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一直熬到凌晨三点钟，灿灿输完了所有的液体，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摸着小朋友的额头，一颗紧绷的心终于放下来，她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
许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准备伸手再去摸灿灿的额头，看温度有没有再升高。
小朋友的免疫系统不同于成人，经常退热后又复升。
家长的一颗心，也总会随着孩子的温度七上八下。
突然，她伸出的手被灿灿的小手截住。
“妈妈，你醒了？”
灿灿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含着刚刚喂进嘴里的一勺粥。
而正在给他喂粥的人，正是昨天已经离开的顾景延。
许悠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昨天说了那样的话，他会一气之下离开医院。
离他们远远的。
再也不见。
“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景延拿着勺子的手一抖，几滴粥顺势落在小桌板上。
他将粥喂进灿灿嘴里，又放下饭盒，拿起纸巾擦拭桌板上的饭渍。
全程没有看许悠一眼。
就当是没她这个人。
也没听见她说的话。
反倒是病床上的灿灿，指着被放到一旁的早餐。
“顾叔叔买了好多好多早餐，有皮蛋瘦肉粥、小米粥还有包子和生煎，妈妈你快去吃早餐。”
许悠的视线随着灿灿的手指看向另一边。
耳边突然传来顾景延的声音。
“叔叔买的早餐，是给乖乖的小朋友吃的，不乖的话，可没资格吃早餐。”
话是对着灿灿说的，可分明是讲给许悠听。
她收回视线，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微信聊天里躺着十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大部分来自陈瑜。
还有几条来自魏泽。
她低头开始回复消息，一一回复让他们不要担心。
一旁，灿灿还在纠结“乖不乖”的问题。
“叔叔，那妈妈乖不乖，妈妈可以吃早餐吗？”
灿灿又咽下一口粥，好奇地发问。
“emmmm，反正没有我们灿灿乖，我们灿灿是全天下最乖的小朋友。”
听到夸赞，灿灿眉眼飞扬，却依旧不忘让许悠吃早餐的事情。
“那妈妈可不可以吃早餐嘛？”
顾景延佯装为难。
“这个问题，叔叔也说不好，灿灿觉得呢，灿灿说早餐要不要给妈妈吃？”
灿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要，妈妈肯定是因为太饿了所以才不太乖，如果吃饱了的话，肯定就会乖了。”
顾景延唇角勾勒一抹笑容，却依旧没有去看许悠。
“那既然这样的话，灿灿就跟妈妈说，可以吃早餐了。”
灿灿欢呼一声，急忙转过来拍一拍许悠。
“妈妈，你可以吃早餐啦，快吃快吃。”
许悠放下手机，拉住灿灿的手。
笑笑说道。
“外婆来医院了，妈妈先去接外婆，你在这里乖乖吃饭，好不好？”
“好”
许悠收到陈瑜发来的消息，说是不放心，准备亲自过来看看灿灿的情况。
虽然刚刚发消息的时候已经出门，可小区到这里开车也要二十多分钟，并没有那么快过来。
许悠在急诊室呆得心烦意乱，这才寻了理由出来透口气。
许悠在医院门口绕了几圈，终于看到陈瑜从出租车上走下来。
她快步走过去，搀扶陈瑜去医院侧门的急诊病室。
“你怎么出来了，灿灿怎么能一个人留在那里。”
陈瑜看见许悠走过来，眉头忍不住皱得老高。
“放心吧没事，顾景延在那里陪着他。”
“小顾？”
陈瑜刚刚才回家，还不知道顾景延搬到对面的消息。
“你不是说，不准备跟他……”
话还没有说完，被许悠截住。
“他搬到了隔壁，昨天送灿灿去医院的时候刚好被他看到。”
陈瑜叹了口气，没有再多问，转了话题问灿灿。
“灿灿怎么样，还发烧吗？”
“出来之前我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儿发热，不过精神不错，早餐吃了不少。”
“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要赶快把温度降下来。”
“我知道，一会儿我去问护士借个体温计，再帮他测量一□□温。”
陈瑜走进病房的时候，灿灿已经吃完了饭，正躺在床上听顾景延讲故事。
许悠转身去急诊台借体温计。
到了急诊台，护士递过来一支体温计，又随口说道。
“您是许灿的妈妈吧，您先生一个小时前好像已经给宝宝量过一次体温。”
“一个小时前？”
许悠皱眉。
那个时候，她好像还在睡梦中。
“对，当时好像宝宝又有些发热，他还专门去问了值班医生。”
可这些，他丝毫没跟许悠提起。
“好，谢谢您。”
许悠拿着体温计，闷闷回到急诊病房。
里面。
顾景延正跟陈瑜说着灿灿的病情。
“灿灿今天早上又烧到38.5度，医生建议留观两天，但急诊病房人来人往，容易交叉感染，我刚刚已经申请了特需病房，那边收拾好我们就可以过去。”
“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特需病房？
她怎么不知道？
听着顾景延的声音，许悠心里有气，却也无处发火。
她一步步走回床位，将温度计送到灿灿腋下，重新给他测量。
这一次，温度降下来一些。
38摄氏度。
却也依旧发着烧。
幸好灿灿的精神还不错，靠在床上静静听顾景延讲故事。
陈瑜在一旁坐了一会儿，腰开始不舒服起来。
许悠担心她的身体，催促着要她先回家。
陈瑜原本还要多呆一会儿，耐不住许悠和顾景延连番劝说，最终还是先行离开。
陈瑜走后，病房前的氛围一下低落起来。
“你给灿灿申请了特需病房？”
许悠主动开口问他。
“嗯”
一声过后，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伸手将灿灿的被角掖好。
许悠抿了抿唇，摸不清他什么意思。
犹豫再犹豫，她再次开口。
“这两天，你都要在这里吗？”
对面的人脸色终于掀起一丝波澜。
“不然呢？”
墨黑的眸子看过来，不带什么情绪，却又给人浓重的压迫感。
“叔叔，这两天你都会在这里陪着我吗？”
灿灿眨巴着眼睛看着顾景延。
“对，灿灿开心吗？”
顾景延伸手刮了刮灿灿的小鼻子。
“开心呀，这样的话就是叔叔和妈妈两个人来陪我，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啦。”
说着，灿灿还不忘拉住许悠的手。
“妈妈，你开不开心？”
小小的人儿，眼睛里全是热切，许悠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妈妈也开心。”
护士走过来，说特需病房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过去。
许悠起身准备给灿灿穿衣服，却被顾景延抢了先。
他的手法并不熟练，磕磕巴巴穿下来，许悠几次想要帮忙。
可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许悠伸出的手又缓缓放下。
特需病房的空间比急诊室要宽敞许多，有独立卫生间，还有一套用来陪诊的沙发床。
他们入住的是单人间，摆脱了纷纷扰扰的喧嚣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许悠一时间竟然不太习惯。
让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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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的事情还不止这些。
整整一天，顾景延像个称职的父亲一样，守在灿灿身边。
陪他玩游戏，给他讲故事。
还专门让人送来一套灿灿最喜欢的乐高玩具，陪他一拼就是大半天。
许悠看着他们越发亲密的身影，心里隐隐生出不安。
入夜，顾景延一直陪灿灿输完最后一瓶液体，又看着许悠哄他睡着。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他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开始一天的工作。
重逢至今，这是许悠第一次看到他工作时的场景。
许悠转了头去看被放置在门口的折叠床。
今天晚上，他怕是也要留宿在这里。
“你如果要睡觉的话，我可以去门外办公。”
身后传来顾景延的声音。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依旧不带任何情绪。
仿佛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顾景延，我们谈谈吧。”
许悠看了一眼病床上正睡得安稳的灿灿，转身走进卫生间。
里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许悠置若罔闻。
她站在洗手池旁，看着镜中的自己。
五年过去，她已经大变了模样。
她不再烫最时兴的头发，不再画各类精致的妆，如今的她素面朝天，眼神也不似以往。
顾景延缓步走进来。
在她身后站定。
她看着镜中的他，一如他看着镜里的她。
“整整一天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最终还是许悠率先开口。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许悠看着镜子里的他。
他的脸帅气依旧，眉眼间还添了些似有若无的威严。
“我们不需要。”
“可灿灿需要。”
顾景延寸步不让。
许悠盯着镜中的那双黑眸，语气坚定。
“我会给他找一个合适的父亲，你不用担心。”
顾景延冷静的外壳出现一丝裂缝。
“你想找谁做他的父亲，魏泽吗？”
许悠一愣，没想到就这么被他说破。
她又咬着牙，继续说道。
“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顾景延见她承认，藏在身后的指尖微微颤抖。
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
“你和谁结婚我的确管不着，可是许悠，我的儿子，绝不可能叫别人爸爸。”
许悠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她惶惶转头，直视顾景延的眼睛。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去争夺灿灿的抚养权。”
“当年你也答应过我，我一夺冠就结婚，可现在呢？”
许悠登时哑口无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试图换一种方式来沟通。
“顾景延，你不只是你自己，你还是“顾氏”掌权人，你代表的是“顾氏集团”，你的一言一行都很重要。”
顾景延不为所动。
“所以呢？”
“所以你的儿子，应该出自和你门当户对的女孩，如果被人曝光你有私生子的话，不仅影响“顾氏集团”，恐怕和陈家的联姻也会受到影响。”
许悠抿了抿唇，又继续说道。
“而且，我不希望灿灿背上“私生子”的名头，我宁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有一个普通的家庭……”
许悠还没有说完，被顾景延直接截下。
“灿灿不会是我的私生子，我会光明正大告诉所有人，他是我顾景延的儿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悠心知再怎么跟他沟通也是无望。
她稳了稳心神，抬头直视顾景延的目光。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跟我打官司了是吗？”
面前的人眸光微动。
“或者，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