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那人更加惊讶，“是，如发跟你提起过我吗？”
“那倒没有。”谭笑笑心说，“竟然都叫上如发了，咦～”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长了出来。
“倪雅姐姐，你也在南方啊？”谭笑笑不确定回答“是”比较好，还是“不是”更好，干脆不回答。
但她不回答的态度在倪雅看来就是默认了，她双手抱着电话，低着头窃喜起来，心想原来洪如发对自己也有点意思，不然怎么会跟“家人”提起自己。
洪家和覃家关系很好，洪如发和覃笑笑从小一块儿长大，不是兄妹胜似兄妹，这是村里人都清楚的事，倪雅也一直把覃笑笑看作是洪如发的妹妹。
“是啊，我们家很早就南下了，我阿爸阿妈在这边做生意，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如发，没想到。”她低声地笑了笑，“可能是缘分吧，我们又见面了。”
谭笑笑心想：“人果然不可貌相，竟然能追人追到南方去，搞半天如玥想说的是这个事。芳姨也知道……奇怪，瞒着洪叔叔还能理解，干嘛瞒着我？死洪如发，太不信任我了，我嘴巴明明很严！”
谭笑笑的心思千回百转，一会儿喜，一会儿无语，一会儿气愤。
“喂，你在干嘛！”
洪如发的声音传过来，他拿过话筒，问：“喂，哪位？”
“是我，洪如发。”谭笑笑咬牙切齿地说道。
洪如发惊喜之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谭笑笑不高兴的事，但不管发生什么都和倪雅脱不了关系，他回头瞪着她一眼。
倪雅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瞪自己，而且他不是喜欢自己吗？这就是他喜欢人的态度？
谭笑笑平复了心情，决定等他回来再跟他谈谈“朋友之间的信任”，“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本来是要和他说一番大道理，劝他不要过分留恋南方的繁华，可现在知道他留恋的不是钱，而是人，那番大道理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她总不能阻止他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说来也怪，他喜欢倪雅，干脆考去南方好了，海城大学在海市，海市离南方可远了。
谭笑笑搞不懂感情上的事，摇摇头，把脑子里那些无聊的想法甩出去。
“还早，开学的时候，我就会回去了。”他说。
“行吧，我就是找了你几次都没找到你，最近听说你去南方挣大钱去了，所以打电话来问问什么情况。”
“哦，没什么，这边挺好的。”
可能是倪雅在场吧，谭笑笑觉得他没有说实话，于是又关心了他几句，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她怅然地望着座机，脑子里空荡荡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莫名其妙地发呆，她说了句“神经”，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再一抬头，她看到洛姜正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
洛姜摇摇头，“没什么，你和洪如发吵架了？”
“没有啊。”
“哦。”洛姜继续品着茶，似乎并没有很在意洪如发和谭笑笑说了什么。
谭笑笑回了房间，坐在书桌前，随手拿了本书翻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她把手倒扣在书桌上，看向窗外长得正茂盛的树叶，再次陷入了思考。
洪如发已经到了可以谈对象的年纪了，那她也应该注意下分寸，要是让他喜欢的女孩觉得烦闷，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可这么一想，她心里难受得慌，人生虽然才刚刚开始，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学校，在学习上，好像还没怎么和朋友相处，一晃，他们就到要避嫌的年纪了。
她的惆怅没有持续太久，楼下传来声音——
“谭笑笑！”
她晃了下神，仿佛听到洪如发在楼下喊自己，她惊喜地站起来，趴在桌子上，往楼下看。
是袁飞。
他来做什么。
她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
袁飞没看出她的变化，继续说：“快下来吧，我和我妈来你家做客，祝贺你考上了海城大学。”
呵，他还真是自来熟。
谭笑笑坐下来，不想理会他，但想到洛姜还在客厅喝茶，必然要去接待他们，她烦躁地把书扔到一旁的书架上，起身去了客厅。
刚走下楼梯，她就听到客厅里的笑声。
“哎呀，还是你有福气啊，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优秀，尤其是笑笑，早听小飞说，她在校庆演出上打架子鼓了是吧，哪像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只会弹弹钢琴，拉拉小提琴，吹吹长笛，听上去挺厉害的，其实一个都不精，学习也是，看上去不让人烦神，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妈，别说了。”袁飞看到谭笑笑走下来，忙阻止他妈继续贬低自己，“我有那么差吗？”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觉得我说的不对，就要努力把学习成绩提上去，不然以后你怎么考上海城大学？怎么继续和笑笑做同学？”
她知道谭笑笑成绩好，但没想到能这么好，闷不作声地去参加了高考，还考了全校第三，顺顺利利地被海城大学录取了。
她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又歪向了谭笑笑，虽然谭笑笑性格差，不像谭语好说话，但是孩子的智商是遗传母亲的，要是谭笑笑以后嫁给袁飞，以后她孙子岂不也是个天才？今天洛姜得到的赞美，将来就轮到她享受了。
想想就觉着美。
她美滋滋地看着谭笑笑，像看到个香饽饽。
“笑笑来啦。”她亲热地站起来，拉着谭笑笑的手坐下，上下打量着她，“你这个短发挺好看的，比长头发看着精神多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短发看着比长发乖巧。
“诶，小飞，你在家不就一直叨叨着要来看笑笑吗，怎么见了面，又不说话了。”她提点着袁飞。
洛姜一开始真把她当朋友处，但那次在商场，她看出笑笑不喜欢她，再一琢磨，也就明白过来她的意图了。
“笑笑，恭喜你啊，考上了大学。”袁飞说。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衬衫，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如果谭语在这儿，大概又要被迷住了眼。
谭笑笑：“客气了，我闭着眼也能考上大学。”
“……”
“哈哈，笑笑真会开玩笑。”袁飞他妈笑着说道，但心里却说，这小丫头嘴巴太厉害了。
“笑笑啊，不是阿姨说你，你平常在家里随便怎么说都行，我们都知道你是无心的，但以后去了大学，遇到的都是不了解你的人，你又是个小姑娘，如果被同学误解了，找了你的麻烦，那就不好了，你要改改你的脾气了。”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下，洛姜心里也不快活了，笑笑是她的女儿，她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她一个外人凭什么指手画脚的？
“怎么会呢，我家笑笑这么优秀，在哪里都惹人喜欢，倒是不喜欢她的人才是有问题，那些人误解就误解吧，我们家还没差到让孩子去迎合别人喜恶的地步。”洛姜不悦地说道。
袁飞他妈听出了她的不高兴，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直来直往的，不会说话，怪我怪我，笑笑当然惹人喜欢了，我看了也喜欢。”
之前，洛姜听她说喜欢笑笑，心里还觉得美，觉得她有眼光，现在再听，只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她品了口刚泡好的花茶，压下心里的恶心，“今天这茶，不错。”
袁飞他们是临时过来的，茶几上只放了两只茶杯，洛姜给另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上茶，端起来递了过去，袁飞他妈正要接过去，洛姜停顿了一下，越过她，将茶杯递给了笑笑。
“笑笑，你也尝尝。”
“好的。”
袁飞他妈尴尬地放下手。
洛姜优雅地靠在沙发上，缓缓地将一只腿跷到另一只腿上，犹如画报里悠闲自得的富太太。
她无视袁飞他妈，问：“怎么样？”
谭笑笑回：“好喝。”
袁飞他妈坐如针毡，讪讪一笑，开口说：“这茶泡得真漂亮，我还没喝过呢，不如让王婶……”
洛姜说：“不好意思啊，家里只剩两只茶杯了，你们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不然就让你们也尝尝这茶了。”
谭家怎么可能只有两只茶杯？袁飞他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大错特错。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把目光投向谭笑笑，“笑笑，刚刚阿姨说错了话，你可别往心里去，阿姨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不信你问小飞，我在家常说要是能有个你这样的闺女就好了。是吧，小飞？”
袁飞想，之前谭笑笑做的事让他妈非常不喜欢，说什么也不同意自己和笑笑继续接触，现在好不容易因为笑笑考上海城大学，让他妈对笑笑改了观，松口同意来谭家见见笑笑，和她再处处，他可不能掉链子。
“是，我妈在家经常说笑笑特别好。”他面不改色地撒着谎，“笑笑，我现在也放暑假了，你没事的时候可以来我家找我玩，我妈常说要给你煲鱼头汤喝，你来了还可以尝尝她的手艺，我妈煲的鱼头汤可好喝了，你喝过一定还想再来喝。”
“谢谢。”谭笑笑放下茶杯，“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吃鱼头。”
袁飞他妈立马接道：“那是你没吃过阿姨煲的鱼头汤，你吃了就知道鱼头汤有多好喝了，小语也喝过，你可以问问她。”
谭笑笑觉得这对母子不可理喻，提醒道：“谭语喝过，她什么时候去的你家？”
她没记错的话，谭语高中前和袁飞并不熟，是她单方面喜欢袁飞。
洛姜瞬间坐直了身子，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谭语的事。
“就是前不久，哦，笑笑你别误会，她是来找小飞一起写作业的，你离开学还早吧，没事来我家辅导辅导他们，他们俩啊，都得跟你学习才是。”
袁飞他妈早就想到，如果不是谭笑笑从中作梗，看不惯谭语，又怎么会让谭语离开谭家，搬出去住？还有谭笑笑一个农村来的女孩，哪来那么大的劲头搞学习？还不是为了和谭语一争高下。
她喜滋滋地认为，只要她搬出“谭语”，谭笑笑一定会产生竞争意识，再让她知道谭语和小飞关系好，她一定会为了证明自己比谭语更好，不得不收起她的小性子，装得乖巧些，也让她看得顺眼点。
袁飞他妈觉得洛姜根本不如自己聪明，两个小丫头片子都管不好，也就她命好，能嫁到谭家。
“袁飞。”谭笑笑直呼他的大名，“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和谭语因为你受伤的事？”
袁飞他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提起这茬，看到儿子的局促，帮着说道：“笑笑，虽然那件事，小飞也有错，但是他受女生欢迎，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你要理解一下，将来你们长大成人了，小飞还会受到更多的女生欢迎，难道那些女生只要做了坏事，你还能都赖在小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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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不过笑笑，阿姨也跟你承诺，你要是受了委屈，你告诉阿姨，阿姨绝对会为你撑腰。”
她打包票的样子让洛姜忍不住皱眉。
“我们家暂时还不需要找别人来撑腰。”洛姜将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清脆的声音让其他三人都一震。
“是，确实不需要，我这不是表个态吗。”袁飞他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洛姜。
“表态？你表态就是让我女儿继续被你儿子那些莫名其妙的追求者伤害吗？”洛姜问。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小姜，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说话像吞了枪子。”不像以前那般好说话了。
“如果我说……”
谭笑笑突然站起来，洛姜停下了说话，抬头看她。
“阿姨，我很好奇上次发生的事，你背后是怎么为我‘撑腰’的？”
“啊？我……”
谭笑笑没给她胡扯的机会，继续说：“那个女生把我泼成那样，阿姨你好像也没给我撑腰吧？不如这样，你去学校，让她退学，让她这辈子都不好过，我就相信你真能为我撑腰。”
“这……”那个女生敢在学校门口泼别人的脸，当然不可能是普通人，不然为了讨好谭家，她肯定会去找那个女生的麻烦。
不止她家没这个能力让人退学，谭家也一样，不然那个女生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在学校读书。
但是谭笑笑这丫头，心也太狠了，哪里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心想。
“阿姨你做不到，可我爷爷能做到，是我觉得没那必要，才放过她。”
“那你还让我……”她反应过来，谭笑笑在耍她玩。
谭笑笑冷笑了一下，说，“你家没实力，我不和你计较，但你总有能力管好你儿子吧？
下次，我再发现谭语出现在你家，或者和他走得近，我不介意让我爷爷把你儿子关起来，让他学会老实。”
袁飞：“笑笑，你怎么能这么和我妈说话？我说过了，我妈也说过了，我和小语只是朋友，在学习上互相帮助，你这样针对小语，真的好吗？她都已经搬出去住了，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平时自然会多照顾照顾她，你就算吃醋，也不能这样啊。再说，我是个人，你怎么能为了不让我和小语接触，就把我关起来？”
他看向洛姜，“洛阿姨，小语虽然不是你亲生女儿，但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不替她说说话？”
谭笑笑气笑了，这对母子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她也不指望洛姜能听懂自己的话，下意识地把她划到对方的阵营，准备离开这里，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反正再过段时间，自己就去海市了。
“你真该带你儿子去看看精神病。”洛姜脱口而出。
“洛姜，你什么意思？”只要关于儿子，袁飞他妈都不甘示弱。
谭笑笑也驻了足，惊讶地看向洛姜。这句话真不像是她这样的文化人能说出来的。
“你也应该一起看看。”
“你！”
“笑笑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你要是管不住你儿子，让你儿子继续诱骗小语，导致小语，还有笑笑受伤，不要说城东的那块地，就是你家祖宅，我也给你们掘了。王婶，送客。”
当初那事发生后，他们虽然没对孩子怎么样，但他们背后的家庭都少不了削层皮，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让他们知道什么人不能碰。
不过袁飞他妈知道多少内情，洛姜就不得而知了，就是她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她气得不行，怪谭清朗明明看到她和袁飞他妈走得近，也不提醒一下。
谭清朗还说看她开心，袁飞他妈也识趣，就没说。
他们不知道，袁飞他爸早就警告过他们母子不要对谭语和谭笑笑动歪心思，但他常年不在家，这对母子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把他的话放心上，这才导致他俩敢把谭语往家里带，还敢把这事透露出来。
洛姜站起来，拍了拍刚刚碰到袁飞他妈的裙摆，仿佛沾上了晦气一样，然后走到笑笑跟前，冲她眨了下眼，拦着她的肩膀往楼上走。
边走，边大声说：“真当自己儿子是块宝了，什么人都敢高攀，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婶审时度势地走出来，指着门口，说：“请吧。”
袁飞他妈脸色青一块白一块，拉上袁飞离开了谭家。
经此一役，洛姜和谭笑笑拉近了距离，两人时常说说笑笑，有时还一起去看望谭语，一起劝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和袁飞接触。
谭笑笑去海城前，特意找到谭语，跟她说：“我会跟爷爷提议让你回家住，你有什么心里话，也好找人说……袁飞，不是坏人，但也算不上是好人，他要是真喜欢你，就会和那些女生划清界限，而不是不清不楚的，让人误会，觉得自己才是袁飞喜欢的人，而你是自作多情的人，你说呢？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谭语想替袁飞辩解。
谭笑笑抬起手，“你不用跟我说他有多好，我没兴趣知道，你自己琢磨吧，再见。”
她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无愧于心，至于后面的路，谭语想怎么走，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但从这件事上，她也反思了自己，或许她应该主动离洪如发远点，做个有事的时候两肋插刀，没事的时候绝不联系的好朋友，不让他在女朋友和朋友间为难，也给自己一个安全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