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德眺望远方。
他注视着那轮太阳,光辉落在他灰色的眼眸里,裹上一层冰冷生硬的猩红。像刀锋淋上一层血。
此时他站在金碧辉煌的美术馆里,面前就是大门,道路,两边的建筑,潜伏在其中的手下。头顶纯白大理石制作而成的穹顶已然被火力对轰的众人炸出漫着火药、硝烟和黑焰的缺口。头衔花环、只披白布的天使石雕被轰掉了大半,面目全非,四肢残缺,中心花状的彩窗脱落,露出一点吝啬的湛蓝天空。半朦胧半苍白一同旋转着落下,流光溢彩。来人踩着满地水波粼粼的鲜血,踏进门来。
“是你。”纪德说,并不意外,“他呢?”
来人幅度很大地点头,双手紧握在胸前。她身后是同样沉浸在癫狂的人,自尽、死去、醉倒在梦里不知今夕是何年。但是罪魁祸首神情却看上去像是来参加一场庄重的开业仪式,用那种像是在做梦一样的语气轻飘飘说,“是我。”
她微笑着,笑脸被阳光笼罩,双眼明亮而晶莹剔透,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
纪德看到三秒后的未来:她沉思着歪头,伸直手将手掌摊开。没有任何危险的预兆。
三秒后,对面的人响应了未来——女生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郑重其事,将掌心美丽脆弱的宝石展现与阳光下:绿色填充着缝隙,粘连外壳。那美丽的斑斓色彩一晃而过,像是灌装着液态的灵魂。
里面即将破壳的活物缓缓敲击着缝隙。
他再度看到未来。纪德抬手,瞄准左上角大门口处斜挂着的白色广播器,开枪!冒着电花的广播器白色外壳四分五裂,露出里面明晃晃的电线。滋啦一声,声音旁若无人地继续响起。像是有人生疏地推下播放键,慌里慌张地用稚嫩的声音说,“叮叮叮叮叮——”
纪德捅穿了自己耳朵的耳膜,可声音在大脑深处回响,广播仍在继续。广播飞快地自行模仿完考试急促的铃声,然后清了清嗓子,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音乐考试结束,现在进行《法■与道德》期末考试——”
他停下,回到现实,流水蔓延过小腿,此时广播才慌里慌张地重复了一遍“不好意思!”,像是一个临时上岗的实习生。纪德放弃损坏听力这一选项。他本以为对方是利用声音来传播的异能者,可要是会直接在脑子里继续,那么捂住耳朵这件事情意义不大。电光火石之间,纪德向前开枪连开三枪!
门边的大理石柱子爆开,灰白的石块砰砰落了一地。
尘土飞扬,对面依然旁若无人地在这诡异的播报声中笑着。
他审视自己的手臂,没有颤抖,可就是无法瞄准。情况太诡异,纪德举着枪望着对面,久久无法言语。可广播还在继续,[林下爱]在声音里八风不动地保持着像是雕刻好的笑容,捧着宝石,静静地望着对面——
“请考生注意,开考信号发出才能答题。若考生提前作答,监考员应及时制止并给予当众警告。若再次作答,则作违规处理。一、二、三!”
广播宣布:“准备答题。”
存在于灵魂宝石裂痕中的绿色褪去颜色。
黑色如潮水、覆盖宝石原本的颜色。
狂风刹那间在美术馆里炸响,卷乱在场所有人的头发,蛮横的从袖口灌进另一个袖口,衣服哗啦啦地在场内拍打。在那叮铃铃的考试铃声中,纪德骤然跳向一旁的窗户,头也不回地向后开枪!
玻璃爆裂开,他身形一顿,竟然硬生生刹车踩住窗沿跳回室内,惊疑不定地抬头。
窗帘停留着小鸟。一群。纸做的头颅正面对着自己的方向。
外面的狂风继续涌进房间。看不见的肺正在房间里运作,蛮横地将所有空气卷入其中。巨大的红色围巾从虚幻的天空垂下,地面空无一物,只有颜料涂抹般的蓝色。他审视身边,倒映在自己面前的是歪斜颠倒的房间:床铺翻转着砸在地上,枕头、床垫、床单乱成一团。水晶灯和家具一起堆积在歪斜的墙角。房子倾斜40度,他需要踩住几乎立起来的床的顶端才能保证自己不随之一起下滑。眨眼之间,世界顷刻之间改变,荒诞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窗外,伴随着那白雨,一个、好几个黑色剪影一样的孩子正从空中坠落,大笑出声,窃窃私语。[林下爱]坐在窗户边缘,伸出手,接住了孩子丢过来的红石榴。果皮破裂,涌出血一样的汁水。她转过头。
“……不需要织田作。”
面前的怪物正在轻声道。
“如果织田作先生不想要杀人,那就不用。他不用为任何事物改变自己的原则,那样的事情现在不会发生了……到这里,我和太宰一起来找你就够了。”她这样宣布,“所以现在,你看到你死亡的未来了吗?”
……
【“小爱为什么不动手呢?”】
【“啊?哦哦,我报警了啊。等警察把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拷好就差不多了。话说回来,监控还在这呢,有案底我没办法考公啊!”】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嗯嗯嗯——好吧,其实还有个原因。我没有免费送他们上天堂的义务诶。他们莫名其妙来织田作家里打劫,所求的不是钱财,而是战斗。我不太能理解这样的人,但是——如果真的动手了,那他们不就是得偿所愿了吗?所以……”】
“——所以你当然看不到啦。你肯定不会死的啦。”[林下爱]说,“再怎么样,你得等我报复到满意为止吧?”
***
织田作向前奔跑。
他的手机里停留了一封短信,是一张照片:黑发少女死亡的那一刻被永远定格,爆裂的窗户、倒下的人影、惊愕伸出双手的林下爱。飞溅的鲜血猩红,几乎要穿透屏幕。织田作不敢停留。他抢过了路人的车,道了一声抱歉,一脚踩上橙黄色的出租车一路鸣笛飞奔。周围的一切异常被他无视,直到车子一脚踏进流水里。明明没有下雨,水却将地面一视同仁的淹没,平等的没过所有人的脚踝。天却晴朗到怪异,像澄澈的海,包容倒映周围的一切事物。织田作抬头,一名Mimic士兵正向自己走来。他的绿色瞳孔像是装在空杯里的冰块,摇摇晃晃,闪烁不定。
在他即将开枪的那一刻,士兵大喊:
“——你超速了!”
士兵说,兴致勃勃地把草稿纸夹在他的车窗前,上面用彩笔涂满了黄色。他用不符合自身年龄和性别的口吻愉悦地道,“黄牌警告!交警呢交警呢——”
交警正在做数学考试。
“4+7等于几啊!”交警慌里慌张地一脚踩进水坑里,不小心踹了正在地上躺尸的一名黑*手党,“完蛋了,第七道大题你们选的是a还是b啊!”
“大题哪有选项!”正在被水淹的黑*手党吐出一口水。
“那答案是多少?”
“你问我一个黑*手党!”黑*手党惊恐地道,“我小学都没上过啊,老天爷!我们组织里面学历最高的就只有首领和卧底好不好!”
“那卧底在哪!”交警大喊了起来,“所以4+7到底等于几啊!”
“我知道你们现在需要什么,你们需要九年义务教育!”几乎是立刻,Mimic士兵抛弃织田作,语调浮夸地向他们走去,信誓旦旦,“根据《法■与道德》这个秘籍,我已经看破了是世界真理!”他陶醉地对天伸出双手,“啊,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啊,所有的一切都是幻梦!全世界无产——”
“你为什么要当着我一个黑*手党面前说这些啊!”黑*手党更加惊恐地坐了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远了,“监考老师还在呢,不要对答案了!”
织田作观察了一下那名“监考老师”。
是……
是安吾。
坂口安吾绝望地站在花坛上,一只手拿公文包,一只手拿着伞。镜片下的瞳孔疯狂地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一切。
拿东西的手,微微颤抖。
……
三分钟前他还在正常走路,社畜是没有下班时间,所以他是在边走路边焦头烂额的处理工作。事实上,他本应该和特务局的下属一起,直到不知道是谁外放了一首跑调的歌,他的下属突然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红橙黄绿青蓝紫全都变成绿色之后,就大喊着羁绊友谊啊加班可耻啊逃走了——
跑就跑你们倒是把炸弹手榴弹枪放下!!
坂口安吾是一个文职人员,武力值某种意义上应该排太宰之下、还要下。所以他只能无助又可怜的看着自己的保镖集体叛变逃跑,看着上一秒还在喊着“来吧,让我们解脱!”Mimic士兵丝滑地带上笑容,和同样上一秒我正在扛着火箭炮,打算一枪把对面全轰炸的黑*手党勾肩搭背。
勾肩搭背在讨论……道■与法治。
坂口安吾:“……”
听上去好像不是这边的。
所以发生了什么。
而他被众人当成监考老师又是另一档子事。他就地后退,打算找地方隐蔽,打电话寻找支援人身,拿起手机里手机自动开始了考场播报。三秒后他被人围着,所有人眼冒金星,神情乖巧可爱又甜美地说——
“帮帮我,公务员大人!”
“这道选择题应该选a还是b呀?”
坂口安吾:“……”
都说了你们背的条款好像不是这里的!我怎么知道啊、我没有跨国业务吧——
坂口安吾觉得自己像是被无数个太宰包围了。通过绿色眼镜,极有可能其中还掺杂着一半的林下爱。他最后被人逼上花坛,开始组织考场正义。尽管他不知道快要被水淹了的横滨哪来的试卷、不知道自己负责的到底是哪一门课、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的,他只是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站在花坛上,被冷冷的北风无情的拍打那张苍白脆弱的小脸,像是一个被恶魔奶牛猫和邪恶比格包围的可怜人……
织田作张了会嘴。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尽管他半秒之前还很紧张。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以小见大,其他地方估计讨不到任何好处,如果是有敌人来袭击的话,他可以干脆把他们都杀了。但是敌人正在和其他人和和美美的贴在一起,同时也正在和和美美的考试。他握着方向盘,很是沉默了一阵,就听到自己手机响了。
太宰向他打了个电话。
少年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拿电话一手摁住方向盘,面对拐弯沉稳地踩了一脚油门,飞出来的尾气吐了旁边正在背诵课文的路人一脸。
太宰治声音冷静:
“——织田作,别过去。”
“孩子们没事。”他说,“我……”他的声音似乎微妙的停顿的一瞬间,“……交给我。”
***
一段旧录像带。
故事:文豪野犬。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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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2-3681■-0。
地点:■■-■■-■■■-■■孤儿院。树林处。
时间:过去。
参演人物:中岛敦。太宰治。
所用模型:中岛敦。太宰治。
——特别致敬宇宙NPC公司提供的脸膜数据,及制定数据模组公司所提供的场景数据。感谢各位各位贵公司援助!
当前可能性介绍:可能性为“文豪野犬BEAST”升维后所遗留下来的空想泡沫,纵向对比多个可能性、其可能性含有巨大偏差。
可能性进行。
……
中岛敦角色死亡。
当前可能性判定:不合格。进行【书-橡皮擦程序】擦除可能性——
程序中止。
识别入侵者。增加惊喜嘉宾:“■■■■。”
***
树林。
中岛敦在高烧中睁开眼。
好冷。他想。怎么会这么冷呢。他在晕厥中向前看,能看到茂密的树林,树林之上,天空所悬挂的那、永恒的月亮。他被人抱在怀里,那人带着自己向前跑。一只手护着脑袋,一只手勾着腿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因为伤口感染而毫无知觉的左腿。
“你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啊啊啊啊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该死这个世界好像依然语言不通啊……!可恶,为什么孤儿院会在荒郊野岭啊!要是有条公路就好了,我不擅长野外求生啊!”
中岛敦努力伸出手。像是拥抱幻梦中的母亲一样,他拥抱住了这个喋喋不休的女生。
这是个黑发的女生。
是在七天前,新来的孩子。中岛敦曾经和她分食过一块白面包,而她在那群孩子捉弄自己时拿起砖头给那群孩子平等地开了洞,被院长呵斥惩罚时整张脸都写着理直气壮,然后跳起来猛敲院长。她有着绿色的眼睛,穿着病号服,表情还带着点茫然,但却目标明确的抱着自己逃离,从那阴冷的地下室。
但是已经没用了。他想。
因为——他已经、无法活下去了。
女生依然在用着奇怪的语言叽里呱啦地说话:“等我回头我就要举报,什么破孤儿院!没事体罚孩子,是非不分!有那个大病!不会开就去找会开的人来开啊,神经!把你们发派去西伯利亚种土豆。乖乖,你别睡啊,姐姐给你讲相声,你看看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点了,前面有人诶——”
“等等真的有人??”
“太宰——!!”
陌生的女生说出了他唯一听懂的日语。太宰治。
林下爱抱着中岛敦,眼里浮现出了惊喜的神色。她抱着小孩连滚带爬往前跑,一蹦三尺高。
在那前面的空地。一个披着大衣的、沉默的、大半张脸被绷带包裹的黑色男子向她走来。他似乎停顿住了,空洞的鸢色眼睛长久地看着自己。
“……敦君?”
“小爱?”他用那种梦幻般的语气说。
“当然是我啊,不然你有几个小爱!”
“我的天啊难道我没穿越么我以为我又穿了!”林下爱低头绕过头上的树杈,几乎喜极而泣,继续用中文输出,“你们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你和织田作的时候多吓人!我以为我死了又穿了哈哈。哥们你咋不说话。太君?不要用这种深沉的眼神看我啊,还是你听不懂我说话。我记得你前几天不是去报了一个中文速成班吗?话说你怎么又把眼睛蒙上了,好像还变矮了??”
“等等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能不能打个电话呼叫直升机或者是搞来医生啊。”林下爱差点被树根绊了一跤,被几步上前的太宰一把扶住,“或者说你带车了吗?这孩子我从无良孤儿院里偷出来的,发烧了!他腿有一处贯穿伤,我勉强处理了一下,但还是需要专业人士啊!”
“太宰你说句话啊!”
“——我知道。”太宰立刻说,领着林下爱往前,语速飞快,“我的车在前面50米。上面有急救箱。我叫了一个擅长医疗的人在原地待命。”
“收到!”她响亮地回答。
被少女始终平稳抱在怀里的中岛敦迷糊中睁开眼。感受到温暖又重新回归此身。林下爱的声音在耳边清亮亮的传开,笃定不移: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保证。”
画面自此结束。
中岛敦闭上眼,放任自己跌进流水里。
——可是之后、他又醒来。
光洁的天花板,干净的床铺。医生刚给他换了吊瓶,我把手机里放了颗糖。窗台边,黑发的青年正支着脑袋看着一本书。床边,林下爱莫名疲倦的趴在床边睡着了。可能是察觉到人醒来了,她也悠悠转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笑了起来,由衷地说:
“太好啦,你活下来啦!”
中岛敦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有些苍白的脸,明亮的眼睛——
和左眼下新生的绿色泪痣。
……
画面忽然定格,一切的景色徐徐褪色。林下爱脸上的笑容沉静了下来,像是太阳缓缓落入海平线。她安静着,半晌,才转过头,遥遥地看向自己身后的人。
“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她这样问。
太宰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苦笑了起来。
“第四次。”他轻声说,“小爱……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