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许悠准备送灿灿去幼儿园，陈瑜突然叫住她。
“悠悠，你舅舅家最近添了一个小孙女，我今天回海城一趟，过两天回来。”
海城，是陈瑜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许悠儿时也曾住过。
后来，灿灿出生前，她们也曾经在那边住了很久一段时间。
陈瑜口中的舅舅，跟她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更准确来说，他是陈瑜的邻居。
两人儿时关系不错。
后来，陈瑜带着许悠回去养胎，舅舅一家对她们也颇为照顾。
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听说陈瑜准备回海城，许悠放下手里的东西。
“那我和灿灿陪您一起去吧，您等我，我跟公司请个假。”
还没等许悠拿出来手机，陈瑜直接拦住了她。
“不用，你和灿灿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前一段时间因为我和灿灿的事情，你已经请了够久的假，今天我一个人去就行。”
“可您的身体……”
许悠还是放心不下来。
“没事，医生不是说我现在恢复的很好吗，你就放心吧，再说了，海城到这边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家隔壁就是你舅舅家，出不了什么事。”
“要不我还是陪您一起去吧？”
虽然心知陈瑜说得是事实，许悠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你就去上你的班吧，我已经跟你舅舅说好了，他一会儿去高铁站接我，不跟你说了，我打的车已经到楼下了，你赶紧送灿灿去上幼儿园吧。”
说着，陈瑜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行李，准备换鞋下楼。
“妈，您先等一下。”
许悠急忙回到卧室，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红包。
“那您帮我把这个带给宝宝吧，算是我的一份儿心意。”
舅舅一家前几年帮了她们不少，于情于理她也该出一份礼。
陈瑜拿着红包看了一下，随即放在自己包里。
“好”
“走吧，一起下楼。”
许悠从鞋柜里拿出自己和灿灿的鞋子，准备穿鞋。
一旁的灿灿却没有动静。
“妈妈”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陈瑜的背包。
“怎么了？”
说话间，许悠已经穿好了一只鞋。
“你刚刚拿的那个红包，是子谦舅舅给我的吗？”
许悠拿着另一只鞋的手一顿。
糟糕，她该换把钱从红包里抽出来的。
她暗暗埋怨自己粗心，又转过头安慰灿灿。
“宝宝，子谦舅舅给你的钱已经被妈妈存到了银/行里，这个是刚刚前两天刚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钱。”
“原来是这样。”
灿灿终于开心起来，拿起鞋柜旁边的鞋子，开始给自己穿鞋。
许悠松了口气，心里又暗暗谴责自己。
小时候她最讨厌妈妈拿了自己的红包，可如今自己竟然也成了同样的人。
他们一行人走到小区门口，陈瑜叫好的车刚好开过来。
许悠看着陈瑜坐上车离开，才转身去隔壁送灿灿去幼儿园。
许悠来到公司，开始一天的忙碌。
午后时分，许悠打着哈欠看电脑屏幕上的活动方案。
突然，微信显示收到新消息。
许悠点开。
是秦子谦发过来的信息。
“他看到了那件球衣，我跟他说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许悠的心头一紧。
秦子谦虽然没有说明“他”是谁，许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她拖动鼠标试图关掉聊天页面，可按动了几次，页面还是没能关闭。
索性，她直接切屏。
可即便如此，许悠的思绪还是迟迟不能聚焦到方案上。
她不停地在想，秦子谦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当年的事情，秦子谦知道的并不算少。
这些年，他也旁敲侧击问过一些。
许悠实在摸不准他会跟顾景延说了什么。
顾景延听到后，又会作何反应。
一整个下午，她都恍恍惚惚。
思索着各种可能。
无心再继续工作。
临到灿灿放学的时间，许悠干脆找了借口出外勤，赶去幼儿园接灿灿。
刚刚走到幼儿园门口，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许悠面前。
许悠走到顾景延身边。
“你怎么过来了？”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人，顾景延的精神似乎并不太好，眼底布细密的红血丝。
“来接灿灿放学。”
这并不是顾景延第一次来接灿灿放学，可许悠又感觉，哪里发生了变化。
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灿灿从里面走出来。
身旁的家长越来越多，门口也逐渐有小朋友在老师的带领下走出来。
没过多久，许悠看到灿灿的身影。
“宝宝，妈妈在这里。”
许悠冲着灿灿招招手。
“妈妈，顾叔叔。”
灿灿跟身后的老师说了再见，小跑着来到他们身边。
顾景延一把抱起灿灿，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灿灿表示想吃上次吃的那种甜甜的鱼，顾景延果断带他去了上次去过的餐厅。
糖醋鱼上来前，许悠担心灿灿吃到鱼刺，准备挑好了刺再给他吃。
可没等到她挑刺，顾景延已经先她一步，将挑好刺的鱼肉送到灿灿面前。
席间，他学着许悠之前的动作，帮灿灿夹菜，教他使用筷子，帮忙整理残局。
期间几次许悠想要上手帮忙，都被他拦下来，说他来就好，让她好好吃饭。
吃完饭后，顾景延又跟着他们回家，陪灿灿在客厅里玩了好久的玩具。
许悠没有参与其中，坐在远一点儿的地方看书。
虽然名义上说在看书，许悠却没什么心思。
耳边不停响起父子俩的欢笑声，许悠朝着声音望过去。
顾景延和灿灿拿着手里的遥控器，看着各自的汽车笑得开心。
同样的场景，前几天也曾在同样的客厅出现过。
明明都是一样的笑。
可这一次，许悠却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一直等到许悠催灿灿洗澡睡觉，顾景延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灿灿，你该洗澡睡觉了。”
许悠准备带灿灿去卫生间，胳膊却被顾景延拉住。
“让我来吧。”
“你……”
许悠有些迟疑，毕竟他没给小朋友洗过澡。
对上他的眼神，她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可她到底心里还是不放心，去卫生间看了几回。
最后干脆直接站在门口指导。
顾景延手忙脚乱，却也顺利给灿灿洗完了澡。
他将卫生间清理干净，又主动请缨哄灿灿睡觉。
灿灿睡着后，他又一个人去客厅擦拭刚刚碰过的玩具。
许悠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客厅里，他将玩具擦了一遍又一遍。
许悠终于忍不住，上前从他的手里拿过来玩具。
“顾景延，其实你不用这样。”
顾景延依旧保持着坐下的动作，仰起头看她，眼里有泪光浮现。
他伸手抱住许悠的腰，不停地说对不起。
许悠叹了口气，伸手去拍他的后背。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的。”
过了好一会儿，顾景延才回复平静。
他抬起头，眼圈通红。
“你恨我吗？”
许悠看着顾景延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
“不恨。”
“当初在休息室的门口，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是不是？”
许悠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心里有一瞬间的错愕。
过往的记忆奔涌而来，她闭了闭眼睛。
“是”
“你是不是只听见……”
许悠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窗外，眼底有点点泪光。
“我都听见了。”
顾景延愣住。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许悠苦笑。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我们都太年轻，那样的情况，你我都解决不了，能依靠的只有你爸。”
顾景延激动起来。
“那就去求他呀，大不了我退役，滚回去做他的接班人。”
许悠的视线重新移到顾景延脸上。
“可是这样做，你甘心吗？”
顾景延一时语塞。
许悠定定地看着他。
“阿延，我宁愿你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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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爱情。”
顾景延愣了一秒钟，眼角有泪水滑落。
许悠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怨恨你的父亲，当初怨他不理解你的梦想，如今又怨他拆散了我们。”
“可是阿延，我很感激他。”
卧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开了一条缝。
许悠定定地看着顾景延。
“那个时候，我妈心脏病发作，家里又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对我们唯恐避之不及，我甚至找不到人借出我妈的手术费，只有他愿意帮我们。”
“如果没有他，或许你现在已经见不到我妈，甚至也见不到我和灿灿了。”
顾景延握紧了她的胳膊。
许悠低头看了一眼顾景延，又低头笑笑。
“或许当初你很不理解你爸，可如今你也有了儿子，也做了父亲，很多事情想来你都已经想通了吧。”
她放柔了声音。
“你也希望灿灿能够一生顺遂，也想为他安排好一切，让他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吧。”
“可你们这些年……”
许悠截住他的话。
“其实，我这几年过得不苦，真的，虽然可能比不上我之前的日子，可现在我们的生活条件也不错，你知道的，你爸给了我们一千万。”
“可我想让你一辈子都肆意无忧。”
许悠沉默半晌。
“谁又能一辈子无忧无虑呢。”
“我可以，悠悠你看看我，我现在有能力保证你和孩子自由自在的生活，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做到。”
顾景延的声音有些急切。
他站直了身子，双手箍着许悠的肩膀，去够她的视线。
“悠悠你看看我好不好？”
许悠终于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又笑着摇摇头。
“不用了，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她张张嘴，又试探着问道。
“灿灿是你的儿子，你以后可以随时来看他，我决不拦你，你也不要跟我打抚养权官司，可以吗？”
顾景延的眼底藏着痛楚，眼圈泛红。
“那我们呢，我们已经错过了五年，难道还要错过一辈子吗？”
许悠吸了吸鼻子。
“既然已经错过了，就一错到底吧。”
顾景延不甘。
“可我们明明有机会在一起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迈出这一步呢？”
许悠后退一步，转头不去看他。
“顾景延，当初爱上你是真，被你骗是真，甩了你是真，如今，不相信你了，也是真。”
“我真的，不相信你了。”
又是这一句。
不相信你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顾景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肩膀直接塌了下去。
他又抬头看向许悠，嘴角用力扯出一个弧度。
“悠悠，究竟我该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呢，只要你说，我一定做。”
许悠抹了一把眼泪，又转过来看他。
“你不用这样，真的，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心理出了问题，我不敢相信你了，和你无关。”
许悠说的是心里话。
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明媚又张扬的许悠。
经历过这么多事，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她控制不了自己心理的问题。
就像当初控制不了事情的走向一样。
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五年，她依旧做回不了当初那个许悠，也爱不了当初那个男孩。
顾景延彻底崩溃，抱着她止不住的发抖。
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他才站直了身子，一字一顿开口。
“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相信我的那一天。”
临走前，许悠叫住顾景延。
“前一段时间，我曾问灿灿，让魏泽做他的爸爸好不好，灿灿说那是晴晴的爸爸，不是自己的，他想要真正属于他的爸爸。”
顾景延浑身一颤，又听见许悠继续说道。
“他说得对，他是时候知道真正属于自己的爸爸是谁了。”
顾景延闭上眼睛。
“谢谢”
他拉开门，转身离开。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卧室的门也悄然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