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谢淮序的外衣，衣湘举着蜡烛，望着去往堂屋那边黑黢黢的过道，犹豫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衣湘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还是走到火塘边坐下，用边上放着的火钳，将之前盖在火堆上的灰重新刨开。
“吱呀”——
木门从里向外被推开，衣湘看着谢淮序，用手捂住嘴，又打了个哈欠，眼眶流出犯困的泪水。
谢淮序的目光在衣湘身上停了停，有些诧异和复杂。
可过了一会儿，原本挪开的视线，又不自觉飘回到她的身上。
眼前的少女眉眼清丽纯净，不染尘埃，眼眶泛着微红和湿意，绸缎般的发丝柔顺的披在两肩。
谢淮序想到了之前第一次和衣湘见面时，她望见他时，眼眸里泛起的许多与渴慕、虚荣、炫耀、名利、艳羡有关的东西……
“啪”————
柴火烧得很旺，炸出了一个火星子，打断了谢淮序的思绪。
想到今天她的好意，谢淮序轻咳了一声，打破沉寂：“去睡觉吧，很晚了。”
已经坐在凳子上，低头打起瞌睡的衣湘猛然惊醒。
意识到是谢淮序在和她说话。
衣湘不由撅着嘴，勉强打起精神，不开心道：“谢淮序，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说到这里，她声音渐渐低落起来，一脸难过：“不然你怎么一直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我一直缠着你。”
衣湘慢慢抬起眼眸，没一会儿，那红着的眼眶里就续满了泪珠，将掉未掉，连小巧精致的鼻头都红了，看起来可怜兮兮，被欺负了一样。
谢淮序抿着唇，等衣湘说完，晶莹剔透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心里不禁一颤。
“我没有……”
衣湘用谢淮序的外衣擦了擦眼泪，认真看向他，双瞳剪水般倒映出他的身影。
谢淮序深吸了一口气，眼里不再像平时那么淡漠冰冷，但却是深深的迷茫和无力，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握紧。
“衣湘，你是一个好姑娘，不应该被我这样的人耽误了。”
想到今天那个梦魇，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温和的劝慰她：“你值得更好的人，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妹妹看。”
难得，他的眼眸里都有了些温度。
说到这里，谢淮序随即敛下墨色的眼睫，声音低沉而隐忍：“如果以后有合适的优秀同志，我也会祝福你。但在此之前，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婚约，守护你。”
“但也仅此而已。”
衣湘征征地望着谢淮序，眼神木然，完全没有想过他是这样的想法。
怪不得。
怪不得。
他从来没有去主动寻找过原主，在他的心里，她的私奔逃走，就意味着她已经寻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如让她自由。
话说到这里，衣湘也不再哭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谢淮序。
“好。”
衣湘脸上还挂得有眼痕，学着谢淮序以往的模样，冷淡地勾了勾唇角，便转过身，把蜡烛也直接带走。
望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和动作，谢淮序轻笑了一下，随后又抿紧了唇。
整个厨房彻底暗了下来，只余一角火光，照亮他隽秀优越的轮廓。
回到房里，衣湘把布鞋踢掉，甩掉谢淮序的衣服，趴倒在床，脸颊贴在冰凉的棉被上，想了想，把被子当成谢淮序捶了几下，随后又打了几个滚。
等气消，困意才重新席卷而来。
～
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衣湘睁开了眼睛，清晨的光线透过窗纱透进房里，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下床换好衣服。
推开门，穿过堂屋，衣湘来到厨房。
果然，谢淮序已经不见踪影。
但鼎罐里留得有热水，鼎罐盖子上还放了个水煮蛋，灶台上放着个锑锅。
衣湘抿了抿唇，打开盖子，里头的红薯粥还冒着热气。
此刻已经天光大亮，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几点醒来做这些东西。
衣湘把水煮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从碗架上取了个小碗。
红薯粥微甜，粥不算稀也不算稠，味道还行，主要红薯又粉又面，煮的黏糊糊的很好吃，也不知道谢淮序是怎么煮的。
他怎么那么会做饭！
衣湘吃完红薯粥，就剥掉水煮蛋的蛋壳，白嫩嫩的鸡蛋清加上金灿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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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黄，衣湘从没吃过那么香的鸡蛋。
以前吃的，都是一些预制鸡生的预制蛋，哪里有那么天然的香味。
她吃得无比珍惜，一小口一小口的。
“衣湘！衣湘！”
“你在家不？”
听到有人在敲门，衣湘慌里慌张的赶紧咽下最后一口，又捶了捶被哽住的胸口。
“咳咳咳，我在呢。”
衣湘打开门，看到一个留着胡兰头的陌生婶子，她脸上笑吟吟的，可那眼里看到衣湘后闪过一丝不喜，又很快又掩去。
衣湘歪了歪头，作出热情的模样，欢喜道：“婶子好，您可难得来家里一次！进来喝杯热水吧。”
蒋梅花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她眼神上下打量，对衣湘摇了摇头，不太满意她这副娇小纤细的体型。
“衣湘，我是代表咱们祥云大队，受大队长委托，邀请你加入我们第二生产队中，接受劳动的光荣改造，你愿意吗？”
没想到这大婶一来，就给她抛了个炸弹，衣湘心里不爽，但眼睛悠悠转了转，随即开心笑道：“我当然愿意，不过我的身体太不争气了，虽然我有心为我们大队争优创先，就怕反倒是拖了大队的后腿。”
蒋梅花没想到这个地主家的后代，居然还有这份主动和觉悟，不由点点头，有些满意道：“没事，你家之前一直是兰姑上工，现在兰姑不在了，你更应该把这个家里顶起来，毕竟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能让男人看不起。”
衣湘听到蒋梅花的话，先是愣了愣，随即拭了拭眼角，“我奶奶她心疼我，从没让我做过什么重活……您说得对，我要从今天开始改变。”
蒋梅花更加欣慰地笑了笑，“我是咱们队上的妇女主任，以后你有困难就找我。”
“走，我带你去找你们生产队队长。”
对方的雷厉风行让衣湘懵了懵，“现在？”
蒋梅花眉一挑，大声道：“劳动哪还行挑时辰？耽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影响大队生产效率。”
“你看今天都过大半了，你拿好东西，咱们就走。”
“喔。”
进屋四处张望，衣湘也不知道要带些什么，只得空着手和蒋梅花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