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黑暗幽静，一抹金色悄然划过，很快又被黑暗吞噬。
长着奇形怪状的鱼类从怪异的珊瑚丛游出，下一刻就被张着巨大嘴里的坚甲鱼吞下。
它慢慢地游走着，忽地深海里探出一只白皙胳膊，五指成利爪，迅猛扼住鱼身。
坚甲鱼挣扎弹动，巨大的嘴张开，长着密密麻麻的利齿，似乎在恐吓敌人。
下一秒，乔安甩了鱼头一巴掌。
坚甲鱼昏死不动。
他拎着鱼，摇摆着浅金色的鱼尾，快速游到一处海中洞穴。
里面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人鱼，鱼尾颜色黯淡无光，多处伤痕又在渗血。
乔安抚上伤痕，嘴里发出浅浅的吟唱，声音空灵神秘，不似人间之声，随着海水散漾开来，鱼群纷纷游来，围绕着洞穴不散。
“没用的。”人鱼说道：“我快死了。”
乔安停下吟唱，把手里的坚甲鱼递给他。
“这是变异后的鱼，不能吃。”人鱼喘着气虚弱的说，“你走吧，去安全区，深海已经不适合人鱼了……我们还是得靠人类，不然就会像我一样……”
乔安歪了下头，金色眼眸盛满不解，“人类？”
“对，人类。他们上半身和我们一样，但是没有尾巴，是两条腿，就像裂开的尾巴。”人鱼断断续续的说，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他们身体很弱，却很聪明，能造出各种东西。有些人有很强的精神力，但是羸弱的身体撑不住这能力，所以需要我们人鱼来帮忙疏导缓解。”
说完这句，他久久的喘着气，看着眼前这只罕见漂亮的金色人鱼，说道：“你去人类那里，找个强大精神力的，他会养你保护你的，或许还能帮你找到你要的珠子。”
“珠子。”乔安轻声呢喃，对，他要找珠子。
乔安是只在深海醒来的人鱼，他没有记忆，只知道自己要找颗珠子，很重要的珠子，没有珠子，他就不能回家。
乔安看着这只濒死的人鱼，点点头，“谢谢。”
人鱼露出勉强的笑意，意识逐渐模糊，发出痛苦的呻吟。纵然他知道要死了，可生物的本能还是让他挣扎着。
乔安看着他，再次吟唱起来，语调轻柔舒缓。人鱼在熟悉却又陌生的歌声中放下对生的执念，痛苦渐渐消散，他眨了眨下，似乎又见到天灾之前的蓝色海洋。
“谢谢，我死后把我的记忆拿去，能让你在人类中生存下去。”人鱼轻轻握住乔安的手，他的手背留有明显的金色鱼鳞，五指指甲如利刃，能轻松划开坚硬的物体。
和现在所有的人鱼都不一样，他们的手指就跟人类一样，柔软脆弱。
古书上说他们人鱼也曾是这样的。
令人遗憾的是，人鱼已经没有时间再研究这个了。
“祝你好运，乔安。”
人鱼恋恋不舍的闭上眼，彻底失去生机。
“海神会迎接你的。”乔安闭上眼，低声吟唱，圣洁面容在昏暗洞穴散发微弱光芒。
他反握住人鱼的手，相握之处发出点点白色微光，光点一路延伸到人鱼的脑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又点点消散。
大量的记忆灌入乔安脑海中，快乐的，痛苦的，悲伤的，绝望的，还有人鱼所说的人类，他看到了人类建造的高大建筑，近乎神力的科技，还有他们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
乔安忍不住痛苦地皱起眉，良久才消化掉这些记忆。
人鱼说的对，人类或许能帮他找回珠子。
人类的居所在陆地上，他们是陆地生物，哪怕现在陆地危险重重。
乔安浮出海洋，身后黑色海水中漾开鲜红的血液，总有不长眼的怪物拦路。
鱼尾不适合在陆地上行走，乔安靠坐在礁石上，闭上眼回忆着人类双腿的模样。
很快金色鱼尾上的鱼鳞逐渐褪去，鱼尾幻化成人类的双腿，白皙细长，脚踝伶仃。
乔安用手摸了摸，光滑的触感，他上下抬了抬脚，再左右分开，海风往他两腿中间吹去。
哇！
好神奇。
乔安瞪大眼，金色眼眸如小孩般跃跃欲试，海里的鱼跳起去咬他的脚，乔安一脚将鱼踹回海里。
“哇。”
虽然比不上鱼尾大力，但是可以同时踹两条鱼呀。
乔安坐在礁石上玩到天黑，月亮升起，他的肚子也饿了。想了想，乔安又回到海里，该吃饭睡觉了。
海里的鱼难吃又丑陋，乔安不乐意抓来吃，拔了些海带放嘴里嚼，寻到一处海底山，躺下睡觉了。
等到太阳再次升起，乔安回到陆地上，他要去找人类。
人鱼的记忆说，人类的安全区在森林深处，只要靠近森林就会碰到人类，因为他们会出来杀异兽。
除了获取海底资源，人类一般不会靠近海洋，因为海底异兽比陆地还要难缠，而且它们还会上岸，人类就更不爱靠近海洋了。
在这片海域驻扎的人类安全区叫九区，指挥官叫雷蒙。
人鱼警告：不要靠近雷蒙！他疯起来会无差别攻击人类人鱼和异兽。
乔安时刻谨记。
他往森林深处走去，陆地地面凹凸不平，泥土石粒还有长着尖锐倒刺的植物动物，它们划伤乔安还不太熟练的双腿，金色的血液流下，被蠕动的土壤吸食殆尽。
“我讨厌陆地。”
乔安心想，他走了不知多久，太阳升起又落下。
多日未接触水源，乔安身上的鱼鳞开始显露出来，脸上手上腰腹，还有腿上，这让乔安看起来诡异万分，偏偏他的脸又是那么的漂亮无害，仿佛林中精怪。
乔安累了，他想要记忆里人类的车子，那个走的比他快多了。
人类，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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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乔安靠在树上休息，一只手放在小水洼里汲取水源。微风吹的树叶哗啦啦响，这是他在海洋中不曾感受到的。
轻柔舒服，甚至还带着太阳的温暖。
“我喜欢陆地。”
乔安是只人鱼，健忘和善变对他来说很正常。
不知何时起，轻柔的风声中夹杂着浑浊的喘息，地面发出规律且沉闷的响动。
危险在缓慢逼近，乔安身上的鱼鳞猛地炸了下，这是人鱼对危险的提示。
乔安倏地睁开眼，金色眼眸流光溢彩，尖利的耳廓颤抖了下，分辨出声音的方位，他转身看去，恐惧蔓延全身。
那是一只长着巨大獠牙的生物，眼睛赤红发亮，它紧紧盯着乔安，口水滴滴答答流下。
乔安在记忆里翻出——变异的狼，他的爪子能轻松划破人类的身体。
而且一只狼的出现，代表了周围还有多只。
像是印证了乔安的猜想，低矮灌木丛秫秫抖动，从里面走出两只，三只……
它们找到食物了。
乔安将手从水洼里拿出，刚才还与人类无异的手指猛地长出利刃。
地面震动了下，变异狼倏地扑上来，乔安偏身躲开，五指划过狼身，腥臭血液飞溅到乔安脸上。
被抓伤的变异狼发出可怖的嚎叫，乔安扭头往空缺的位置跑出，狼群在后面紧追不舍。
狼的速度比人类要快很多，更别说是乔安这个刚幻化出双腿的人鱼。
狼嚎声越来越近，乔安迅速感知附近水源，调整方向，右脚吃力的歪了一下，绊倒在地。
风声鹤唳，后头的变异狼跳起，朝着他的腿就要咬下。
下一刻双腿不见了，硕大的金色鱼尾扇在变异狼身上，鱼尾上的鳞片恰如锋利刀片，刮得狼身道道血痕。
变异狼‘砰’的倒在地上，激起尘埃，这让红了眼的狼群停住脚步，警戒又狠狠地看着乔安。
鱼尾再次化为双腿，乔安撑地爬起，飞速往水源跑去。
迟疑了一会儿的狼群很快又追了上去，记忆告诉乔安，狼是很记仇的生物，除非他把狼群都杀了，不然休想活着。
在陆地上，乔安没法杀尽，直到入了水中。
周身的水源源不断地修补乔安的身躯，乔安一挥手，水瞬间化作尖锐冰锥。
然而就在此时，乔安眼前忽地闯入一道人影，利落地抬脚扫去，踹飞最前面的一匹狼。
而后空中响起沉闷厚重的炮火声，狼群瞬间被炸开，血肉飞溅。
硝烟与鲜血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乔安按下手，冰锥无声无息地落入水中，他化出双腿爬上了岸。
眼前的人影回过身，高大健壮，没有尾巴，有两条腿，身上穿着乔安没有的衣服。
是人类。
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