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澜眨了眨眼。
再定睛瞧时,对面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人仍是出尘淡静的神色。
邵昱年没搭茬,声音温和:“要是喝多了,明早我替你代班。”
他眉眼清淡,容忍地接纳住了她掷来的刺,四两拨千斤的一句,就能噎得郑澜喉咙发堵。
邵昱年身后就是明大那幅著名的涂鸦,红色大字一笔一划写着:我爱你,再见。
与她刚刚涂黑的留言相对辉映,讽刺得很。
郑澜一刹那眼角潮红。
刚才涂掉那句话时,她明明是痛快的。
情绪反扑来得太过突然,连她自己都惊讶。
上回也是如此。
她前一秒还能风轻云淡地与蒋铖告别,后一秒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而这几回,偏都有邵昱年在场。
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磁场?每次在他身边,她总是脆弱,不堪。
郑澜将涂料罐丢下,拔腿就走,笔直的长腿跨过隧道石板上,间或有咯吱不稳的声音。
相比之下,跟在她斜后方的步声就沉稳许多。
她扬起脸来,强忍着泪宣布:“其实我不难过。”
邵昱年点了点头认同:“确实没什么必要难过。”
郑澜觉得他这话听着有点怪,但并没心思计较。
她又接着说:“我也不后悔——当初为了他去英国念书,现在没什么好结果又分手,都不后悔。”
邵昱年静静地听,轻声:“嗯。”
“分手确实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郑澜听得又蹙了蹙眉,仍然继续:“所以你没必要这么对我。”
她站在暗红寡淡的“我爱你”和“再见”中间,薄薄的肩拉成倔强的直线。
“没必要可怜我,照顾我情绪,想方设法让我振作……我清醒得很,分手是再难受也必须要做的事,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也不遗憾。嗯,或许有时候还是有点遗憾的,毕竟那是一段持续了很多很多年的感情了,但我知道我迟早会好起来的。我在想办法,我在拉自己出来,我……”
邵昱年听见她的声音又开始发颤了,下意识地就将手揣进口袋里翻纸巾。
但她忽然站定,紧紧闭着眼,五官拼命地拧在一起,似乎在拼命压制情绪。
几个深呼吸后,郑澜睁开通红的双眼,看着他,神色诚恳。
“你不用把我看成一个不同的人。”
邵昱年打量着她因为含泪而肿胀的眼包,似乎花了点时间琢磨了一会儿她这句话。
良久,他审慎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然后呢?
郑澜等他继续说,下一句应该是“抱歉以后不会了”。
但邵昱年却惜字如金,没有更多保证。
电话就在这时进来,邵昱年接起,是秦桃叫他忙完也去庆功宴吃点夜宵。
邵昱年应下声,挂断前那头漏音:“诶,郑澜呢?难道是发现咱们想忽悠她进乐队,直接跑了?”
郑澜诧异之下有些哭笑不得:帮忙救个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的措手不及被邵昱年察觉,陪着她往外走时,他主动提起:“加入乐队,你是怎么想的呢?”
喝了点酒,再做决定总没有那么理智的。
郑澜克制隐隐的那股冲动,边走边说:“等会儿聊聊,再考虑几天吧……你觉得呢?这事儿还是你给我招来的。”
邵昱年微微侧颌,唇边泛起极浅的笑意,他瞥了她一眼,没有推脱。
他直言不讳:“我听过你唱歌,很动人。”
他说完这话,忽然有些庆幸自己那个嘴贫的室友早就毕业了。
否则一定会被凑上来多一句嘴:“你说的歌还是人呐?”
郑澜:“下午我没开嗓,声音都是紧的。你还真敢夸。”
邵昱年没驳声。
下午那场已经很好听了。但五年前那场更甚之。
他们沿着两排笔直招摇的椰树走出校门,等在人行道前时,邵昱年忽然在夜风中启声:
“郑澜,你听。”
她仰起头,不明所以地侧耳。
22路公交车鸣着笛驶远。海风掠过椰王树时簌簌作响。
再远一些,便是起起伏伏、模模糊糊的海浪声。
他眼中似有温柔星辰,眸心却又凝着厚重的墨,幽深地落在她身上。
邵昱年:“从深海中爬上岸或许并不容易。但你递出只手,岸上一定会有人会拉你。”
郑澜微微地怔住,眼见着他双眼里无端驶来一艘安稳的船。
像是要搭救溺水者上岸。
绿灯亮起。
邵昱年先跨出半步,见她呆在原地没动,伸手轻轻拉了下她的腕。
温凉指尖搭上她一跳一跳的脉搏,带了她一瞬,便极有分寸地松开。
“走吧。”
-
重新回来,桌上已经玩起了大话骰子。邵昱年被恩赦先吃点东西垫垫,而郑澜面前则被推来一个骰盅。
林思齐:“输了喝半杯,还要真心话大冒险。”
郑澜抿着唇,点头。
大话骰是击鼓传花的玩法,她喊得巧妙,每回都安全下车。
而秦桃连输五局,挫败至极,看郑澜的眼神都有些散了:
“不是,你不好学生吗,这么会玩?”
郑澜不忍,接过她的酒杯,替她喝了一局。
“下酒的游戏,我都是从小玩的。”
郑澜老家地处西北,酒桌风气极为彪悍,男女老少只要上了桌都是能喝半斤绝不喝二两。她平时藏得深,轻易不露实力,怕被灌酒。
键盘手抓住时机,马上嚷:“不行不行,哪有只替喝的?真心话大冒险也得替了吧。”
郑澜故意不戳破几人摩拳擦掌的小算盘,冷冷一笑:“我选真心话。”
林思齐也不含糊:“为什么突然回明市,还找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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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干?”
郑澜答得干脆:“分手了。回来休养身心。”
酒桌静了一瞬。乐队几人纷纷都看向提问人。
林思齐心想:我真该死啊。
秦桃有几分酒醒,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郑澜,你没事儿吧?”
郑澜摇摇头,说没事。
林思齐则陪着笑,脸色微腆,“你是和平分手的……吧?我没踩到雷……吧?”
郑澜敛了敛睫,气息停滞了一瞬。
而后忽地掀起眼皮,雪亮逼人的瞳孔地盯着他,唇边勾出一抹清倔的弧。
“这是下一个问题。”
秦桃乐了。她听出郑澜这是平白杠上了一股气。
局面急转成林思齐和郑澜的单挑。
林思齐先输一局,喝下半杯后,回答了自己有过3个前任。
接着他就敢仗着酒胆继续问郑澜:“分手是什么原因?”
郑澜眼都没眨一下:“他跟上司牵线介绍的富家女不清不楚,被我发现了。”
她答完才喝,搁下酒杯时,毛孔清透,两腮涨起红。
全桌人倒吸一口冷气。连性子最温吞的吉他手都骂了句“什么辣鸡”。
邵昱年在旁边静坐,骨节修长的手指剥着花生,抿唇望着一桌人玩得热闹。
听到这句,他眼底忽而卷起飓风,凉温的目光凝在她的侧颜。
林思齐又赢了,见对面的女孩子聊起分手从容镇定,不禁也放宽了心,继续颇有兴致地挖料。
“你们谈了多久啊?”
郑澜嗓音平静:“五年。”
又是一静。
郑澜被他们这样一惊一乍的反应搞得有些烦躁。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怎么个个都觉得像是天塌了。
鼓手先出声:“不信不信。五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一下就分干净了?”
键盘手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骨气啊?我们学妹慧眼识人,好马不吃回头草。”
鼓手有个分分合合七八年的女友。这话实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他没服气:“人心都是肉长的,感情这回事和打鼓不一样,不可能丁是丁卯是卯的。今天浓情蜜意海誓山盟的,明天翻脸不认人了,这说出去谁信啊——”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见女孩子从暗处扯过来一个清端平整的领口,眼都没闭,唇瓣就贴了上去。
唇齿相撞,她没觉得疼,倒是猝不及防地品出了邵昱年的味道。
不是酸的。不是咸的。
是明前茶的清香。
郑澜胸腔里掠过解气的快意,缓缓合眼。
今晚另眼看她的人,她一股脑都回敬完了。
她等着邵昱年将她推开。
或许他还会擦一擦唇,抿口酒精消毒,克制着愤怒地说一句“自重些”或者“我实在看错你了”。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
他始终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