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昱闭了闭眼,良久方才舒了口气,哑声说:“那就请凌姑娘给他们一个解脱。”
夜色正在一点点褪去,像被稀释的墨汁。连绵起伏的群山也渐渐染上金边,破晓将至。
陆云征带着两万定国军在巳时抵达落霞关,甫一进关,便忙着整肃军务,巡防城关。而彼时凌芜正在营帐里补眠。
“末将参见将军。”守将张谦快步迎上,抱拳行礼。
“城防如何?”陆云征踏上石阶,伸手摸了摸身旁砖石的缝隙。
“回将军,城墙已加固,滚木礌石备齐,箭矢充足。”张谦抬步跟在他身后细细禀报。
陆云征点点头,大步登上城墙。晨光中,闻昱还穿着昨夜那件月白锦袍,独自站在料峭的春风中。陆云征摆手让张谦先下去忙,自己则缓步走近闻昱。
“你昨晚就来了?是...和凌姑娘一起?”
“嗯。”
“闻昱,你...似乎很相信凌姑娘。”陆云征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
闻昱这才侧过脸,目光灼灼的凝视着陆云征。
陆云征语气一滞,:“我知道她救过我,但是你不觉得她有很多秘密么?而且,太多巧合了,她当真是巫......”
“谁都会有秘密,而且云征,那些也不是巧合。”闻昱温声打断陆云征。“我知道你在朝堂多年,习惯了尔虞我诈,彼此防备。凌姑娘或许没有事事坦诚,但你实在不必疑她。”
陆云征看着闻昱冷肃的面容,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了。
“此间事了,凌姑娘便会离开。”闻昱说完便转身下了城楼。
陆云征心中疑惑更甚,闻昱这人从小在云栖宫长大,虽平日里看着对谁都温和有礼,但实际却是和谁都不甚亲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闻昱这样信任一个人。
若那位凌姑娘真是巫族,又会不会和黑水河那个黑衣人有关,她当真是偶然碰到闻昱的么?
次日天刚破晓,远处的地平线上便扬起了漫天黄沙。
陆云征几人站在城楼上,望着那遮天蔽日的尘烟。南沧的铁骑终于来了,大军如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城墙都在微微颤动。
“将军,敌军距城不过五里。”斥候飞奔来报。
陆云征点点头,目光依旧注视着远方。城墙上,守军已经严阵以待。弓箭手张弓搭箭,滚木礌石整齐排列,火油也已备好。
“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箭。”
“是。”
南沧大军的轮廓在滚滚尘烟中渐渐清晰,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只见军阵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个身穿金甲的魁梧男子策马出阵,正是南沧军的主帅段明。
他昂首看向陆云征,声若雷霆:“陆将军!既然侥幸逃过一死,又何必负隅顽抗?不如开城投降,本帅自会保你往后荣华富贵!”
陆云征冷笑一声,寒声道:“段将军,不必在此费这些口舌,定国军从来只有战死,绝无投诚。”话音一落,便抬起右手示意弓箭手准备。
“呵...陆将军倒也不必着急,不如我先送你一份礼。”段明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他侧首说了句“请吧。”
这时,从南沧军中响起一声清脆的笛音。
来了!凌芜和闻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寻到了笛音的出处。
原来,在段明的身后的将士队列中就藏着那位兜帽遮面的黑袍人,只是方才被人群挡了个严实。
现在笛音一响,原本站在段明身后的南沧军倏地冲到他周围。将他护的严丝合缝。倒是将那位神秘人显露了个彻底。而这些南沧军正是黑水河之战中的那支怪异军队。
陆云征眸光一紧,浑身冰冷,身体僵如雕塑一般,只是抬起的右手指微微颤抖。他分明在那群人里看到了副将王贲。当初战死在黑水河的王贲,怎么会......
“陆将军,你不想和共过生死的故人们叙叙旧么?我可是特意带他们前来的。”段明看着陆云征,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陆云征整个人如坠冰窖,他在城下那些人中看到了更多的熟悉面孔,都是黑水河那一战中没能回来的定国军。城墙上的其他守军也发现了不对劲,骤然面对身处敌军中的昔日战友和迟迟不发一言的主帅,众人心中一时有些踌躇不安。
而城下的那些人却在黑袍人愈来愈急促的笛音中干净利落的朝向城楼上拉弓引箭。
“将军...”
“将军,还请您下令。”
第一波箭雨腾空而起,陆云征咬牙厉声道:“避箭。”
众人心中惊诧,却只得纷纷高举盾牌避开箭矢。箭矢钉入榆木盾牌的闷响如同急雨,间或夹杂着甲胄被穿透的声音与士卒的惊呼。
“哈...陆将军,不知本帅这份礼送的是否合你心意啊。”笛声渐歇,传来段明笑意颇深的声音。
陆云征看着城下的段明,攥紧了手指,眸中的怒火和恨意如有实质。
闻昱看陆云征面色,轻叹一声,向身旁的凌芜轻声说:“还请凌姑娘相助,解了这僵局。”
凌芜虽然猜到了南沧人会利用那些定国军扰乱陆云征心绪,却没想到从军多年的陆云征对黑水河之战心结这么深。她瞥了一眼城下,双手快速的结印,朱唇轻启,冷冷的吐出一个字:“缚。”
字音刚落,便见城下南沧军所在的地面乍然显出一个巨大的古怪图腾,将南沧军全都圈在其中。而那些受笛音驱使的人仿佛被什么东西绑住一般,僵直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那个黑袍人也古怪的保持吹笛的姿势,只是却再无笛音传出。
“呵...原来是个傀儡。”凌芜目光冷然的看着那个兜帽遮脸一身黑的人。
段明此时也发现了异样,面色肃然的退到军阵之中。霍然抬首看向城楼,目光扫过凌芜时却被闻昱不动声色先一步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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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凌芜倒是没想到闻昱会挡住自己,心中却明白了他是担心段明身后那位神秘人会识破她的身份。
“神官大人,那不是真正的黑袍人,只是个傀儡。你可有把握射中他的眉心?”凌芜伸手点点闻昱的后背,顺手递给他一把弓箭。
虽是个傀儡,但方才却能根据情况奏笛应变,难保不是幕后之人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能实时了解现场的一切。还是先废了这眼线的好。
闻昱并未多言,只是迅速拉弓瞄准退到军阵之中的段明,亲兵们赶紧用盾墙将其护住。却不料闻昱方向一转,对准那位黑袍人放了一箭。
箭头直直的没入兜帽之中,那身黑袍却仿佛突然失了支撑物,轻飘飘的铺在地上。袍子里只有个被箭扎穿的木偶。
“亡者已忘世,生者犹计程。陆将军身为一军统帅,背负家国安定,可莫要困于自身心结。”凌芜神色平淡的看着陆云征。“缚灵阵不伤活人,你当知道,他们早已不是你的故人。”
陆云征心头一震,双眼微耷看着城下那些被缚灵阵困住的熟悉面容,喉头几番滚动,再开口时声音略带沙哑:“放箭。”
城上伏着的数百张硬弓同时放弦,箭雨破空的尖啸声中,城下顿时响起一片惨叫。
“上云梯!再把城门撞开!”
被亲兵用盾墙团团护住的段明声音透着怒意,尾音未落,数十架包铁云梯已轰然搭上城墙。城下的南沧军口衔弯刀向上攀爬,守军们纷纷掀翻滚油。凄厉的哀嚎伴着皮肉焦糊的气味冲天而起。
城门处不断传来巨木撞击的闷响,门闩渐渐出现裂痕。城门很快就被撞开,陆云征持刀亲率铁骑率先冲出城门,与城外的南沧军短兵交战。
段明见状,怒吼一声,长枪直取陆云征。二人于乱军中数次交锋,刀枪相击,金铁交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陆云征蓦地撤步,任由长枪划破肩甲,反手将刀用狠狠划过段明腰部。段明捂紧腹部摇晃着后退,眼见大势已去,只得在残存的南沧军护卫下撤退,留下满地插着箭矢的尸体,只有那些被缚灵阵困住的人浑身是箭却仍旧直挺挺的立在那。
午后日光正盛,照在城头半截断旗上,旗上“定北”二字已被鲜血染透。
陆云征踉跄着走到王贲面前,却见他双目呆滞,神情木然。顿时心中一片凄然。他眼眶微红,快走近站在城门处的凌芜,“凌姑娘,你既然是巫族人,当初能救下我,能不能也救救他们......”
凌芜沉默的看着他,凤眸里闪过一丝复杂,轻叹一声说:“封州城里,我曾和你说过,他们不是活人,自然与你的情况也不一样。”
“陆将军,与其执着于留住虚妄,不如让他们干干净净的彻底解脱。”凌芜说完也不再看他。只是扬了扬手,缚灵阵中倏地烧起大火。很快便将阵中一切化为轻烟。
凌芜拂袖转身离去,身后传来陆云征痛苦压抑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