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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许知忆

作者:一心无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狂风裹挟着连绵不绝的秋雨呼啸了一整晚,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停的,只知道第二天清晨街道上树叶掉了满地。


    这是憧老旧小区,窗户的密封性并不好,风沿着窗户缝隙吹进来,将床头摆放着的相框吹到地上。


    相框玻璃在掉下来的时候摔碎了,满地都是玻璃碎片。


    沈亦行蹲下身,准备捡起来,却不小心被碎片扎伤了手,鲜血从手指流出来,滴到三个人的合照上,洇出了一片红。


    沈亦行突然没来由感受到一阵心悸。


    东昌电视台大楼里,结束一天工作的许知忆摘下耳麦,走出演播室,她略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取下脑后的发夹,一头卷发立刻披散下来。


    她走到更衣室,换上自己的驼色大衣,刚走出更衣室,有同事叫住她道:“许姐,外面有人找你。”


    同事边说还边促狭着眨了眨眼:“是个小帅哥哦。”


    东昌电视台大楼外,沈亦行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站在台阶前,他身姿挺拔,像一棵笔直的白杨树。


    见到许知忆走过来,他抬起头冲着她叫了声:“知忆姐。”


    两个人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坐下。


    自从四年前梁秋生下落不明后,他们就没怎么联系过彼此,总觉得不见面,对这件事情张口不提,就可以装作什么事情没发生过。


    他们都盼望着可能存在这样一个普通平常的日子,早上起床推开门,梁秋生就会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外。


    所以这些年以来,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掩耳盗铃,不问,不聊,不联系。


    仔细算来,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咖啡店里暖气开得很足,烘得人身上暖烘烘的,许知忆把外面的大衣脱下,只穿着里面的米白色针织毛衣。


    沈亦行先开了口:“最近过得好吗?”


    “还是那样。”许知忆回答道,语气没什么波动。


    许知忆夹了一块方糖放进去咖啡里,拿勺子轻轻搅拌,汤匙与杯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后问道:“之前反转新闻的那篇文章是你写的吧。”


    沈亦行惊讶了一下,然后很快大方承认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臭小子,你十几岁我就认识你了,你的文字我会认不出来?”


    尽管已经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但再见面也还是熟悉的感觉,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很快一起笑起来。


    许知忆想起,第一次见到沈亦行,他还是少年的形象,蓝白色的校服,说话时神采飞扬,少年眼中全是坚定,眸子又黑又亮,好像在发着光。


    许知忆看着面前的沈亦行,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大半张脸都被遮住,咖啡馆的桌子不够高,一双长腿憋屈地盘在下面。


    少年的青涩感褪.去,露出里面坚强的内核,成熟温润还带着点神秘感。


    隐入烟尘却又难掩锋芒。


    “你现在还干那行?”许知忆上下打量着沈亦行,“你这次又是什么身份?”


    沈亦行没回答,他把帽檐压低了点,耸了耸肩,然后歪头露出无奈的笑。


    许知忆明白他的意思,举起手做投降状:“好,我不问。”


    许知忆也没真的想让沈亦行告诉自己,毕竟她也知道,出于职业素养,他根本不可能会说。


    “我总是搞不懂你。”许知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涣散。


    “...搞不懂你们。”


    氛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因为都在思念同一个人。


    许知忆突然抬起头问道:“今天几号了?”


    “十月二十六号。”


    听到这个日期,许知忆先是怔愣了下,然后习惯性地去摸耳朵,结果什么也没摸到,她忘记那里已经空了。


    一直佩戴的珍珠耳环突然有一天毫无征兆地断了。


    她拿着耳环去找师傅修,师傅却说磨损成这个程度很难修补好,这个耳环做工粗糙,珍珠成色也一般,不是什么值钱货,建议她直接换个新的。


    许知忆中指上带着一个同样磨损严重的素圈戒指,虽然是由不错的铂金打造的,但在她身上实在是不够看。


    许知忆家境好,父亲是上市公司老总,母亲是著名钢琴家,她又是独生女,千娇百宠地长大,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她想要却得不到的,家里名贵珠宝数不胜数。


    她随便拿出一个西装袖扣都会比这值钱得多,这样普通的戒指,戴在她手上显得格格不入。


    但这些年,她就是固执地戴着这个素圈,固执地不肯换新的耳环。


    跟沈亦行分开后,许知忆沿着路边往回走,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喇叭声,她回过头,看到一辆宾利缓缓驶近,最终在她脚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徐光济穿着一身定制西装,握住方向盘的手腕上带着价值不菲的手表,叫她:“许知忆,坐我车吧,我送你回去。”


    徐光济今年三十岁,投行总监,徐家跟许家两家是世交,这几年家里不停地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徐光济就是其中之一。


    等许知忆坐进车里,徐光济把车载暖气又调高了几度,他语气中不自觉地透着高兴。


    “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刚才在电视台楼下没见到你,还以为你早就走掉了呢。”


    许知忆没兴致跟他寒暄,直截了当道:“是我爸叫你来的吧。”


    没想到会被她直接戳破,徐光济噎了一下:“是许叔叔没错,但我也想见你。”


    “许知忆,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其实我...”


    徐光济还想再说什么,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


    许知忆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爸爸,她按下接听键。


    听筒对面立刻传来许父带笑的声音:“知忆啊,下班了吧,现在天越来越冷,天黑得也越来越早,女孩子一个人回家总归还是不安全。”


    许父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光济人挺不错的,有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许知忆开口打断他,语气淡漠平稳:“爸,我跟徐光济没可能的,您以后别再这样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许知忆说这话毫不避讳,她是说给许父听更是说给旁边的徐光济听,果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徐光济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听到她说这话,许父立刻变得暴跳如雷。


    “你都三十多了,你难道想一辈子不结婚?”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梁秋生。梁秋生那个穷小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


    “四年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你是我跟你妈妈唯一的女儿,是我们全家的宝贝,我绝不可能允许你把大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那个一穷二白的破记者手上。”


    许知忆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的事情不用您操心。”


    “既然你提起来了,那我就直说了,今天是十月二十六号,这个日期你应该比我熟悉。”许父说道。


    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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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全身血液立刻冷却,理智告诉她不要听接下来的话,但她好像被定在了原处,动弹不得。


    其实早在她从沈亦行口中听到这个时间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过了。


    不,不对,是更久,是在更久之前她就想过了,那个她一直回避的,不敢面对的可能。


    梁秋生是20年十月二十六号下落不明,今天是24年十月二十六号。


    “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失踪四年整了。”说着,许父开始念自己查到的法律条文,“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四十六条规定,自然人下落不明满四年,利害关系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该自然人死亡。”①


    他今天果然是有备而来。


    早就等在那里的徐光济还有这通电话,他们都是串通好了的。许知忆脑子混沌地想到。


    许父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许知忆都没听见,在他说出可宣告该自然人死亡时,她就开始一阵阵耳鸣,没等许父说完,她就颤抖着手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间,天已经黑透了,路上没什么人,车灯是唯一的光源,路边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整条街都显得寂寥。


    “叔叔说得没错,这么多年下落不明,了无音讯。”明明知道许知忆不想听,徐光济却非要开口,“其实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许知忆不去看他:“停车。”


    “他可能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许知忆。”


    许知忆终于变得无法承受,她开始大喊,泪水也忍不住地决堤,她受不了一样地大哭起来,泪水糊了满脸,一点美女主持人的风度都没有:“我叫你停车!”


    徐光济车速减缓,他转过头,看着歇斯底里的许知忆,他无力地低着头,手徒劳无功地放到门边,再开口,带着点乞求的意味:“许知忆,换个人爱吧。”


    就像换掉那个已经没办法再修好的珍珠耳环,换个人吧。


    “他不值得你这样。”


    “没有人值得你这样。”徐光济收回目光。


    他们两家世代交好,父母交往频繁,他跟许知忆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喜欢上许知忆甚至比梁秋生认识她都要早得多。


    在他心中,许知忆是美丽高洁的女神,她应该被好好珍藏,不被风雪侵蚀,她的眼泪是那样地珍贵,没有任何人值得让许知忆像刚才那样哭。


    梁秋生不值得,自己更不值得。


    换一个吧。


    放下吧。


    不值得你这样。


    一路走来,身边所有的人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话,都在劝她。


    换一个,说得那么轻巧。


    “值不值得我自己说了才算,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许知忆从宾利车上下来。


    她漂亮明净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车里的人。


    她心里没有徐光济,一点也不在乎说的话会不会让他伤心:“你不配提他。”


    说完,许知忆转身就走,不带一丝一毫的留念。


    宾利停在原地,迟迟没有发动,但是车的大灯一直亮着,照着前面的路,女人佝偻着背,走得很慢,深一脚浅一脚,身形有些踉跄。


    徐光济知道,那是因为她又在哭。


    他并不后悔说那句话,他不介意做备选,做PlanB,做托底,做一个也许可能。


    许知忆固执地要等梁秋生,那么他就等许知忆。


    结果许知忆却连机会都不肯给他。


    徐光济把头埋进肩膀里,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地嫉妒梁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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