狴犴婴盯着那一行小字，陷入了沉思。
季献桃满眼期待。
片刻后，他坚定且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回答。”
饶是季献桃已经失望了不知多少次，听到这句话心下还是一沉。
见她神色有异，狴犴婴便多说了些，“因为，不确定，答案是不是，真的。”
峰回路转。
季献桃略带急切道：“怎么说？”
从狴犴婴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她听到了一则更像编来吓唬小孩的故事。
妖魔会将不听话的坏小孩掳走，把他们种进地里，从他们身上长出来一棵树，树上结果子。
名叫人身果，虽是果子，长得却和小孩们一模一样，等果子被妖魔摘下一口吃掉，埋在地里的小孩就会悄无声息腐烂，妖魔则变作小孩的模样回到他家中。
狴犴婴断言，“编的，妖魔不可能，做这种事。”
季献桃：“凭什么如此笃定？”
“因为。”狴犴婴慢吞吞道，“我就是，婴儿的时候，父母出意外，被妖魔，送回部族。”
“！”所有人脑袋扭了过来，齐刷刷看向他，好奇心被钓了起来。
卫千秋兴致勃勃，“妖魔长什么样？”
狴犴婴摇头，“婴儿，不记事，这事还是，听族里人说的。”
“不过还有一次，我长大些，生了病，昏昏沉沉，或许是错觉，妖魔偷偷地来，给我糖吃。”
“就这两次了。”狴犴婴表情失落，他其实挺想知道那个好心将他送回部族的妖魔是谁，“后来，我生活稳定，就再也没来过。”
姬瑶池听了半天忽然插话，“这妖魔对你这么好，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就是故事中吃了人身果的妖魔！”
便宜弟弟陡然拔高了音量，张牙舞爪，满脸阴险。
狴犴婴却认真思考了会儿，突然凝重了面色，怀疑人生，“我，妖魔？”
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
眼瞧着一个傻孩子快被忽悠瘸了，季献桃无语凝噎，“人身果的故事流传甚广，照你的情况，第一个怀疑你非人身份的就该是你族人。”
“顺顺利利把你养这么大，也没传什么流言蜚语，要么他们确定了你是人类，要么早已对换小孩的事习以为常。”
“不过我觉得后者可能性很低。”
狴犴婴将信将疑点头，松了口气的模样，傻笑起来。
季献桃暗暗叹了口气，狴犴婴这条线也断了，就连八荒住民的眼中妖魔都是近似传说的存在，更何况妖魔修炼法？
姬瑶池凑了过来，误会她眉眼间的忧愁，“阿姊，你还在为搞钱的事烦忧吗？”
季献桃胡乱应了声。
“我有一计。”姬瑶池迟疑片刻后，眼神犀利起来，从袖中取出一只黑金色的千纸鹤。
季献桃眼露茫然，“我的灵鸟什么时候在你手上？”
姬瑶池见状更加确定了，“这不是阿姊的。”
他将纸鹤翅膀往外一翻，赫然见那上面烙了一行烫金小字——
平寰公主同款，精准迅捷倍实惠，低调奢华有内涵，还在等什么，快来蹭通玄圣体的气运吧！
季献桃：“……”
合着她被免费挂广告了是吧？
姬瑶池犀利地说：“阿姊可以向学府起诉，获得应得的广告费和一笔赔偿。”
季献桃：“……”
许乘风在一旁摇头晃脑地感慨，“我就说那几个学长是铁公鸡，你阿姊那只灵鸟是无偿赠送，人家卖了一份人情自然要讨回来。”
这下姬瑶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态度强硬讨回损失不是不行，但这样一来人情交往就断了，灵鸟配送的幕后学长他认识，是皇后娘娘一系。
勉强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姬瑶池安慰地拍拍季献桃肩膀，“阿姊以后长点心吧。”
卫千秋更是给出最后一击，“这样看来，怪不得殿下与那叫狴犴婴的小子一样，在贫穷的路上一去不回头呢。”
季献桃：“……”
狴犴婴：“……”
如果不是卫山河紧急关头拉了妹妹一把，她保准要被两人联合套麻袋的。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悬赏殿。
季献桃这次瞧上的是一个外出任务，探索一处学府新发现的秘境。
这类悬赏需要离开奉元学府范围，禁杀令不再生效，且脱离学府管控具有一定危险性，需要本人亲自往悬赏殿跑一趟。
执勤的老师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和修为后，半空中一笔成符，似乎是某种禁制落在了他们的玉牌上。
“这是做什么？”季献桃不解。
老师撩起眼皮，倒背如流向新生解释学府规矩，“玉牌作为奉元学府的技术结晶，是获取资源的媒介。”
“以前这东西上还刻有传送阵来着，自从出现有学生倒卖物资，或者被外头的人杀了顶替身份，蹭了不少功法秘籍的事后，就立下了新规矩。”
“学生离开学府必定封禁玉牌绝大多数的功能，顺带开通一个实时记录。”
老师将玉牌抛还给他们，幽幽补充道：“就算这样了，玉牌在外面还是抢手货，记得小心些别被人杀了。”
季献桃：“……我突然不想接这个任务了。”
老师一伸手，“毁约金两百贡献点。”
季献桃：“诶，您猜怎么着，我又改变主意了。”
卫千秋仍然爱说她的大实话，“殿下既然离开学府范围，就该做好被杀手找上门的准备。”
“三国之中想杀殿下的人可不少，甚至包括正在四周围观的学长学姐，就是他们通风报信，说不定还有面前这位老师。”
老师慢悠悠举起手，“不包括我，我跟学府签了终身契的，三国争斗与我无关。”
季献桃说不失落是假的。
这些日子过得简单又充足，让她生出一种这辈子都想赖学府不走的冲动。
一旦踏出这扇门，她又该面对姬家那点子破事，又该担负平寰公主之名，不得解脱。
“没办法，谁叫我兜里没钱。”季献桃嘟囔一句，冲几人招了招手，“走吧，先去外城找礼长老汇合，这一趟外出他会庇护我们。”
季献桃提早发了传讯，礼长老与暗卫一行早早等候在外城与学府交界的关口。
“两位殿下日安。”礼长老人如其名，最是端方守礼。
季献桃与姬瑶池俱是客气地还礼。
“此次秘境一行，还得劳烦礼长老多照顾。”
礼长老含笑摇了摇头，扫过他二人身后的伴读三人组，见到狴犴婴也不奇怪，而是欣慰道：“不错，修为普遍有所进益。”
只是在与季献桃对视时，眼中流露些许疑虑。
季献桃身上这件掩饰修为的雾隐琅花佩还是从礼长老手里求来，对外展示二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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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为，却是唯独瞒不过他。
对此她也找好了说辞，传音道：“我修炼之法比较特殊，前期打基础麻烦，后期才能厚积薄发。”
礼长老疑虑消去了些。
也不知道他后续会不会向皇帝确认，反正只要皇帝那边没有表示，她就权当自己这点挣扎被默许。
简单寒暄后，礼长老召出来时载他们的车驾，向季献桃展示的地点驶去。
路上，卫千秋问道：“殿下，你说的那个秘境具体是什么情况？”
季献桃点开玉牌上的简介，“学府新发现的，已经请老师卜算过，危险性不算很大，新生都可以进去。”
“因为还没摸透里面的情况，不宜将整座秘境迁居到学府内部，才颁布悬赏对外开放。”
“待会儿我们进去后自行探索，玉牌会记录沿途所见所闻，获得的东西可以选择留下自用，也可以同悬赏任务一并提交上去，换取贡献点。”
“因为是秘境开发期才有这样的优待，等以后不仅要门票，收获的天材地宝还要给学府抽成。”
“怎么样？”季献桃晃了晃玉牌，“这任务还可以吧？”
卫千秋和姬瑶池纷纷点头。
不多时，车驾停下，远远地听见秘境入口处传来一行人的对话。
“秘境多险地，要是伤着宁姐姐就不好了。”
“无妨，修士不惧千难万险。”
“可姐姐你身为三皇子未婚妻，这身修为迟早是要舍去的，哪能算修士呢？要我说何必入这奉元学府，注定失去的东西只会愈加舍不得。”
第三道声音笑吟吟插了进来，“郡主此言有失偏颇，不是有句话叫朝闻道，夕死可矣？”
“本宫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区区一介侍妾，学府怎会容你这样的人进来？”
“宁姐姐”淡淡道：“奉元学府不问出身，再者侍妾又是何意，铃儿姑娘乃枭大人红颜知己，郡主此言才叫失态。”
郡主勃然大怒，“你——”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断这三人对话。
车内几人望向卫千秋，她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想憋笑来着，没忍得住。”
季献桃率先下了车，打眼瞧见秘境入口红黄蓝三人组。
听许乘风传音介绍，她才知道杏黄衣衫的那位，是与她一同入学的新生，天阳国昭华郡主王妙华。
一袭素雅蓝衣的叫谢宁，出身自天阳境内的谢家支脉，与驸马谢天青是远亲。
又一个将要被废去修为嫁入皇室的谢家人。
至于最后容色艳丽的红裙姑娘，许乘风也不认识，但从刚才的对话中就能听出她的身份，天阳准国师，历史课老师枭刑的红颜知己。
王妙华瞥见来人，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勉强收拾仪态。
谢宁出声道：“方才让各位见笑了，郡主性子直率，在场都是熟人故而肆无忌惮了些。”
卫千秋表示理解，“我懂我懂，要是只有我哥在场，说起话来我也百无禁忌。”
卫山河：“你本来就已经够——”
“算了。”
一位兄长放弃了挣扎。
王妙华眯了眯眼睛，倏地瞥向季献桃，“这位就是平寰公主？”
季献桃不明所以，“是我。”
郡主语气蛮横，“真巧，看上同一个秘境了，不过本宫没有与你们同路的打算。”
“就此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