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那些话,让云菅久久都没回过神。
直到段常曦将赵青蘅喊回屋子针灸,云菅才独自坐在亭中消化那些事。
她正捧着茶杯出神时,韩惟良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
两人对坐,韩惟良问:“在检讨你那仅剩不多的良心吗?”
云菅:“……韩叔你变了。”
“我看是你变了。”韩惟良给自己倒了杯茶,“以前也不知是谁在我这里,又哭又闹的撒泼想要朱雀司,还扯着娘娘出来当幌子。”
云菅:“……”
见韩惟良似乎有些得意,云菅没忍住“哟”了一声。她想起赵青蘅说的话,阴阳怪气道:“在我面前倒叫起娘娘了,也不知道谁以前跟在我阿娘屁股后面,一口一个赵姐姐。”
韩惟良老脸瞬间涨个通红!
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生气,只有些束手无策的嘟囔:“她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
云菅:“?”你还娇羞上了?
两人无言片刻,云菅才正色问:“照段姨和阿娘对你的态度来看,当年宫变也不是你背叛了阿娘,那为何青鸾使说你是叛徒?对你恨之入骨?”
提及当年的事,韩惟良的神色有些晦涩难明。
他端着茶沉默许久,才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
当年那场宫变,其实是他和裴照雪私下里,有预谋的发动的。
这事儿赵青蘅完全不知情。
可能是当局者迷,又可能是赵青蘅确实无心权势,自打她入宫后,李昀序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限制她的各种权利,但赵青蘅没对此做出过什么对策。
原本的皇城司虽为护驾天子而生,可听命的都是皇后赵青蘅。就连朝中不少大臣,也都更信服赵青蘅。
所以李昀序对此提防、警惕,并隐隐做出一些不利于赵青蘅的事。
这些韩惟良和裴照雪都看在眼里。
裴照雪甘愿为赵青蘅做事,一来是折服于赵青蘅的魅力,二来是她本就有所图。
李氏皇族害的裴家满门被斩,裴家军也分崩离析,裴照雪进入青鸾司,本就是为了杀李昀序,乱朝纲而来。
韩惟良不一样,他人生的唯一信念只是赵青蘅。
所以他不想看到赵青蘅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他愿意付出一切将赵青蘅推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哪怕赵青蘅怨他。
于是他和裴照雪两人一拍即合。
可他们费尽心思筹谋一切,却不知他们的计划,早就被人提前告知给了李昀序。
那场预谋良久的宫变,最终成了李昀序对他们的瓮中捉鳖。而朱雀司的假意投诚,在别人眼里也成了被迫“真”投诚。
虽然朱雀司最后得以保存一部分实力,但青鸾司为此大伤元气,燕衔霜还因此搭了进去,裴照雪岂能不恨?
说到这里,韩惟良的眼睛发红,竟透出些难以言喻的恨意。
云菅顿了顿,猜测道:“告密之人是朝阳郡主,李幼蓉?”
韩惟良看向她:“你知道?”
“我猜的。”云菅说,“她佛堂下有座密室,里面有我娘的画像。我还听说,她以前和我娘也是好友。”
韩惟良听到这里,竟然语气极重的骂了一句:“贱人!”
云菅:“……?”
韩惟良红着眼骂道:“她怎配得上赵姐姐好友之名?”
“当年因她出生伴有祥瑞,被先帝宠爱了好几年。可这种宠爱,是福也是祸。先帝离世后,恭王一脉并不真心接纳她,皇室的公主皇子也排斥她。若不是赵姐姐出现,她这辈子合该被那些人踩进泥潭里去。”
“可她倒好,狼心狗肺的东西!一面追着赵姐姐要义结金兰,一边私下给李昀序、恭王等人传递我皇城司的情报。这天底下最贱的人,莫过于她李幼蓉。”
“可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韩惟良眼里的杀意,几乎都要化成实质:“我们朱雀司当年假意投诚,是完全可以自宫中带走赵姐姐和你的。这本就是我们的另一个计划,若是逼宫失败,就全部撤离,等来日东山再起。”
“可李幼蓉在其中假装接应,却在背后对着赵姐姐放冷箭。她有一把袖弩,其中弩箭还是赵姐姐的匠人为她量身打造的。但没想到,那袖弩她第一次用,就用在了赵姐姐身上。”
“贱人!”韩惟良再也难以维持体面,直接破口大骂,“若有机会,我定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菅:“……”
默了片刻,云菅看着气得发抖的韩惟良说:“韩叔,冷静点。过去这么多年了,不气了啊,你往好的地方想,青鸾使这会儿还在给李幼蓉当奴婢呢!”
韩惟良:“!!!”
更气了,他连裴照雪也骂了进去:“废物!蠢货!不过是想拿到裴家军的虎符而已,竟给人当奴做婢十几年。李幼蓉对我们都非常熟悉,谁知道她所谓的易容,是不是早就被人家识破了。”
云菅精神大震,一下子听到了重要情报。
“你说裴姨易容成流萤,是为了裴家军的虎符?”
韩惟良知道自己说漏嘴,顿了下才含糊其辞道:“应该是吧……”
“我说呢!”云菅恍然大悟,“原以为她是为了青鸾司的鱼符,后来发现,这鱼符与你们而言并不重要,因为两司早就被你们掌握在手中。”
“再后来我以为她是为了账册,毕竟那账册里记录了很多皇帝、恭王等人为了污蔑我娘,做下的种种事。可账册被我的人取走后,我发现裴姨也不是很在意。”
“原来她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裴家军的虎符!”
云菅猛地站了起来:“可是韩叔,裴家军的虎符为什么会在李幼蓉手上?”
云菅声音太大,震得韩惟良头都往后仰了下。
“坐下!”他不高兴道,“那么大声做什么?”
云菅坐了回去:“我不是为了附和你慷慨激昂的情绪吗?你都快杀人了。”
韩惟良:“……唉,说到底,还是我无能。”顿了顿,他把裴照雪也加上,“裴照雪也无能为力,我们两人掌管青鸾、朱雀二司,却被李幼蓉这个外人耍的团团转。”
“到最后,害了赵姐姐……也害了衔霜!”
这是云菅第二次听到“衔霜”这个名字。
她不止从赵青蘅眼中看到了哀戚,也从韩惟良眼中看到了悲痛和悔恨。
云菅没有再插科打诨,只是沉默的替韩惟良加满茶水,温声道:“韩叔,都过去了。”
韩惟良却摇了摇头:“没有过去,嘉懿,这事儿在我心中永远都过不去。”
“那你想怎么做呢?”云菅问,“你的初衷,是希望我娘不再受李昀序的桎梏。现在我阿娘短暂的自由了,可你还是放不下是吗?这到底是你在为我娘考虑,还是你自己的野心在作祟?”
韩惟良一时哑口无言。
云菅道:“我阿娘和李昀序之间的事,我会替她去了结。但是韩叔,丑话我要说在前头。我没有和你们这些人性命相交的情谊,我也不会轻易被你们打动。所以但凡是挡了我路的人,不论你们有多大的苦衷,我……”
“都不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