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戎也多少知道点河东的事。
和盐场案子卷在一起,他那不算正经的萧家姻亲,轻则全家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即便萧若嘉已经嫁出去了,可她毕竟姓萧,打断骨头连着筋。
而他的长子,身上也流着萧家的血。
沈从戎一时很为难,他抬眼看向云菅,眸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悲戚。
云菅:“……你该不会想叫我救萧家?”
沈从戎摇摇头,他说不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话。
但他还是试探着问:“盐场一事毕竟重大,萧家的罪责是确凿的吗?”
云菅:“……”
怒火在胸膛中翻涌片刻,云菅第一次用陌生的、失望的眼神盯着沈从戎。
她的视线太过凌厉,像淬了冰雪的刀子划在沈从戎面颊上,叫后者一时不敢对上。
云菅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怎么?你当我父皇的眼睛是瞎的?罪责确不确凿,由皇城司来说话。当然,我也可以实话告诉沈副将,萧家的事,本宫也推波助澜了。”
沈从戎诧异抬头。
云菅漠然道:“所以沈副将想让本宫帮一把萧家,是万万不可能的。若非顾及你沈家情分,本宫只会斩草除根!”
这个斩草除根,不单单指萧若嘉,还有萧若嘉生下的骁哥儿。
沈从戎一听这话,猛地站了起来:“公主!”
见沈从戎英眉倒竖,云菅语气淡淡:“怎么?沈副将还要犯上作乱吗?”
沈从戎嘴唇紧紧抿住,似乎颤了好一会,才有些悲伤的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吗?”云菅笑了一声,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沈从戎,眼神里有沈从戎看不懂的东西。如同云菅问的话一样,“我以前是什么样子?你了解我吗?”
沈从戎一时哑口无言。
云菅道:“沈副将与其在一个姨娘身上费心思,不如多看看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正经的岳父,恐怕不是那贪得无厌、草菅人命的萧远山。”
说罢,她端起茶杯道:“送客!”
候在门外的寻情立马走进来,温声道:“沈副将,请吧!”
沈从戎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嗫喏着嘴唇道歉:“对不住,公主,我本意并非要救萧家。只是骁哥儿还小,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那样的外家……”
“那是你的事。”云菅道,“和我有关系吗?你的儿子有这样的外家,是因为你为他选择了这样一位母亲。”
云菅已经懒得再和他说什么,“你的儿子,也可以有别的母亲。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公主府了。”
寻情上前赶人,沈从戎再没脸待下去,转身有些踉跄的走了。
等他走后,云菅没忍住“呸”了一声。
什么声名远扬的小公爷,就这拎不清的脑子,哪个皇帝敢真的重用他?
北境那一页页关于他的捷报,到底是真的还是狄威特意捧出来的?
云菅现在对这件事非常存疑。
一想到沈从戎如今还掌管着五军营的中军,之后若立功,可能还会统帅整个大营,云菅就觉得堵了一口气。
她目前还得用沈从戎,但京师大营以后决不能交给这样脑子糊涂的人。
起码得备一个能够随时替换沈从戎的武将才是。
正想着这事时,孙程英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挑眉问云菅:“又和沈副将吵起来了?”
云菅叹口气,手按了按眉心:“你那个妹夫,我都不想说。”
孙程英:“……不是殿下的前夫吗?”
云菅脸色僵住:“……驸马,一定要互相伤害吗?”
孙程英低笑一声,在云菅身边坐下:“怎么回事?”
云菅把前因后果说了,孙程英也皱起眉头:“他的确拎不清。萧家贩私盐还冤死朝臣,这种案子陛下都要亲自过目的,他倒来这里为个姨娘求情了。”
“确切的说,是为了他的儿子求情。”云菅道,“说什么长子,不希望他被外家影响种种……”
云菅坐了起来:“不是我说,他脑子是不是有病啊?长子又如何?他正经的妻子是百家求的孙氏女,他以后的孩子只会有孙家这一个外家,他到底在为萧若嘉纠结什么?”
云菅听到这事儿都觉得怄得慌,更何况孙程英。
孙程英的脸色已经很臭了,甚至都暴露出了自己的女音:“待来日有机会,定要让雅清和他和离。他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我妹妹。”
云菅看一眼孙程英,“唉”了一声。唉完了,又说正事:“我记得你们在北境有人。”
孙程英也不瞒着:“狄总兵身边有个副将,是我祖父的门生。”
云菅:“……怎么孙阁老的门生里,还有武将啊?”
“杨副将最开始是准备科举的,但后来屡次不中,又发觉他武艺还不错,这才走上了弃笔从戎的道路。好在,他如今确实也闯出了一番天地。”
“哦……”云菅听完后,对他说,“叫这个杨副将使点儿手段,把段参将打发回上京来。”
孙程英诧异的看着云菅:“为什么?”
云菅说:“我需要京师大营里有我的人。”
孙程英想说,沈从戎不就是公主的人吗?但再想想沈从戎那性子,她就又忍住了。
行吧,看来是殿下越来越不放心沈从戎了。
“好,我会给他传信的。不过边疆将士想要调回上京,还得陛下首肯。”
云菅说:“你们努努力,我等结果。”
孙程英:“……行。”
时间一晃到了初九。
云菅今日要和孙程英进宫,拜见皇帝太后,以及一切宗亲命妇。
她难得穿了身隆重的公主朝服,将气场完全拉满,又和寻情、曲静伶两人低声密谋了片刻。
曲静伶很干脆的应下,寻情却看着云菅的肚子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有损殿下的身子?”
云菅笑道:“只是改一点脉象而已,只是这件事,以后别告诉段姨就行。”
寻情抿抿唇,最终还是点了头。
一切准备妥当,几人坐上马车进宫。
在宫门口时,云菅还遇上了同样进宫的李兰仪和李静怡。
想来这是李静怡出嫁这么多年,头一回进宫拜见太后和皇帝,她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云菅朝她招手,等李静怡走过来后,才牵住对方冰凉的手说:“莫怕,父皇既然能叫你进宫,说明他也念着你,父女之间没什么解不开的心结。皇祖母呢,又是宫里最和善的人了,她见了你,只有心疼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