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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作者:呕花深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淮义讨厌他。


    这个念头仅仅是出现,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整个人宛若被抽空,就这么跌坐在地,任由新鲜的土壤弄脏他的素衣。


    她赏的银钱沉甸甸的,坠得他心口发痛。


    裴淮义已经有了新欢,她们的关系看上去很好,这些与他都没有关系。


    他只是一个死人,也不会再跟她有任何关系。


    楚临星捧着小腹,无力地倚在碑文边。


    他不想这样的,可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并不给他机会。


    开元十年,秋末,一场大火烧了颍川的知州府。


    “走水了,走水了!”


    楚临星被火光晃了眼,他忍着腰间的酸楚,撑起身子:“……外面,这是怎么了?”


    他一度以为是在梦里。


    身边无人应答。


    楚临星后知后觉不对,趿着鞋出去看,才觉自己是被火包围了。


    “娘亲,爹爹!”楚临星惊得后退两步,“朱砂,青蔓……”


    滔天火光中,他只隐隐听到远处的救火声。


    那日知州府的大火从主院蔓延,困住他的娘爹,在下人救火时,他的院落也起了火,被困其中逃脱不得。


    楚临星扯下自己的锦被,锦被被丢进鱼缸,浸湿了水,他再顾不得什么,披上锦被朝门外的火光跑去。


    小院里早已满目疮痍,他被火炙烤着,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只是就要没力气了,身上的锦被又重又烫,他担心自己会见不到娘爹。


    眼睛发痛,刺眼又滚烫的火焰烘的眼睛睁不开。


    “娘、爹……”楚临星的声音也逐渐微弱下来。


    在他逃出小院后,一根烧焦的柱子朝着他砸下来。


    “公子!”


    朱砂身上还带着被火燎过的伤,见状,猛然将他扑开,却被柱子狠狠拍在地上,压得再也起不来。


    楚临星面颊的泪痕被烤干多次,青蔓搀扶着他:“公子,快走,快走……”


    他看到娘爹的院子,火光窜的那样高,几乎要冲破天边。


    楚临星意识到了什么,他挣扎着要过去,可青蔓不许他去看,将他强行带离,路上的事,楚临星几乎要记不清了。


    青蔓本就拖着病体,他总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楚临星也看出他身子愈发不好。


    “公子,”青蔓微微喘着气,“把我放这儿就好了,京城的路太远了,青蔓怕是走不到了。”


    “不许说这种话,”楚临星将他背起来,在湖边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你与我自小一起长大,也是我的家人,我不能弃你不顾。”


    青蔓只比他长八岁,相伴多年的情谊,楚临星早将他当做亲人。


    他没了娘爹和朱砂,不能再没有青蔓。


    “家主她们,是被人暗害的,公子,”青蔓抓住他的衣襟,痛苦地道,“那些人我们得罪不起,公子,不能回去,去京城吧,别再回来了。”


    他从来温和的娘爹,被人一把大火烧死在了府上,随后有人说他娘是贪官。


    娘死了,没法开口为自己辩驳,但他还活着。


    他要上京,查明真相,为娘伸冤。


    眼泪滴进湿土,不见踪影。


    裴淮义不能得知他的身份,他不知道裴淮义会不会跟他站在一边,为母亲伸冤会有许多阻碍,如果她不会,他暴露自己,只会功亏一篑。


    他承担不起暴露身份的后果。


    “娘亲,我还能怎么办,”楚临星任由眼泪掉在衣衫上,“如果被发现,我会死掉的……”


    他还能依附谁?


    一个念头划过楚临星的脑海。


    肖府势大,肖柏还有一个位列司空,官拜三公的娘,在琴馆数月,他打探到许多高官的秘辛,更知晓肖氏母女不会牵扯此事。


    肖柏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只要他拿出足够的价值,肖柏应当,会帮他的吧。


    楚临星在心中打定了念头。


    “看来我这个义妹,也对楚琴师另眼相待。”裴淮义听着风兰带回的消息,颔首评判道,“难怪前几次不见人。”


    原来是独赏琴音,不想被她搅扰。


    “是,”风兰偏头,“还没见过肖大人频繁召见哪位琴师,如此看来,的确是楚琴师合大人的胃口。”


    “属下看出,楚公子似乎也有意在肖府多留。”风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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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淮义扬起眉头看她:“是吗。”


    与京城的公子们不同,楚临星对她总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就连皇帝要赏赐他乐官之衔,也被他回绝,她还真以为这人是什么不贪名利、不沾权势之人。


    原来只是视她如洪水猛兽,不想有半点牵扯。


    他怕肖柏误会什么吗?


    “楚公子的确近些时常去肖府,极晚才回弦月堂。”


    大着胆子拒绝了皇帝,原来是为了给肖柏抚琴,既如此,当初他为何不提议,自此只为肖柏一人抚琴。


    “除此之外,琴馆的其他公子说,自己见到楚公子绣荷包。”


    裴淮义不置可否,只问:“楚临星呢?”


    风兰:“楚公子今日去肖府。”


    这倒是意料之中。


    裴淮义起身:“去瞧瞧。”


    瞧瞧他绣的什么荷包,又如何攀附肖柏。


    她这义妹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若是楚临星当真想要攀附权贵,肖柏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她比楚临星早一步到肖府。


    肖柏看见她就烦,还是此刻两人商议正事,她的神色才没有摆在脸上:“李云邦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这群人蛇鼠一窝,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大司农肖承忠沉着脸:“朝堂的硕鼠,不出功绩,只知吞吃米粮,工部的银两至今未拨下来。”


    “义母莫急,她不能再拖了,”裴淮义宽慰道,“只是李云邦的确愈发过分,是该敲打敲打了。”


    女人们在商谈政事,楚临星进来时没有出言打搅,只坐到寻常他抚琴的位置,按照肖柏前一晚派侍人告知他的安排,弹着曲调。


    “原本能削掉李云邦一个臂膀,听闻颍川那个楚姓知州涉及此事,正巧当了替罪羊,”肖柏啧了一声,“叫她躲了过去。”


    “朝堂党争向来如此。”


    琴音短促地停顿,随后如常。


    裴淮义精通乐律,这首曲子更是熟知,闻声抬眼看他。


    楚临星罩了面纱,垂着眼眸不辩神色。


    “是啊,”裴淮义淡笑着收回眸光,“朝堂党争,最是要命,好端端就丢了性命的事,也是常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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