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发着牢骚勉强收拾干净食堂，戚简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了，可她却还没从方才那沉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比一贫如洗更糟糕的情况是什么？
没错，就是负债累累。
好不容易得了个联赛第一，可以免学费入学，她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脱贫致富，现实却给戚简狠狠上了一课。
果然，大城市机会多，陷阱也挺多啊。
盘点一下她现有的资产，随身携带的行李还扣留在稽查处、一块已经报废了的终端、来时穿的那身衣服、还有刚从教务那儿领来的校服和作训服，然后就……没有了。
有一点点想亖。
打开宿舍大门，迎面而来一个裸|男，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宿舍中央，见到她回来甚至还热情地挥了挥手，笑得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
戚简更想亖了。
战略性向后退了一小步，视线从下挪到上，她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保持在姜臣腰部以上的位置，语气平静到像是在问对方吃饭了没。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迎接戚简的，是姜臣清澈而坦荡的眼神。
“为什么要穿衣服，天气很热啊？”
戚简：“……”
有点难交流，可能城里的Alpha就是这么开放吧。
空气短暂的寂静了一秒钟，姜臣没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有什么不对，见她不说话，又朝着门口走了几步，贴心地提醒道：
“我刚洗完澡，陆一禾正用着浴室，你先等等，他很快就会出来了。”
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见姜臣越靠越近，戚简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停，不准再靠过来了。”
“怎么了？”
闻言，姜臣停住脚步，神色愈发茫然，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竟然还莫名委屈了起来。
虽然长着一张显嫩的脸，可这家伙却比陆一禾都要高点，挺拔英武的同时又多了一丝少年气，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认真注视着时，很难不让人心软。
戚简除外。
她的心在见到某些不该瞧见的东西时，就已经亖了。
“你是在生气食堂打架的时候我没帮你吗，还是有其他什么地方我做错了？你看着我呀！”
说话间姜臣又赌气似的往前走了两步，戚简再也忍不下去了，正要开口呵斥对方至少穿条裤子，有人却抢先一步替她讲出了心声。
“啧，姜小二，穿条裤子吧，你是暴露狂吗？”
陆一禾的声音从阳台方向传来，声音里是满满的嫌弃。
宿舍的洗漱台和浴室恰好位于阳台两边，听到声音的戚简和姜臣同一时间抬头望去，一个松了口气，另一个却皱起了眉头，理直气壮地反驳了一句。
“都是Alpha怕什么，我有的你们也有。”
浴室的门微微敞开着，湿暖的白雾在空气中弥漫，和“富有且慷慨”的姜臣不同，刚洗完澡的陆一禾就已经换上了长袖长裤的棉质睡衣，正拿着毛巾擦拭头发。
他没有戴眼镜，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就这么氤氲在烟雾之中，明明穿得严严实实，却另有一种禁欲的风情。
老实说……也不太像一个正经Alpha。
算了，管他呢，肯穿衣服就是好Alpha。
重重点了点头，戚简这次坚定地站在了陆一禾那边。
“穿条裤子吧，姜臣，你这样实在是……”戚简的声音顿了顿，吐出了掷地有声的四个字——
“不知检点。”
姜臣？？？
他？他不知检点？！
这四个字对姜臣造成的冲击力不亚于一颗反物质导弹近距离爆炸，以至于戚简都拿上换洗衣物进了浴室，他仍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深深的震撼中猛然惊醒。
“不是，戚简，你……咦，她人呢？”
“正在洗澡。”
微微扬起下巴朝浴室一瞥，示意戚简正呆在里面，看着姜臣那副震惊又纠结的模样，陆一禾勾了勾唇，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
“有句话你说错了，戚简还没度过分化期呢。所以……我们有的，她未必有。”
听完陆一禾这番话，姜臣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他总算知道自己哪里惹到戚简了，而他，向来是勇于承认错误的。
整整齐齐地穿上作训服，姜臣走到浴室门口，神色一正，抬起手谨慎地敲了三下。
叩叩叩——
“戚简，你听我说。”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知道她在听，姜臣的声音更大了些。
“没关系，你不用自卑，分化期很快就会到的，你也会长出来的！”
话音落下，空气短暂的安静了一秒钟，随后，一声清脆的“咔嚓”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有什么东西，好像裂开了。
*
“戚简，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天堪堪擦亮，带着点清晨特有的湿润和清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都显得格外悠远，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训练场上，此时却已经三三两两地站着几道人影。
昨天收拾食堂收拾到半夜才回去，一大早又要起床训练，这群向来精力旺盛的军校生们好歹消停了些，一个个睡眼惺忪，谁打了个哈欠就能传染周围一片。
尚未到正式集合的时间点，戚简和姜臣他们站在一块儿，听他这么说，干脆利落地否定道：
“我没有生气。”
“啊，对了，昨天浴室里的那块温控屏莫名其妙碎掉了，你们洗澡的时候记得小心点。”
听到这话的另外两人……
明明很在乎吧！
在姜臣单方面认为戚简死不承认和陆一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煽风点火中，这场关于【哔——】的争论，总算画上了句号。
距离正式集合的时间越来越近，训练场上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相互之间打个招呼聊上两句，气氛也还算和谐，直到……某人的出现。
看着气势汹汹，一脸怒容地朝他们走来的袁澈，戚简有些头疼。
这小子怎么记吃不记打呢，有这种毅力他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还有那群刚才还懒洋洋打着哈欠的同学们，现在看到热闹就又精神了起来，也不聊天了，就纯围观。
果然，最能让人清醒的，不是闹钟，而是八卦。
无奈地轻叹一声，戚简正想着该如何应付袁澈，谁料对方竟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随即毫不留恋地擦身而过，径直走向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袁谏。
戚简……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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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是找她的麻烦啊，有点失落。
“袁谏，你给我站住！”
中气十足的怒斥声在训练场的上空响起，回应他的，是袁谏毫无波澜的声音。
“我又没动。”
这孩子怕是真的没有什么斗嘴的天分，被人轻飘飘一句顶了回来，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你……你”了大半天，一句话都没憋出来。
看见这一幕的戚简忍不住摇摇头，朝着姜臣的方向靠了靠。
“袁澈他一直都这么……活泼的吗？”
“是啊，从小就这样。”
姜臣耸了耸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扬。
“人菜嘴还贱，所以大家都很喜欢逗他。”
戚简又沉默了。
很难评价这两种行为哪种更恶劣，这不纯纯把人当傻子耍吗。
就在戚简和姜臣交谈的间隙里，傻子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也说出了他此次找袁谏麻烦的原因。
“我不跟你做口舌之辩，我就问你，袁谏，昨天是不是你让那个蛮族打晕我的！”
蛮族？
捕捉到陌生的名词，戚简的眼神闪了闪，毫不犹豫向身边二人求助。
“什么是蛮族？”
她的本意是想询问姜臣，毕竟这家伙是军二代，从小还和袁澈认识，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他们这些普通人多一点。
出乎意料的，居然是陆一禾先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蛮族是一支游荡在边境和污染区的种族，不服管教，人均好战分子，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曾当过清道夫。据说蛮族的祖先曾经和异种之母交过手，惨败，所以这支种族终生都奔波在猎杀异种的路上，至死方休。”
民间会蔑称十三区为“半污染区”，主要是因为十三区距离污染区太近，城内偶尔会跑进来异种。
戚简曾经就读的那所牛棚头中学的后院菜地，就是被误闯进来的异种糟蹋的。
驻军的职责是避免异种大规模入侵、扼杀有可能威胁到城区安全的危险异种、以及巡逻污染区至城区的缓冲地带，像这种小打小闹，通常就交给治安管理中心和清道夫负责。
和军人以及治安官这种吃国家饭的公务员不同，清道夫只要注册并接受最基本的测试就能当上，通过猎杀异种来获取报酬。
原则上，联邦不鼓励清道夫进入污染区狩猎，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高风险，才能换取高回报。
而蛮族就是这样一支，既追逐利益又渴求力量，为此甘愿终身放逐自己的，全员战斗疯子的种族。
“老实说，我还挺好奇袁谏身边那个蛮族怎么会选择进入军校的，他们这种人，真的会安安分分待在一个地方吗？”
意味不明地轻哂了一声，陆一禾抬起眸子，正对上姜臣打量的视线。
“你还挺懂的嘛。”
没想到陆一禾竟然知道的这般详细，姜臣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转头望向戚简，补充道：
“昨天和你交手的那个漂亮少年就是袁谏身边的蛮族人，我记得他的名字很特别，叫什么阿……”
“阿落布布。”*2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回答出声，这回不只是姜臣了，就连戚简也将目光投向了陆一禾。
这小子干电诈的啊，怎么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