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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武陵色(十)

作者:云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容青五内如焚,急忙忙往春风巷赶。跟着他身后,扶影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月色如水,照得人间如昼。处处旖旎的春风巷,绮罗如画,笙歌递响,风雅无限。


    春风巷里瓦肆颇多,有专门唱曲儿的,也有迫于生计揽客的,其中最有名的是春风楼,也是整条巷子最繁华的地方。放眼玉京,比春风楼还阔气的花楼,几乎没有。


    不同于寻常的青楼,这里的姑娘大多才情俱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精心培养外,也不乏获罪的贵女妇人身在其中,俨然是座小教坊司。能在此处流连的,也并非普通的商贩走卒,而是朝中勋贵,一方巨贾。


    想混进春风楼,不是容易事。


    沈怀珠跟着薛仁义,亦步亦趋,来到春风巷悬彩挂珠的朱门前,挡住了去路。灯影晦暗的地方,站着两个壮硕的练家子,专对付寻衅闹事的人。进进出出的除了春风巷里的姑娘,就只有高矮胖瘦的男子。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她确信,自己进不去。


    举目四望,三层高的楼宇精致繁丽,随处可见巡守的护院,便是想翻墙爬楼也没戏。陷入惆怅,绞尽脑汁想法子。


    老天有眼,还真叫她寻到了。


    望着陆清执风流潇洒的身影,沈怀珠翘起唇角,快步走到他身边,学着花娘们的嗓音,“公子,等等奴家。”


    陆清执看清来人,惊讶地张了张嘴,“你怎么来这儿了?”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将人拖到安全的地方,神色怫然:“姑娘家家的,来这样的地方做什么?”


    他看起来很生气,倒是让沈怀珠很意外。上次他突然问名字由来、香囊出处,整个人就变得古古怪怪,和现在的状态差不多。


    乍一看,颇有兄长训斥家中弟妹的既视感。


    沈怀珠莫名地底气不足:“自然是有事,裴少卿未免管的有点多。”


    “在鄞州也就罢了,如何出格也不会引人注意。可现在你脚下踩着的是玉京的土地,说错一个字都可能掉脑袋的地方,太出格,容易招致祸端。”


    “这不是你该踏足的地方。”


    这句话不是陆清执说的。


    头都没回,沈怀珠就知道,身后站着的人是何等恼怒,何等愤恨。


    她没理会陆三,只盯着眼前的人,目光炯炯:“帮我,什么条件都可以。”


    他似乎把她当做家中小妹,既如此,正好利用这点,换取进去的机会。


    “你为何不求我?我也可以帮你。”


    身后传来森森寒气。


    轻启唇瓣,“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再攒下去,恐怕一时难还清。”


    裴容青提步上前,怒气上涌道,“我何时要你还过?”


    “陆大人,我虽不知你失忆前是否有妻妾,但那日见过陈姑娘,我便看出她对你的情意,非一日累积,想来你失忆后,心心念念的夫人也是她。”


    “你我本就是合作,如今我不再需要你,更无意做拆散鸳鸯的恶人,你又何必咄咄逼人,纠缠不休?”


    沈怀珠平静地望着他,眸光定定,没有半分波澜。


    “……”话听到这儿,裴容青气消了大半。


    她是错把陈静娴当作他的心上人,才急着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唇角不由攀上一丝喜悦,“我的确有心上人,却不是你口中的陈姑娘。”


    陆清执抬眼望了眼,目光冷淡。


    眸光闪了闪,沈怀珠扯出微笑,组织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对方说道。


    “走吧,我帮你进去,这便是你还我的头一桩恩情。”


    随着夜深,春风巷里弥漫的暧昧气息更浓。目光所到之处,随处可见情动男女。比起鄞州的香云楼,露骨太多。


    裴容青揽着女子纤细的腰肢,心猿意马,竭力抑制纷飞思绪。沈怀珠学着那些女子娇媚的身姿,四肢僵硬地依偎在他怀里,踏进春风楼。


    楼里和外头巷子里没羞没臊的场景不同,装扮布局雅致得很。进门是一座莲花台,雾气缭绕,将盘腿坐在其中的女子衬得仙气飘飘。


    沈怀珠的视线停在她的装扮上,神色微冷。她对风月场的女子没什么偏见,多为苦命的,不得已堕入烟花地的可怜人。然而,眼前女子的衣裳,却惹得她恼怒。


    端坐于莲花台内,弹琴唱曲儿的竟是女道的打扮!


    在浮玉山多年,她太熟悉这身装扮。师父常年闭门清修,洁身自好,除了醉心医道从不关心其他事。同住在道观里的女师傅们亦是如此,每日晨起晚归,把观里供奉的每位神像都照顾得整洁妥当,非必要决不踏出观门半步。


    然而,即便做到这等地步,却依然抵不过流言蜚语。小小的陵县,大到耄耋老人,小到蹒跚孩童,无人不知浮云山是个不清白的道观,里头住的女道个个浓妆艳抹,风情万种,是座敲骨吸髓的妖窟。


    为着这些荒诞不羁的谣言,道观里的女冠鲜少踏足山外,吃的喝的,尚且能开垦土地,自给自足。可人吃五谷,生病的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地硬抗。


    熬得过去,熬不过去,全是命。


    后来师父的到来,给道观里众人照亮了一方色彩。她法号玉真,是半路清修的女道。听说从前家里世代为医,然而家道中落,她才不得已皈依。


    她因癸水腹痛,由母亲带着上山求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有了学医救人的兴趣。爹知道后大发雷霆,命人捆了手脚,把她关在祠堂里罚跪。


    从小到大,她背负灾星之名,为讨爹娘欢心,处处谨小慎微,知书懂礼。唯有这事,她倔强反骨,不肯低头。娘偷偷来劝,见她无动于衷,铁了心要走这条遭人耻笑唾骂的路,也渐渐寒心,对她失望。


    陵县城里的官宦贵女本就对她冷淡,又因她常去浮玉山,醉心医道,更是视她为女子之耻。


    裴容青敏感地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轻拍她的肩头,小声提醒:“装得像点。”


    沈怀珠的思绪拉回,强行逼迫自己作出蒲柳姿态。


    一路咬牙坚持,总算熬到进雅间,门关上的刹那,沈怀珠抽离男子怀抱,站得远远的。


    裴容青好笑道,“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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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怀珠:“泾渭分明。”


    陆清执心情不快,一言未发。扶影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尽力缩小存在感。


    “今日之恩,日后再报。”沈怀珠就地取材,拿桌上的胭脂水粉装扮了一番,撂下承诺就消失在门外。


    阻拦的字眼到了嗓子眼,都没机会说出口。陆清执不满地道,“你明知今日春风楼里有谁,还放任她胡闹?”


    裴容青挑了挑眉,“我兜着。”


    听到这句话,陆清执的脸色更黑了。


    话锋一转,裴容青似笑非笑,“话说,你和她非亲非故,担心什么?长相几分相似罢了,她又不是真的玉盈公主。”


    “不管是不是阿妤,都不该是你的棋子。”


    “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她的身份?若她果真活着……”


    “她死了!”


    陆清执一向云淡风轻,潇洒风流的好脾气,饶是扶影这般天天在跟前的人,都很少见他有情绪激动的时刻。


    只有裴容青知道,这才是褪去伪装的陆清执。


    “我们现在做的是滚刀尖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死。”深呼吸一口气,陆清执尽可能地冷静道,“既然她已经是另一个人,那就不必再背负沉痛的家仇,过日夜不能安宁的日子。”


    “所以你宁愿她认贼作父?别忘了,当年文德太子被诬谋反,死在启年殿外,太子妃自焚于大相国寺,都有沈自秋的贡献。”裴容青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她是谁,当由她自己选择。”


    “何况沈家灭门,独留她存于世间,风尘仆仆来到玉京,难道是来游玩的?你不想把她卷进来,殊不知她早已身在其中。”


    陆清执抿了抿嘴,痛苦地闭上眼。


    裴容青所言句句为实,他何尝不知?当年的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阿妤夭折,母妃伤心欲绝,常住大相国寺为她诵经祈福,愿她来生平安健康。祸不单行,很快传来父亲起兵谋反,被金羽卫和援军包围,乱箭射死的消息,接连打击下,她再难承受,点火自焚。


    那一日,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原本也该死在那日。


    是父亲的旧部出现,将他救下,送到正在西南谈生意的旧友家中。


    从此他便成了富商陆家,不学无术的二公子。


    见他久久不能接受,裴容青道,“她是你妹妹,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今日她来这里,是想为她的妹妹报仇,我没理由阻拦。”


    沈怀珠混在歌舞姬里,观察打听薛仁义的踪迹。


    打听到是哪间房,顺利摸到门口。


    隔着一道房门,她清晰地听到里头的娇嗔调笑。想起阿云苍白无光的面色,沈怀珠几乎咬碎银牙,真想一刀杀了他。


    可她不能。


    她答应过陆三,不会一刀砍了他。可她却没答应,不做些小手脚。


    下个慢性毒,折磨得他日夜难眠,她还是做得到的。


    蹑手蹑脚,才推开房门一条缝,耳边忽然落来急促地脚步声,伴随着吵吵嚷嚷的哭闹。


    “姓薛的,你个天杀的乔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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