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周黑压压一片,草丛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闷响的蛙叫。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穿梭在乡野小道上,本只隔了一小截距离,不一会儿,只见前头的人儿一个劲儿地踩快脚步,跑得愈发远了,男人在身后追赶一阵,终是忍不住开口。
“小枝!”
忽然被一只灼热的大掌握住了手,芳枝被迫停了步子,呆呆朝人看去之际,仍不忘将自己的手从那大掌里缩回。
哼,她生着气呢,才不要被他拉手!一点儿也不想!
见女娘跟头小犟牛似的在身前胡乱扑腾着,邵明廷不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率先开口道:“小枝…今日,我很担心你……”
话声一出,芳枝低垂着脑袋,瞬时止了手间的动作。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不知那一声不吭回娘家的念头是怎样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她只晓得那时自己当真是气上头了,这才……
芳枝心里生出了几分愧意,可余下的那只手,却不经意拨动着那只将自己梏着不放的大掌,一面嘴硬回道:“才不要你担心…我是回来找阿姊评理的……”
“我、我要叫她们跟我一道骂你!”
邵明廷一滞,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想起自己如同撞了邪一般疾走在村中各处寻她……
罢了,终归是他将人惹得出走的。
他叹了一口气,轻言道:“评理也好,骂我也罢。小枝…日后若是因我气恼,断不可如今日这般悄无声息离了家……”
他当真是怕了。
日后…气恼?
芳枝从这番话里会错了意,想到自己以后还要因为这样的事儿生气,再也绷不住了。
“你松开,我不要你拉着我!”
“谁要再因你气恼了!邵明廷,你知不知道我们村里有跟我同岁的姑娘,人家都生小娃娃了!”
“我都长得这样好看了,你、你竟然还嫌我小!你就是个臭坏蛋,尽知道欺负我!”
噼里啪啦一顿说道,女娘呜地哭出声了,吸了吸鼻子又继续骂道:“我嫁的夫君…他怎么这样……坏人!臭夫君!”
声停了,泪却流个不止。
邵明廷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番情形,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也并未在意她口中忽然直呼起了自己的大名。
见眼前的人儿哭得稀里哗啦,邵明廷一只手将人拉近了些,另一只手也不自觉地抬了起来。
将人揽入怀后,他轻轻拍哄道:“小枝…你莫哭,都怪我的不是。”
芳枝哭得忘情,听他这样说仿佛找到了出气口一般,顺势朝人背后抡了几拳,委屈道:“呜…就是怪你…你挑得很…十里八乡再也找不出我这样分明是媳妇儿还愿意给你当妹妹的人了……”
“生怕将你吓着,我还哄自己矜持些。我都这样好了…你还嫌弃我……”
邵明廷被砸得闷哼几声,突然觉得后背有些生疼,只当女娘正是气头上,难免使全了劲儿往他身上砸。
他想,将她气成这般泣声啜啜,他也是该受着的。
扯回思绪后,他一面轻抚着女娘的背脊,一面解释道:“小枝极好,人美心善,还心气大度,愿意随着我一道胡来,别说十里八乡,便是出了镇子,也再找不出她这样好的姑娘了。”
“她虽年岁轻,但我却从未嫌弃过她。相反,是我觉着我年岁稍长,并非她的良配……她生而明媚,花颜月貌只她微不足道的一点修饰,率真烂漫、敢爱敢言,更是她不值一提的一面……”而我心口不一,胆小如鼠,连她的爱意也无法予以回应……
夜色中,男人一双瞳好似漆了层浓墨,幽静深远,叫人琢磨不透。
寂然片刻,只听一道清润的嗓音在静谧中缓缓响起:
“吾妻虽稚,吾心…倾之。”
前边儿夸人的话芳枝都听明白了,什么良不良配的话,她也只当他在胡说,只不过后边儿那文绉绉一团话,又说的是什么?
是说她年纪小,所以他心里也是想亲亲她么?
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想到这儿,芳枝一张脸儿霎时被烫得热扑扑的,眨着晶亮的眸子对上男人的目光时,却忽地冒出了一个冬枣大小的鼻涕泡。
呀,实在太、太不合时宜了!
芳枝内心嗷叫着埋低了脑袋,赶忙抽出自己的帕子,一面擦拭,一面祈祷着男人压根儿没看见自己刚才的邋遢样。
收拾好后,芳枝又抬眸看了看,没从他脸上发觉异样,便小声抽嗒着说道:“今早我亲你的时候,瞧你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这会儿…又说起想亲我的话……”
哼,臭夫君,假正经。
还不知自己被女娘扣下一顶“假正经”帽子的邵明廷听得一愣:她说什么…亲?
他想,她怕是没听懂他方才的告白,还将那话的意思理解错了。
“你……”正想解释时,他却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我……”
罢了,倾是倾,亲也是亲。
许是平日受了女娘的影响,趁夜色幽静,邵明廷的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吾妻虽稚,吾心倾之。”亲之,亦然。
一字一句再次说出口,邵明廷迎上了一道疑惑的目光,许是有股被窥见的窘迫之意,他抬手遮去那双眸,缓缓倾身向着一处软乎寻去。
视线一挡,面颊的触感便格外清晰,芳枝只觉自己的脸蛋贴来了一抹热意,是软的。
正当她呆楞之际,便听男人凑在一旁耳语道:“小枝,我…亲了。”
邵明廷头回做此等事,虽大着胆子做了,可做后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单单一个颊边吻,便叫他觉得无比羞耻。
芳枝傻过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身前的男人对她做了什么,捧着那被亲过的半边脸支支吾吾道:“我、我可没有逼你的意思,你用不着这样……”
邵明廷压下羞意,面不改色道:“是我自愿。”
脑子里反应了许久,芳枝捏着衣角咕哝道:“自愿的…那你是喜欢我了,所以才亲我的么?”
心意诉了,亲也亲了,可眼前的小姑娘似还没开窍,他的心何时被旁人牵动成这般过?
今夜做出的事若换作从前,实在是匪夷所思,如今…他实在学不来女娘如此直白的性子,只好抬手将那颗好奇的脑袋轻轻摁回怀里,嗓子发出了一道不清不重的叹声。
又是主动抱又是自愿亲,芳枝这会儿的脑子虽木讷了些,但也隐隐猜到了几分,心里本该是极高兴的,可忽然又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臭夫君你太坏了,喜欢我又不是什么错事儿,还藏着掖着的,我就那么不能拎出来见人么……”
“娶我像是你吃了多大亏似的,你光晓得读书写字,不给我亲又不给我碰,嫁个木头夫君怎么也是我吃亏了!”
偶然窥见女娘心中的想法,“木头”愕然一怔,沉默一阵忽道出一句无厘头的话:“吃亏…是福。”
芳枝不懂他话里的一语双关,骂骂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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咧道:“你是听谁胡说八道,把亏当作福来吃的,那都是傻子!不对,傻子都不吃亏!”
见她一抽一吸忿忿说道的模样,邵明廷安抚道:“好,不吃。小枝,莫哭了,待会儿若是肿着眼回,该解释不清了,阿爷阿姊连着小舅子,怕是会抄起棍棒来训我了……”
“哼,现在知道怕了,气我的时候怎么不晓得厉害,我有阿爷阿姊阿弟撑腰,叫你惹我生气,臭夫君!”芳枝擦了擦泪,抡起拳头吓唬道。
今日之事无非对错,若非要争个理,那便是他一时蒙了心,又低估了女娘在这事上的认真劲儿。
邵明廷道:“今日惹你生气,是我的不是。小枝,我有些面薄胆怯,不敢将此事闹到阿爷阿姊的面前,你可否饶我一回?或是我二人私下了事,可好?”
芳枝也知自己做的事有多毛躁,怕家里人为她二人的事忧心叹气,小性子使使就行了,闹得太过也不好。
“咳…好的呀,谁叫我心胸大度,想我饶你,那……”芳枝眼珠子一转,定声道,“那我让你做什么事,你就会做吗?”
既是求原谅,那该哄的要哄,该做的也要做。
女娘心善,断不可能叫他做杀人放火之事,她不拘的想法他也早已见识过,如今无论她要他做什么,他心里总归是有几分准备的。
随即,他毅然点头应道:“会的。”
得了准话,芳枝立马将人推开身,说道:“我脚走累了,我想要你背我回去。”
合情合理,并不为难。
邵明廷听后放心许多,当即曲膝蹲下道:“我愿背,你上来便是。”
见他这样干脆,芳枝也不客气了,三两下攀住肩头,将卸了力的身子往背上一扑。
只很快,芳枝便发觉了不对劲,用指尖戳着他的肩头问道:“臭夫君…你衣裳是怎么了……”
邵明廷一滞,如实回道:“约莫是白日淋了些雨,眼下还有些润。”
芳枝轻哼一声,道:“笨,没穿蓑衣都不晓得躲躲,我和阿生哥都知道在路边找一处草棚里躲躲雨。”
猜到大致,邵明廷只轻轻笑了笑,说道:“今日多谢他了。”
二人往回路走着,芳枝趴在背上有些无聊,忽然想起从前在镇上耍皮影那看到过的猪八戒背媳妇儿的戏,一只手悄然摸上了男人的耳朵,又抬指捻弄起他的耳垂来。
“臭夫君,你以后还惹不惹我生气了?”芳枝凑近耳畔,“恶狠狠”地威胁道。
热气打在耳廓边,耳朵被那带有薄茧的指腹摸得有些发痒,邵明廷偏头想躲,却躲不掉,那被蹂躏的耳朵快速生了烫意,燥得他心乱。
随即,他有些哆嗦地出声道:“不惹……”他怎舍得……
“你是我夫君,我亲一亲碰一碰也是没事的,以后不许再有今早那样的事了,喜欢就是喜欢,像我一样大大方方地承认就是。”
“你也不许再说什么配不配的话了,阿爷告诉过我,从前他遇上的那个半仙说我们是天定姻缘,这门亲是天爷定下的,定是极为相配的,我不嫌你老,你也不许嫌我小!”
“还有…臭夫君,我想亲亲的时候,你给亲么?”
静默良久,正在芳枝以为无望之际,只听对方缓缓落声道:“给……”
她欣喜万分,在背上蹬了蹬腿,扒着男人的脸颊送去一个清脆响亮的吻,毫不吝啬地夸道:“夫君真好!”
一抹绯色迅速攀上面颊,邵明廷心想:他总算不是臭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