卫娇电在这幅画右下方写了一行字。
「被月经冲进下水道的,未成型神,正在用胎盘敲打,地狱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