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赵令徽拿着笏板闷头往外走。
陛下不高兴了。
陛下不高兴,代表有人必须要死了。
朝堂之上,要流血了。
要有人,做陛下的刀,有人,做鱼肉。
陈平走到赵令徽身边,清了清嗓子:“赵大人可看见陛下的脸色了?”
赵令徽“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来。
“廷尉大人可知道是为什么?”陈平将笏板收进袖子,拢着袖子,目不斜视,和赵令徽并肩走。
“户牖侯,您在我这里装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赵令徽看了他一眼,冷笑。
旁人不知道陈平,她还不知道陈平吗?
钟离昩这消息不是从陈平那来的,还能是从谁那来的?
始作俑者就是他陈平,现在还来装傻试探她?
赵令徽大步往前走,不欲跟他多言。
陈平干笑两声,小跑几步追了上去:“赵大人可是心如明镜。”
赵令徽对陈平的反常很反感,猛地顿住脚步,目光灼灼:“户牖侯,你我都忙着呢,廷尉寺我还有事,你若有事不妨直言。”
寻常来说,陈平绝不会对人如此温言,他一旦对人软言软语,定是琢磨着什么坏事,窝着什么坏水。
顿了一下,赵令徽绕过陈平,继续埋头走。
她说的没错,廷尉寺的确事情很多。
让她最心情不好的是,当下的时局。
陛下今日脸色不好,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有人说韩信造反。
这是皇后派人悄悄告诉她的。
只不过,这个消息,陛下还没透出来。钟离昩这个事,只是陛下试探众臣的一个引子。
要说别人造反,赵令徽还能信,说韩信造反,赵令徽一万个不信。
让他投靠皇后,他都死活不肯,更别说让他造反了。
赵令徽都不相信的事,刘邦更不能相信。
可看刘邦脸色,他是想“相信”这件事。
转念一想,这也合理,韩信作为一方诸侯王,深受将士爱戴,一呼百应,刘邦忌惮是应该都的。
陛下不单单是对钟离昩的不满,最重要的是对以韩信为首诸侯王的忌惮。
钟离昩不过是个小小的由头罢了。
忌惮不是凭空生的,据赵令徽所知,打两三年前,陛下已经对他有忌惮了。
所以她才想借着陛下对他的忌惮,劝说他从皇后。
谁知这人犟种一个,偏不信陛下疑他。或者说,他不愿意背叛自己内心的仁义道德。
君臣相疑,不会是好事情。陛下今日怀疑韩信,明日就会怀疑到他们身上来。
她作为楚王曾经的王后,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表示自己对陛下的忠心。
“赵大人应当知道,陛下所恶,不止此事吧?”陈平似笑非笑,又追上了赵令徽。
赵令徽瞧瞧周围人来人往的同僚们,关中穴跳了跳,有个同盟,并不是坏事。
她和陈平所求,是一样的。
赵令徽懒得继续跟他拉扯,低声道:“户牖侯,借一步说话。”
他们要是再在这里说下去,万一传到陛下那里,就不一定成什么样子了。
.
廷尉寺。
与廷尉寺一墙之隔,是诏狱,坐在这里,能隐隐听到犯人的惨叫声。
送到诏狱的犯人,有穷凶恶极的,也有,挡了路的人。
惨叫声时高时低,时快时缓。
陈平听得嘴角抽了抽:“赵大人……一定要在这里说吗?”
赵令徽往凭几上一靠,耸了耸肩膀:“户牖侯来找我论公事,不在这里在哪里?难不成还去我那宣陵君府?还是去你那户牖侯府?”
要是在她宣陵君府里,转日指不定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私交过甚了。
她才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呢。
“既然廷尉大人都知道了,可有什么想法吗?”陈平撇嘴,算是接受了在惨叫声下论“公事”这个现实。
“君臣相疑,可不是什么好事。”赵令徽眸光晦暗不明,缓声道,“户牖侯想必比我清楚这一点。”
从内心来说,她是不希望君臣相疑的。
于国于家,这不是什么好事。
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她也愿意做君王的刀。
至少,那不会让自己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陈平笑了两声,听不出喜怒来:“赵大人,您也别怨我做这个多事人,透这个消息给陛下。陛下若是不疑他,就要怀疑你我了。就算消息不从我这出来,明日和会从李大人、王大人那里出来。我不过是,先为陛下的瞌睡递个枕头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赵令徽抿着嘴角,不置可否。
诚然,如果陛下自己心里没有任何怀疑的话,旁人再怎么说,消息也不会传出去。
陛下自己就有了这样的心思,没有这样的风声,也要凭空生出这样的风声来。
朝中趋炎附势,看脸色行事的人,多的是。
很快,赵令徽就明白了陈平话中的深意。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去除掉钟离昩?”赵令徽眼神落在案几上的那方廷尉印信上。
“不,是廷尉大人自己请命。”陈平嘴角轻扬。
听他言语,似乎是他跟陛下已经商量好,需要她主动去扯开这层纱。
看来,她必须要去做君王这柄刀了。
“户牖侯,你知道,我这个人,是睚眦必报的。”赵令徽冷哼一声。
陈平拿她做这个人情,当她是任人拿捏的吗?
“非是我算计赵大人,”陈平眨眨眼,“实在是……赵大人的身份,太过合适了,您瞧瞧,这满朝文武,哪有比您更合适做这件事的呢?况且,您和楚王,又曾是夫妻,退一步来说,这件事别人去不成,你去也要成的呀。”
恰好此时,隔壁的诏狱传来一声高昂的惨叫。
陈平缩了缩脑袋。
“陈平。”赵令徽笑地咬牙切齿,陈平这算盘打的可太响了,“户牖侯恐怕是算错了,我去是最不成的。户牖侯不知道这和离的夫妻,比仇人更甚的么?”
赵令徽很不爽,很不爽被人算计,她可以算计别人,但不能被人算计。
尽管这算计,是她必须入局的。
和离那一日,她说的绝情,就是打定了此生不再见,或是再见也是阶下囚。
当然,这个阶下囚是他韩信。
当日那话说的潇洒,这还没半年,她再跑去离间他和他朋友,这算个什么?
赵令徽烂事没少干,但这样的烂事,她做不出来。
别的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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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朋友这件事上,韩信有自己的思忖,不会因外人的言语怎么样,就是说破天,他也不会交出钟离昩的。
正是深深明白这一点,赵令徽才不愿意揽这个烂活。
“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为难。”陈平叹气,“可是成不成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令徽握紧了凭几,心下一沉。
他这话说的不错,如果她不去,或者不主动出来,陛下会怀疑她的忠心,会怀疑她是不是对韩信余情未了。
“户牖侯,下次再卖聪明,记得挑挑人选。”赵令徽手松开凭几,脸被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喜怒。
一声尖锐的叫声,传入陈平耳朵。
陈平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多留,颤着腿,出了廷尉寺。
他想,廷尉寺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绝不会再来了。
.
翌日朝会。
有人匿名给陛下上了一封书,说是楚王韩信谋反。
书信内容一公开,朝堂上霎时间静的出奇。
众臣僚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底下的臣子里面,有个别几个跟韩信有仇怨,但大部分人,跟他关系都不错。
他为人和蔼,风清月朗,待人宽厚,带兵雷厉风行,只打胜仗,不少人跟着他,得了军功。
说是如今的富贵,全仰仗韩信也不为过。
很多人,都曾经是他的部下,比如平阳侯曹参、汝阴侯灌婴。
可不论是他曾经的部下也好,与他不和的也好,谁也不信,韩信会谋反。
退一步,说句难听的,就是这朝堂上任何一个人谋反了,韩信也不会谋反。
但要紧的是,陛下说,有人告他谋反。
就是说,不论他谋反不谋反,是陛下想他谋反了,陛下怀疑,他就要死了。
朝堂上就这么静默了良久。
谁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半晌,不知谁说了一句:“臣请陛下发兵,立刻剿灭于他,夷他三族,以儆效尤!”
沉寂被打破,众臣不由地为这位勇人侧目,都带了些同情的目光。
此人虽然勇,但是蠢啊。
凡是有个脑子的,都知道,楚王并非真的谋反。若是真的谋反,陛下早就直接发兵,召集诸侯攻打他了,何须在这里问?
而且让陛下去攻打韩信,这不是笑话吗?
韩信是什么人?打背水一战、平定齐国的人!
哪个有本事跟他对上?
陛下在这里问了,就是陛下想要他死,又缺个合适的理由。
这封伪造的书信的理由,还不够充足,也不能够服众。
重要的不是他有没有真的谋反,是要有一个让史书相信他谋反的理由,有一个不废寸刃、不发一兵,就杀了他的理由。
大臣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接他话岔的。
发兵攻打楚王?谁去?他去吗?去干什么?送死吗?当玩笑吗?
刘邦掏了掏耳朵,装作没听见。
陈平悄悄捅了下赵令徽。
赵令徽巍然不动。
罢朝后,陈平、萧何、赵令徽被刘邦单独叫到了殿中。
“子房呢?”刘邦左看右看,没看到张良,便问身边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