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信坐在帮会大厅前面的台阶上，对面还是坐着249个人，少了一个程东，多了一个顾云哲。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却又不一样。他又想起了程东，悲伤上涌，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沉默。
红豆看着程信哥哥这样难过，非常难受，心里却有些疑惑。跟上次不一样，上次程东哥哥他们早就死了。在他们认识程信哥哥三个月以后，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帮会基地，一群人突然闯入了贫民窟，杀了他们好多人，程东哥哥是其中一个。当时程信哥哥很难过，却没有这么难过，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程信哥哥和他们的关系不是特别好吧。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程东哥哥会死，那当时其他死掉的孩子是不是也会死？想到这里，她左右张望，最后抬头看了看挨着她的程明丽。
其他孩子也沉默着，程信哥哥现在看起来平静多了，可身上还是笼罩着悲伤，让他们看着也觉得悲伤，只是不知道程信哥哥把大家集中起来要说什么。
顾云哲也在看着程信，短短几天，他就像变了个人，刚认识的时候那么飞扬跳脱，每一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带着傻乐，现在却沉郁了许多，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程信终于平复下来，说：“这次的事，主要责任在我，是我的愚蠢，让大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让程东……”这两个字一出口他就哽咽了，抿着嘴，拼命眨回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都是我的错，我向大家检讨。”
孩子们骚动起来，一个个眼里都闪着不赞同，程信哥哥怎么能说是自己的错？
程信看懂了他们的表情，伸出制止了他们想说的话，对玄武说：“小玄子，你的记性好，把咱们这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告诉大家，一个字都不要漏。”
玄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好。”
“我们出发的时候是早晨，你因为跑不动，是我背着你，进的无尽茫林。在那里，你反复提醒我们要小心，当时你说……突然出现一只红狐狸，你让我们按照事先练好的五人一组攻击，换了三组，红狐狸死了……树上下来一个人，就是顾云哲……你向顾云哲讨五只一阶异兽做为报酬，却发现二十几只一阶异兽全都不见了……”
“你决定去追……李力奎那些人不承认，也不归还，还要杀了我们，当时你说……张英雄出现了，他本来要杀了李力奎，你想办法制止了他，当时你说的是……业成宗的长老刘非忽然带着一大群人出现……张英雄走了……你嫌我们的姿势没有顾云哲的好看，让他教我们一些发力技巧……刘非和李力奎带着人突然出现，围住了我们，张口要把我们全杀了……”
“你事先设想过几种可能，其中就有我们被一大群异兽包围的情况，给我们制订了一号方案。我们按照一号方案反杀了所有围攻我们的人。刘非身边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刀斧手，你也设定过我们遇到一只特别厉害的异兽的情况，给我们制订了二号方案。我们按照二号方案杀死了那个人，顺便把刘非和李力硅他们全都杀了。”
“你带着我们把现场收拾干净，传送回来。”玄武以这句话做为结尾。
没去的孩子们听了，完全不觉得程信哥哥有什么错，或者说，如果不是程信哥哥考虑周全，玄武哥哥他们这次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程信也静静地听完了，却说：“小玄子，你的春秋笔法相当厉害，听你这么一说，我不但没错，反而有功。”
“你本来就有功。”玄武盯着他说：“如果不是你事先做了种种准备，我们这次回不来几个人。”
“不对，如果不是我的愚蠢，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程信摇头，平静地说：“在刘非和李力奎再次找上我们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当时事情太急，顾不上想太多。后来，你们都受伤了，程东……”他抿紧了嘴，停了一会儿才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从头到尾都在想，最后的结论是：就像张英雄说的那样，我很天真，确切地说，我很愚蠢。”
“张英雄说过，李力奎肆意抢夺他人的狩猎成果，稍有不从就杀人，手里至少有一百条人命。他要杀了李力奎，我却因为害怕拼命制止，还说什么让李力奎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他自嘲地扯扯嘴角：“当时张英雄说我天真，我还不服。现在让我说，李力奎这样的人渣，千刀万剐都是便宜了他。”
“因为我的制止，张英雄没有杀李力奎，很快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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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出现了，他是来救李力奎的。会救李力奎这样的人渣，可见刘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他看明红她们的眼神，让人恶心得想吐。我当时明明发现了，却没有任何警惕，张英雄离开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那里，反而在附近猎异兽，才会让刘非和李力奎又找到了我们。”
“我简直是个大傻子，如果不是我的愚蠢，我们不会落到这样危险的境地，你们不会全都受伤，程东也不会……他还不到11岁……”程信咬着牙说出最后几个字，身体不住地颤抖。
孩子们和顾云哲都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强忍悲伤和后悔。
过了好一会儿，程信才继续说：“都是我的错，我一直用以前的想法来看这个世界。小哲子说过，这里的人分为九等，我听过就算了，根本没往深处想，因为这里跟我长大的地方完全不同，根本没意识到人分九等意味着什么。”
“现在我明白了，人分九等，等级都不同，哪里有公平可言？”程信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人命在这里贱如草芥，普通人为了一只兔子，为了那二十来个金币，能搭上好几条命。而那些身份高人一等的，比如李力奎刘非，随口找个理由，或者连个理由都没有，就会肆意杀人，除了张英雄，没有人敢制裁，没有人觉得他们该制裁。”
“这简直他娘的操蛋！”
程信突然怒不可遏地大声嘶吼：“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谁比谁高贵？往前数上几万年，都是.裸.奔的猴子！去他的九等人！全是放屁！要是猴子当初知道变成人会生出这些不成器的玩意，宁愿集体自杀！屁个九等人！我操！我操！我操操操！”
顾云哲看到程信突然怒骂，有些傻眼，听到他怒骂的话，更是傻眼。
孩子们见过程信愤怒，但都没有这次愤怒，仿佛触碰到他心里某个坚不可摧的信仰，气到几乎失去了理智。
程信高声骂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都红了。他终于平静下来后，耙了一把头发，低头闭了闭眼，抬起头来说：“这事还没完。”
“李力奎死了，他那个当高官的爹不会善罢甘休；刘非死了，业成宗不会善罢甘休。同样的，程东死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