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瑭没想到，他在天台上看见总裁助理也算了，居然还能偶遇总裁本人。
公司业绩蒸蒸日上，也没到老板上天台吹风的时候啊？
程瑭心中腹诽，后背却在发紧。
他冲老板点头微笑，内心却在期待老板点点头就走，不要和自己说话。
偏偏事与愿违。
“哒哒哒”的皮鞋声响起。
迎着程瑭惊讶的目光，王沉砚在他身边停下：“程瑭？”
对方还没走近，那股淡淡木质香气已经混在风中，若有似无地侵入程瑭的感官。
听到老板亲口念出自己的名字，感觉真是惊悚。
虽然他声音还挺好听。
紧张感从后背蔓延至头顶，程瑭如果有尾巴，那一定也会炸毛。他摘下耳机：“嗯，玉石的意思。”
王沉砚笑了一声：“好，现在我知道了。”
闻言，程瑭有点尴尬，只好扣了扣手中的饮料瓶，装作很忙的样子。
真是自作自受，下次取网名的时候一定不偷懒。
这样想着，程瑭调整语气：“砚总也来吹风啊。”
王沉砚不置可否：“刚好有兴致，上来看看，可惜太阳已经落山了。”
“冬天的白昼是有点短。”
“只好下次再来了。”
寒暄得差不多了吧？
程瑭一边点头，一边蠢蠢欲动：“好看，是挺好看——不过我手上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王沉砚没有忘记姜助理的暗示，伸手挡了一下：“等等。”
程瑭紧急刹车。
好险，差点撞老板手上了。
“有什么事吗，砚总？”
“我刚刚听姜睢说，你们程序部最近的工作似乎不太和谐？和我说说吧。”
程瑭避开对面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嗯，主要是加班比较频繁。”
王沉砚看出对方的抗拒，疑惑之余也放松了语气：“具体呢？你和我提出意见，我会考虑改进的，可以多说点。”
程瑭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大约就是，连续两个月单休了，偶尔无休，压力比较大吧。”
王沉砚点头：“是很辛苦，那加班补贴还满意吗？”
程瑭秒答：“满意。”
王沉砚话锋一转：“那就是除了薪资待遇，还有别的不满意？职场人际关系，还是公司的管理问题？有意见都可以告诉我，没有人会知道，随便说。”
这是员工意见调查？
程瑭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两人视线交错片刻。
只见总裁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一缕发丝被风吹动，划过他微弯的眉眼，好似寒潭沉星，男人的眼睛也能好看到这种地步？
卧槽，他真好看......
程瑭大脑空白片刻，紧接着就像被热水烫到一般，飞速移开目光。
“呃，我对公司的管理制度还是比较满意的。人际关系的问题的话，也和自己的行事风格有关，对公司本身倒是没什么——啊。”
程瑭说话的时候没注意，手里的饮料瓶渐渐倾斜，瓶口却没拧紧，饮料即将洒出——王沉砚注意到了，于是伸手扶了一下。
两人的手掌都只是触碰饮料瓶，但是挨得很近。
程瑭感觉自己快爆炸了。
他看到了总裁右手中指上的疤痕，似乎感觉自己的右手中指也燃烧起来。他连忙收回手，生怕被对方发现：“不好意思啊砚总。”
王沉砚笑了笑：“没关系，这是姜睢给你的吧？我也有。”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浅绿包装的饮料。
程瑭胡乱点头，余光却不自觉被一抹银白反光吸引。
那是......？！
王沉砚注意到他的目光落点，低头看到自己西装袖口上闪亮的袖钉：“随手戴的配饰，朋友送的。”
程瑭低头撇脸，掩饰神色：“挺好看的。”
而此时此刻，程瑭脑海中已经掀起狂风骇浪。
是他？！
居然是他？！
那颗袖钉的款式不算特别，也许自己只是认错了，但是他们的身形和气质......还有名字。
chen——沉。
相同的名字拼音，相同的城市，相似的身形和优越的家庭背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一定是他没错。
程瑭心中百感交集。
他忽然明白chen为什么要关注自己，还要加入自己的粉丝群了。
一瞬间，双脚落地的沉重感席卷大脑，连带着情绪也不断往下坠落，他整个人就像被套进了塑料袋，根本无法透气，更无法思考。
思绪纷乱间，程瑭脑海中只有一个清晰的想法。
看来，懒得取网名，随手照搬真实姓名的人，不止自己一个啊。
“程瑭，程瑭？”
程瑭回过神来，只是摇头：“我没事，只是，只是我想起一些工作还没有处理好，先走了。”
总裁似乎顿了一下：“好，那你先走吧。”
“嗯嗯嗯。”
程瑭光速离场。
耳朵好烫，不行了，再待下去他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自燃。
终极上司居然是自己的网络crush......
还是自己赛博马甲的替身。
要死啊，这真的不是恶俗网络小说的幻想桥段吗？
一锅乱粥的复杂情绪里，程瑭居然有些庆幸。
幸好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没有在网络上对老板胡言乱语，也没有在现实里暴露自己。
回去再加两层IP防护！
这辈子都不能让别人发现，他就是陈皮小糖。
尤其是总裁！！
可是话说回来——他还要跳槽吗？
不了吧。
别家老板不如自家大方。
更不如自家好看。
而且......说不定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摘下那神秘的面具，chen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啊。
————
晚上十二点十分。
流光庭。
王沉砚走出电梯，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墨米直播的消息推送。
11:10【您的朋友“陈皮小糖”开始直播啦，快去看看吧～】
12:01【陈皮小糖的一号糖罐：今天的小糖又乖又凶，好看死了好看死了。】
王沉砚挑了挑眉，点进第一条消息提醒。
上万人的直播间，布置得也十分简单，主播坐在电脑桌后面，手边放着一盆绿植。他本人则戴着纯黑面罩，白色假发凌乱地盖住眉眼，花灰色兽耳和纯白衬衫看起来很搭。
他还穿了皮质武装背带，勒出饱满的胸肌轮廓，胸链摇晃，让人很想上手拉一把。
挺叛逆的装扮，却给人一种“乖”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主播坐得很直，语速不快不慢，很有礼貌。
“谢谢大家，最近是有点忙，今天有时间就开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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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网上传言是假的，不信谣不传谣哈……主播可以看看腹肌吗？下次吧，这次我们老实一点。”
“不开礼物和私信，也没有其它平台的账户，大家不要上当啦。”
“主播可以跳舞吗？主播不会跳舞哈，会跳第七套广播体操，七彩阳光……”
听到这里，王沉砚不禁笑了一下。
第七套广播体操？他怎么不说会打军体拳呢？
下一秒，手机传出主播略带机械感的声音：“为什么不是军体拳……因为主播大学军训比较爱摸鱼，没有学会军体拳……”
弹幕飘过一片哈哈哈哈。
王沉砚忍俊不禁。
就挺反差的，一个慷慨大方，不吝展示自己的赛博男菩萨，居然在直播间谈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活，而且很鲜活。
明明隔着面具，王沉砚却仿佛看到了主播认真的眼睛。
有点正直的感觉？
似乎他只是把直播事业当做爱好，并且认真经营，不容金钱玷污。
唉，可惜没开礼物打赏。
又是一个疲惫的工作日夜晚，王沉砚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走到阳台。
他随手扯过羊毛毯盖在身上，在阳台躺椅上躺得乱七八糟。
今天的风还挺惬意。
王沉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人，一秒都没有移开眼。
城市霓虹已经隐没，各种灯光却依旧耀眼。
深蓝色的夜幕中，依然闪烁着一两颗倔强的星星，在城市喧嚣的风里，散发着微弱而持久的光芒。
不知不觉间，半个小时过去了。
“已经十二点半啦，大家早点睡觉，主播也要下播了。对，因为明天还要上班……”
“主播可以不上班吗？不可以哦。不过主播当然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谢谢大家关心……”
“大家早点睡觉，注意身体健康，晚安。”
手机光芒骤然变暗，耳边的声音也突然消失，王沉砚猛地睁开眼睛，渐渐缓过神来。
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看着直播陷入了浅层睡眠，还挺舒服的。
主播说话不疾不徐，语气真诚中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调侃，就很有意思，很适合听着睡觉。
王沉砚偶尔失眠，有听ASMR的习惯，不过已经接近免疫了。
今天晚上，他听着陈皮小糖的直播，虽然没有彻底入睡，但是短暂眯了一会儿，居然觉得神清气爽，疲惫感也减弱了很多。
陈皮小糖……
他就像一个散发清香的橘子，不仅酸甜可口，而且简单易剥，人畜无害还富含多种维生素——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啊。
王沉砚被自己逗笑了，他摁灭手机，在指尖绕了几圈。
夜风带着车流和灰尘的味道，夹杂冬夜的寒凉，徐徐闯入鼻尖。
这个主播……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具体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不知道，总之很舒服，很放松。
思绪发散间，王沉砚忽然产生了某种冲动。
不管了。
他打开手机，进入墨米直播，点进最上方的橘色头像。
却在输入几个字母后停下。
说点什么呢？能说什么呢？
该说什么呢……
王沉砚斟酌片刻，最后，只留下了一句简短而矜持的——
“今晚的直播很有趣，good 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