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回门这日，李止桑倒没有太多感触。
大约是自己前日才回去过罢……李止桑有些心虚地想。
“殿下，”张如昭轻唤一声，将半梦半醒的李止桑拉回思绪，“殿下今日还是用这支簪子么？”
李止桑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这支簪子是皇后娘娘在自己出嫁前亲手簪上的，于她而言自是有特殊意义。
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她指了指首饰匣子，“再将那十二树的金钿发冠拿来。”
回门毕竟是大日子，不能怠慢了。
“殿下，沈大人已在门外候着。”小丫鬟轻扣了扣雕花木门。
来的倒是早。
李止桑掩着面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让小厨房先把早膳上了，记得问一问沈大人用过了没有，若是没有便叫上沈大人一同前往。”
外面的小丫鬟应了声是。
李止桑忽然发现，自己嫁入沈府也有三日了，竟还没有是沈时雨一同用过膳。他平日都呆在那书房了，李止桑也见不上他几面，更别说是一同用膳了。
菱花镜里映出李止桑有几分惆怅的神色，张如昭取了十二树发冠回来便瞧见了，忙问道：“殿下这是想什么？”
“阿昭，你说……”李止桑轻叹一声，本想问一问这寻常人家的夫妻是不是也这般相处，又想起自己被赐婚给沈时雨本就不是他所愿，他们之间大约也不能称上一句夫妻。
思及此，李止桑将视线落在了雕花木门之上。
方才沈大人是不是就站在外边？
“殿下？”
李止桑收回视线，在张如昭为自己戴发冠的动作里闭上了眼：“无事。”
张如昭也不再说话了，既然主子不愿说，那她便也不问。
李止桑到膳厅时，沈时雨已经在那儿坐着了，席面上放着今日早食，他便静静坐着没有动筷。
李止桑觉着有些稀奇。
她还以为沈时雨会淡淡地拒绝呢，毕竟这三日里，除开大婚那日以及来为她上药那次，沈时雨连她的寝屋都没再进过了。
一副孤高地要与她这个九公主割席的态度。
用早膳时，李止桑不免偷偷看了好几眼沈时雨。
在沈时雨抬起眼来时，又迅速地挪开，有时是去看窗外未融的积雪，有时是去看桌上的早食，有时是去看梁间垂下的绡纱帷幔。
应当没有被沈时雨发觉自己在偷看吧？李止桑想，自己明明掩饰得十分好了。
……
沈时雨看着九公主心虚挪开视线的样子，轻轻勾了勾唇角。
他心想，九公主应当觉得自己没有发现她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既是如此，他便什么都不说好了。
免得又惹九公主生气。
张如昭瞧着两人的小动作，垂下头，也轻轻笑了笑。
原先她还担忧殿下这赐婚一事。
现在想来，是自己担心得太多了。
用了早膳，两人便搭着李止桑的轿撵进了宫。本是要用沈家的轿子，可沈时雨瞧着李止桑那副嫌弃的模样，便唤人牵了九公主的轿子来。
沈家在某些地方确实有些节俭，没有一点儿首辅应当有的排面。
平日里沈时雨并不在意这些，可现如今是与九公主一起了，他到底是要在乎一些九公主的面子。
公主回门与平常人家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大家一起说说话，再一同用个午膳，一套流程走下来便也结束了。
与寻常人家不同的大约便是公主的回门宴豪华气派了一些，人多了一些。
李止桑与沈时雨刚一过宫门，轿撵便被拦了下来。
“殿下。”来人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她面上带着笑意，恭敬地行了礼才接着道，“想着殿下不知晓，皇后娘娘特意让婢子在这儿等着，告诉公主殿下一声，今日的回门宴安排在了太初宫。”
李止桑并不是上京城中第一位出嫁的公主，早几个回门的公主也并不是在太初宫办回门宴的。
张如昭掀起绡纱帷幔，露出李止桑有几分疑惑的脸。
嬷嬷还是笑，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公主喜欢太初宫栽的那些山茶与合欢，娘娘心里知晓，便将今日的回门宴安排在了太初宫。”
李止桑怔了怔。
张如昭先反应过来，替李止桑应了一声：“辛苦王嬷嬷一早就在这儿守着，若不是王嬷嬷，公主殿下可真走错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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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皇后娘娘昨日里才想着安排上的，那时也晚了，不好打扰公主殿下了，便让婢子一早在这儿等着殿下。”王嬷嬷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久了，倒也是瞧着李止桑长大的。
她也明白皇后娘娘对这就九公主的娇惯，昨日可是一个个将其余公主与皇子都通知了个遍，偏偏是不舍得打扰九公主。
对李止桑，王嬷嬷自然也是有些爱屋及乌的。
李止桑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也冲王嬷嬷露出笑意，道：“我知晓了，这便去，辛苦嬷嬷。”
给主子做事儿，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倒是王嬷嬷每每想起宫外对九公主的评价便觉着不快，平心而论，九公主是跋扈了些，可她怎么也没有随意打骂过宫女与公公。
多的是那些长舌的以谣传谣罢了！
“公主快些去罢，婢子便先退下了。”
说着，王嬷嬷又附身行了礼，听见李止桑轻轻应了一声，才垂头倒退着走了好几步后转身离去。
沈时雨在车上听着，又对皇后娘娘的娇惯有了新的认识。
他是前朝的官，这皇后娘娘的面他自然是见不上几次，早些时候他也只是将圣上对九公主的好脾气看了个遍，这皇后娘娘对九公主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如昭打了个招呼，轿撵便过了侧门，朝着两一个方向去了。
沈时雨望着轿帘外飞掠的朱红色宫墙，玄色衣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垂着的双鱼禁步。外边漏进来的日光落在李止桑发间的十二树金钿上，折射出的细碎光斑映在他襟前补子上。
他忍不住看了眼李止桑，看她琥珀般的眸里落入点点日光。
他想，若是日后九公主遇见了旁人，是否就将这一段赐婚试做玩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刻意疏远，也只不过不想日后闹得难堪。
轿撵转过不知名楼阁时，檐角铁马被风撞出叮铛响。
李止桑注意到沈时雨的视线，抬眸与他对视：“沈大人，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
沈时雨一言不发，移开自己的视线。
李止桑盯着他瞧，看着他耳廓在日光下渐渐染上朦胧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