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附近,不知为何聚集了几名清微宗弟子,正与仙盟的人起口角。
苏蕴娆心下疑惑,虽然仙盟重新查案,清微宗上下必定不满,可弟子们也不至于冲动至此,直接和仙盟起冲突。
她忽然听闻一道声音:“此等行径,与魔兽何异?”
又听一名弟子愤愤骂道:“仙盟为了封锁阵眼,连灵兽的性命也不管了!”
她一头雾水,尚且没理解“此等行径”是什么事,忽然见一人身着青衫,落剑驻足她身前。
来人一身正气、五官端正,正是大弟子王潜道。
他只是一出现,远处争吵的弟子发现他的到来,神色都收敛了些。
王潜道却没去处理弟子与仙盟的争吵,而是直奔江谪前来。
他微一拱手行礼:“师娘、师弟。”
王潜道又拿出一枚生灵丹交给江谪,说了句:“这是压制奇毒的丹药。”
苏蕴娆暗吃一惊心想,王潜道不愧在弟子中声望颇高,就连沈知行都不顾江谪身上的毒,唯有他念着此事,还特地炼制了丹药。
不过王潜道这般才是正常,她名义上的夫君沈知行,似乎对宗门和弟子也太不关心了点,成日只知带着吟儿修炼。
自打安吟回宗门后,沈知行便带着安吟闭关修炼去了,仿佛除了此事,再没什么能让他放心上。
以前她从未觉得不妥,可方才她忽然发现阵法异样,沈知行很可能与此事相关,难道他真的藏着什么......
她怔怔出神。
江谪已经吞入丹药,运转中气,将生灵丹吸入丹田,一边将奇毒用元气包裹封锁,一边打通闭塞的经脉,片刻后收力。
“多谢师兄。”江谪冲他道谢。
王潜道微一沉吟:“师弟,我听闻你前往灵鼬山未取得解药,不必忧虑,即使仙盟反悔,宗门也会替你想办法。至于伏魔阵一事,清微宗身正不怕影斜,无论仙盟查多少次结果也是一样。”
江谪沉默点点头。
苏蕴娆心中想到阵基建造异常的事情,有些忐忑不安。
她出言问:“倘若清微宗真的有问题呢?”
若宗门真的有问题,仙盟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当世对抗兽潮艰难,人人自危,更何况伏魔阵牵连了这么多门派,只怕清微宗会从此一蹶不振。
王潜道静默片刻,又看向争吵的方向:“师娘何必杞人忧天,待真相水落石出再关心此事不迟,弟子去处理宗门与仙盟的冲突,先行一步。”
王潜道走后,苏蕴娆仍是闷闷不乐。
她既担忧清微宗未来,也担忧安吟会被清微宗衰败一事牵连。
这说明剧情又开始向原作靠近,哪怕江谪不颠覆宗门,宗门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衰落,那岂不是安吟也会重蹈覆辙......
江谪打断她出神:“师娘很担忧?”
苏蕴娆呆了一呆。
她踌躇开口:“......自是担忧,万一你我受牵连呢。”
其实,她也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安危,或许是只要安吟好好活着,她就相信吟儿一定会保护她。
若宗门真的破败,她独自带着吟儿,寻一处不受兽潮侵袭的地方隐居,也不失为一种好结局。
可安吟一定不希望清微宗出事。
江谪摇头:“仙盟只会找出始作俑者惩处,不会牵连他人。师娘是害怕宗门就此衰落?”
实则宗门前途她倒不甚关心,她只关心安吟的安危。
时至今日,她仍对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有股隔阂感。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会对其他人有什么感情,唯一放不下就是安吟,清微宗出事,吟儿说不定也有危险。
而刚才发现的线索对清微宗不利,哪怕冒着得罪仙盟的风险,她也要隐瞒。
这么想着,苏蕴娆回:“每一个清微宗弟子都不希望宗门衰落,我们虽然发现伏魔阵有异,可当然要瞒着仙盟。怎么,莫非你不这么想?”
方才他们已经查出些许猫腻。
如果伏魔阵真的有问题,他们便会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既然两人共同辅助仙盟查案,究竟要不要刻意隐瞒对宗门不利的事实。
很明显,苏蕴娆已经有了答案,即便伏魔大阵真的有问题,她也不会向仙盟汇报。
江谪摇摇头:“隐瞒不报,我们反而会受牵连。”
师娘还是太单纯,竟说出每个弟子都希望宗门好这种话。
与其说对宗门真心,不如说只是依靠。
修真界多见捧高踩低,只见世人锦上添花,又有几个雪中送炭?
何况兽潮汹涌,修者都渴望寻找强大宗门靠山修行保命。
如果师尊出事,进而牵连清微宗。且不说那几个各怀鬼胎的宗门长老会不会行动,其余小弟子一定是离开自保,巴不得和清微宗撇干净。
苏蕴娆叹气:“即便如此,也要隐瞒,就是要委屈你受苦了,仙盟查不到结果,一定还是不会给出解药。但宗门利益却得以保全,孰轻孰重,你能分清。”
其实,她也料到江谪不会轻易妥协此事。
毕竟对他来说,他只是做了该做的。可若清微宗出事,极大概率会影响吟儿安危,她还是要试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剧情修复回去。
苏蕴娆听他的意思是决定将此事上报,原本心底一凉,神色黯然,虽然不抱希望,听到他的答复还是忍不住失落。
但又想起先前灵鼬山一事,顿觉愧疚,不知为何竟对他多了一丝耐心,决定再试试。
她螓首微微一偏,微笑凝视着他,眼中温柔,竟是十分明媚动人。
苏蕴娆笑道:“你不听师娘的话了吗?”
师娘很少这样看他,江谪只觉得心脏在这一刹那,都快停止跳动。
这个微笑让人不住沦陷,他下意识避开了眼睛。
江谪面上淡淡:“弟子谨听师娘之命。”
苏蕴娆顿时无限惊喜,她没有想到,江谪居然答应了。
原本以为他一定会向仙盟妥协,她甚至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江谪的行为让她很是意外,他实在没有必须帮自己的理由。但她也没细想,只要江谪愿意一起隐瞒就好。
但他只回了一句,她险些没听清,还需再确认一下。
苏蕴娆又贴近他:“那我们约好了?”
江谪见她离自己很近,心下不由一阵荡漾,又告诫自己此事不能着急,敛去神色。
他偏头:“嗯。”
见他神色如常,不似作假,苏蕴娆便放心下来。
江谪已经答应她隐瞒此事,她就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先从阵基被其他术法替换的原因查起。
苏蕴娆又采了几根杂草来,丢在阵法上准备试验。
过了一会,江谪又道:“看来,师娘很在意宗门。”
苏蕴娆摇摇头:“其实,我倒不是担心宗门衰落才想隐瞒。”
江谪转头,一双眼又直直望着她:“那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安吟。
苏蕴娆表情苦恼,实在不知怎么同他说。
总不能说,她既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眷恋,也不在乎宗门的,她是心系安吟,为了吟儿也要保下清微宗吧?
再者宗门衰落,剧情就有种重蹈覆辙的感觉,大为不妙,当然是规避为好。
况且,继续当宗主夫人,还可以和安吟生活在清微宗,这毕竟是乱世,自有宗门抵挡风雨,总比在外面流浪好。
苏蕴娆脱口而出:“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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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还在,我能当宗主夫人,有什么不好?”
江谪心底猛然一沉,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渐渐地难受了起来。
他心里一片混乱,面上仍是漫不经心:“......看来,师娘很爱师尊。”
苏蕴娆总觉得他神色有些奇怪。
她凑近一步,仰头细细观察他的表情。江谪虽然神色不变,但长睫半遮住眸子,她看他眼中灰蒙蒙一片,忽然暗潮汹涌。
苏蕴娆心底一惊,只觉得他周围气息倏忽冷冽下来,令人害怕,这种感觉想极了先前。她正要警戒,江谪又抬眼看她,只一瞬,眸色已恢复如常。
她这才舒一口气,心想方才只是错觉。
于是她点点头:“那是自然。”
江谪感到胸口一窒,一言不发,再度低头。
这一句答复无疑绷断了江谪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他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可笑和悲凉。即使内心极力抗拒,不愿承认这份感情,师娘靠近他时,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师娘真正爱慕的当然是师尊,她对他连师徒之间的关心都是半分嫌多,若没有师妹这层关系,她便不会接近自己。
想到他埋藏的爱意没有任何表达机会,心就陷入绝望之中。
不说喜欢的话,她就永远只是他师娘。
内心满是不甘与疯狂,手指也几乎克制不了地颤抖。
她可是师娘啊。
江谪忽然瞥见伏魔阵,心中又一静,理智慢慢重回。
——那又如何?
他神色无异,眼中却已尽是森冷寒意。
若伏魔阵真的有误,师尊被仙盟查处,就会被仙盟收押,师娘无依无靠,他们之间不就没有阻碍了?
江谪面色阴沉,心想方才是太早答应了她。
苏蕴娆见他沉默不语,觉得无聊,便又凑近阵眼,观察丢在上面的杂草和阵法驱动。
虽然他们在外围时,亲眼瞧见了编花瞬间枯萎,到阵眼附近,反而感受没那么强烈,就连杂草枯萎速度也缓慢不少。
或许是因为此处不似阵法边缘,聚集了众多清微宗弟子和仙盟的人,加上阵法没有启动,夺取生机这件事平摊到每个人身上也微弱了许多。
可表现虽然细微,杂草仍是一点点枯萎下去,直至干黄。
苏蕴娆微微皱眉:“这里也布设了夺取生机的术法,看来,伏魔大阵的驱动真的不由灵石提供。”
阵法既然由夺取生机驱动,仙盟拨下来修建阵法的灵石又去哪了呢?”
江谪那边仍是沉默着,苏蕴娆奇怪他忽然又不理人,不过想想他先前古怪的脾气,也可以理解。
这边,他两人正在检查阵法有何异样。
另一边,赵渠由于不想和任何人同路,独自逡巡片刻,又和苏蕴娆两人撞上了。
只是他刚一见苏蕴娆便隐藏气息,躲在暗处查看。
他早觉得仙盟暗中包庇清微宗,否则上次怎么回任由账房忽然失火,竟是查不出伏魔阵出事的原因,这等无能行为,仙盟建立以来还是头一次。
但他其实对这些事毫不关心,若不是被江谪抓住云霄宫的把柄,害得灵鼬山赔偿一事不得不罢休,他才不会来清微宗这个鬼地方。
如今他却非揪出清微宗问题不可,只要伏魔阵一事重新查清楚,仙盟定会严厉惩处,令清微宗赔偿,届时他就能从中获利。
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的让他发现了秘密!
方才他分明听见,苏蕴娆说伏魔阵的驱动由剥夺生机的术法完成,而非灵石提供,那修建阵法的灵石岂不是都被私藏了?只要能找到这批灵石,少不了他好处。
赵渠双眼一眯,脸上挂着讥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