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爱在奔跑。
她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跑过了，好像回到小时候，那时她接到一个任务，要暗杀一个村四十五号人。下单的是头发花白的中年夫妇。人贩子毁了他们的一切。他们用所有的积蓄——在漫长的寻亲岁月中仅剩的三万块，企图给他们孩子最后的安慰。组织里个个富得流油，没人看上这点钱，更别提洗钱之后到手的钱估计还要少，只有林下爱看得上。
那天，林下爱也是这么干的。
杀了几个改造人，终于找出当初的手感。林下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叹了口气：【好麻烦啊，如果是刀就好。】
系统都要失语了：【您——您——】
【怎么了？】林下爱在打人的空隙中侧目，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您之前是干什么的？】
【杀手啊。】林下爱理所当然地回复，然后居然吃惊了，【你不知道吗？我没说吗？】
【您什么时候说过了！】
【抱歉抱歉。】林下爱反手肘击一个咬她的，【我以为贵公司做了职业背调来着的就没说，不好意思。】
系统很想和她扯皮，比如说当初你为什么那么厉害却坐在走廊里等死，比如说是杀手还这么清澈又愚蠢到底是什么分类的，还有比如说你现在的沙雕都是假的吗！
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然而话到嘴边，看着像鲨鱼一般涌来、想将林下爱撕咬的变异人，系统声音愣是卡在了电子声带里，生怕自己说出来就会影响女子发挥……
【帮我看一下耳夹和戒指。掉了不好。】
【哦哦哦。】系统赶忙应声。
【——后面！】
林下爱立刻反身，牙齿已经贴上了鼻尖。她用小臂挡住这个口臭攻击，持有武器的另一只手熟练地穿过眼睛这弱点、将其暴击——
【哎，想起来了，我能免伤！不用护着自己的弱点……】林下爱把自己手拔出来，懊悔于没有发现背后，【看来我身手还是退步了——谢谢系统！】
【啊？】系统怒道，【你哪来的打法！你刚才叫做护住自己的弱点了吗！！从刚才开始你就是以伤换伤啊！那个改造成刀片人的！如果不是「攻击系统还没有通用」你现在就两道口子了！】
林下爱突然有些得瑟：【就算这样应急处理后我也能再杀十分钟，以前的我还更强！】
【我的意思是保护好自己！！】
***
不对劲。
一个人逆流而上，下手没有一丝迟疑。狠辣，大多数打法以伤换伤，似乎仗着异能根本不在意自己可能的受伤，像是一个一无所知儿童不惧怕火焰、玻璃、电流——
真人几乎要被人追上。
他在人群里穿梭，碰到的每个人都被他胡乱的改造一通，一刻不停，心念俱转：没有次数、没有承伤吗？
还说时间限制？
这家伙根本不在计划里。
哪里来的异能者？这么强大，怎么会没有一点风声的来到这里？
又是一个没办法改造灵魂的家伙，用拖延战。
只要是人类总会疲惫的。
真人的手略过一些不重要的人，刹那间即将碰到奔跑着的少女身上——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裙，脸上全是惊恐，和所有人一起慌不择路地逃跑。
他的手将碰上对方的脖子。
咔嚓！
少女被人拽住，换位。一个黑发的女子代替了她。
手臂落在了女人的肩膀上，对方毫不迟疑，一把拽住了那只落在肩膀上的手，回身，手上那个可笑的武器用力一挥，毫不留情面地击打在了真人的头！几乎要将他整个头打下！
林下爱微笑了起来，“抓到你了，凶手。我看见你了。”
这一次，那双绿色的、无机质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了一个蓝灰色的身影——
一切短暂的定格了，是系统，他道，【等等。】
【不能杀死他们，他们主要角色。】林下爱平静，【就像那个贫血小哥哥一样，只能按游戏里面的死法死去，对不对？】
【那——】
【我只是想提前而已。】林下爱说，【如此大规模的死亡，我打赌绝对是Boss战。我看到这家伙把改造人塞进电车了，他们要去对付一个人。一个很厉害，可能强到只有一个人是最厉害的那种角色，因此不得不用各种方式去消耗，去削弱。我猜是这样的。】
【我不会阻挠剧情发展的，我只是想提前帮忙而已。虽然不知道我在上一个场景发挥的作用，但我想，我提前了吧？这是被允许的。】
【NPC的命怎么想来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杀改造人的时候你没有阻止。】
【所以——】
【多活一个也没关系啊。】
【快点按播放键吧，我要没有手感了哦。】
时间继续流淌。
林下爱腿不停，一脚把人踹了出去，强行让对方远离人群。真人急速稳住了身体，手臂骤然变化，手指变成刀，整条手臂拉长，像弹簧一样压缩，弹出，瞄准林下爱的脸。
林下爱一把抓住了软软的手臂，察觉到刀刃依旧在手上不停歇伸长……
他的目标是后面的姐姐！
林下爱拽住手，就地一滚，把所有手臂缠在自己身上——
真人差点被扯飞。
“你是谁？我们根本不认识？你是被五条找来的后手吗？”
真人语速极快，另一只手变成一把巨大的刀，迎面朝林下爱身上砍下！林下爱再往旁一滚，另一只手挣扎着伸出来，熟练的单手撑地翻身站起！
【所以我不擅长落地，但我擅长爬起来。】
【别浪了！】
真人的另一只手臂实在过于延长了，没办法精确控制。林下爱两只手都挣脱出来，一边旋转着把人的手臂往自己身上捆，手腕蓄力，本想故技重施暴击——
真人的手臂异化成了刀，丝滑地穿过了女子的腰。
他转过身，双腿往后一跳，距离又一次不幸的被拉开了——
林下爱揪住了他的头发！
林下爱心无旁骛地把人往自己这边一扯，两只手向上，抱住脑袋，一拧，居然硬生生想把对方的头撕下来！
真人几乎立刻想把自己的头化成武器来挣脱。
刀片，变成刀——
林下爱攥住刀片的两边，反手一掰。
咔嚓！
砰！
天花板掉下来了，林下爱眼前一黑。
手上的触感消失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没摸到血，再往周围试探地摸了几下，偶尔能碰到一些粗糙的水泥块断面……
【是天花板掉下来了！】系统心脏骤停，【没关系，这也算攻击。】
林下爱吐槽道，【真的是。好难打。】
她抬脚就想往外走，系统再一次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林下爱根本不停，仔细思索了一下，【不是说过吗？我的梦想是人人相亲相爱。虽然我不对自己的梦想实现抱有什么期待性，但是果然自己还是要实行吧。我现在有能力去做一点，那就去做一点。】
系统梗住了。
总觉得一个杀手，不应该有这么崇高的愿望。
林下爱笑了，说，【你这是职业歧视。】
视线明了了。
还是那个站台，人们的尖叫在后面，面前是试图把自己脑袋长出来的真人。
电车发出即将启动的呜呜声。
多了一个头上有缝合性的男子。
【我不能从杀人这举动获得些什么，也不能从战斗上面获得什么。】林下爱握住了自己的武器，【可能是我弱小的原因吧，我只觉得好累，想要洗澡。】
她目视前方：【我也不觉得自己善良。如果不是有系统在，我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死，否则我只会救下那个给我水的姐姐，扶了我几把的人……这是我的回馈。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尽量帮助那些帮助过我的人。我想报答他们。然后在我不会死去的情况下，尽自己所有的努力。】
【所以谢谢你，系统。】林下爱轻声说，【你给我这个机会。】
这这这这——系统结巴了：【我其实根本什么都没做，你应该感谢技术部！还是先专注一下眼前吧——】
“免伤型异能者……”男人笑了一下，“根本没印象嘛。”
“我不是异能者。”林下爱回答，“我是维护正义与爱的魔法少女——的经纪人哒！”
林下爱扑了上去！
她的优势一直都是速度，反应，简称零帧起手。她根本没看男人，而是抓住了真人——真人的脑袋刚长出来，手还不老实的想伸向旁边的人。林下爱抱住了他的头，膝盖猛然向上敲击对方肚子。
真人已经习惯了这没有咒力的简单粗暴。他的手化成绳索，想要捆住林下爱把人甩出去！
林下爱拽着对方的头，熟练的借力，翻身靠背。
她们身后是电车敞开的门。
她再次拽住了真人的头发，把真人抡进了电车！
有缝合线的男人表情一变，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随着电车的声音，门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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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了。
车子呜呜的启动，毫不留恋地开走。
真人倒着砸在车壁上，差点被砸出去，几乎想也不想，就立刻调整姿势打算进行下一轮战斗。
——林下爱舍弃了他。
变异人。这辆车子里还是有大量的变异人。尖叫，痛哭，哭泣。潮水般要将人类淹没，挥舞着口齿，渴求咬下新鲜的血肉。林下爱伸手，就近扭断了其中一个脑袋。试图攻击她的变异人只攻击到了一团无用的空气，林下爱像是个幽灵一样，彻底舍弃防御，只用最快速度解决掉里面被变异的病人——
【系统我要申请角色！】林下爱语速飞快，【那个男人现在在那里做什么——该死五条太贵了舍不得怎么世上就不能多我一个有钱人——】
系统紧急查看：【走了……嗯？！】
林下爱放心，【还是个节能主义者。】
【啊？】
【对他而言，被改造的变异人和人类是同一个用处吧。后者可能不太好用，但是用了也没事。他不会攻击电车，因为没了交通工具还是很麻烦。】林下爱吐槽道，【真的很有病。】
血溅在她的眼睛，将绿色的美瞳染上绯红。林下爱转动眼睛，一根肉色的绳子正向她卷来！
变异人就在手上，林下爱拧断她的脖子，往后一扔，拔腿就跑！
“怎么不继续杀我？”真人追上来，那看了能让人做噩梦的绳子再度袭来，“不为人类报仇了吗？”
“毕竟给那个人带来那么大的麻烦。”林下爱扭身一跑，反倒从他胯下逃走了，笑嘻嘻地回应，“果然还是解决到这辆车只有你的程度就好了？”
果然！
是五条的！
“要尝试把车掀翻玉石俱焚吗？”林下爱笑着问，“我不太可能会死呢，你还能赶到现场完成奇袭吗？”
“真有趣。”真人说，“我果然讨厌你这样的人。”
回应真人真挚的诅咒——
林下爱——
“呕！！”
相当情真意切地吐了。
【‘有趣的女人。’，‘不识好歹。但还算有趣。’，‘我承认你的手段吸引了我。有趣。’，‘你赢了，有趣的女人，命都给你。’——】
再一次听到配音的系统：……
还是不要问这是什么东西了。
不美好的记忆在脑子里穿过，林下爱呕了，眼里全是惊恐，伸出手大喊，“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有趣当玩笑！而且你的喜欢和爱能值几个钱啊，说得好像我很在乎一样！！”
真人大笑起来，癫狂，刺耳，笑声和脚底下划过铁轨的声音几乎重合，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我的能力叫做无为转变，可以改变自己包括所接触到的人的灵魂，以此来改变肉身。”
他伸出手，十指变成刀刃，行动之间触碰旁边的变异人，将它们变成更恶心的东西，“你觉得灵魂和身体到底是哪个决定人类的呢？”
林下爱忙着帮人解脱，没空理他，“干嘛？你要和我谈星星谈对象谈哲学吗？”
【现在是反派死于话多的情节吗？】
【不，那叫术式公开，可以提升自己的实力的强度……】
【？是为了合理的画外音解说能力吗？】
系统：。
血。
尸体。
都已经在脚下，堆积在指尖。林下爱一边逃跑，一边活动双手抓紧让那些变异人离世，突然有些想发脾气，【好累啊，真的好累啊！想死了、想死了！最关键是有可能杀不完，可能还会剩下好多……系统把可购买的角色、不对，是值得契约的魔法少女给我看看——】
【你已经彻底认领了魔法少女经纪人的身份了吗？！】系统吐槽道，【哝，给你——】
林下爱粗略一撇，然后——
【我要那个黑头发留着一撮刘海和刚才的那个男人很像但是没有缝合线笑眯眯的家伙当魔法少女！！】林下爱在心里嘶声力竭，【我要让他们自己打自己！】
好可怕的污蔑！！
系统差点尖叫：脑花和夏油杰不是同一个人啊！！不是啊、不是啊！！
然而这也算不能透露的剧情，系统只好把尖叫憋回去，一边泪流满面的为死人没办法澄清的清白落泪，一边吐槽，【好会选。】
【我也觉得。】
【投放地点——】
【这辆车的终点站。】林下爱回，【我猜那个人肯定也有麻烦，估计身边可能会有一大票的普通人吧，车也要到站了。】
【所以改造人。】
【绝对不能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