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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广寒仙(八)

作者:云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才当众挨过二十大板的苏子城。站在他身边狐假虎威的,则是杏林堂的吴博仁。


    吴博仁指着她,“苏公子,就是她!”


    沈怀珠半分都没把他放眼里,“苏公子杖刑刚痊愈,又想吃官司?”


    苏子城咬牙,不提这事便罢,提起来便是满腔怒火没处发。当日在一群贱民的围观里,他结结实实挨够二十板子。自小到大,从没人敢碰他一根手指,更遑论这等屈辱。为这此事,父亲大发雷霆,在他重伤未愈时便命他跪祠堂,整整三日,他都没站起来过,还白白又挨了父亲十几鞭。


    “嘴硬。”苏子城啧了一声,居高临下地道,“你不是想知道芙蓉怎么死的么?跪下恭恭敬敬地给我磕三个头,我便告诉你。”


    怀珠冷哼,“你做梦。”


    特意把苏子城喊来,指望他给自己报仇的吴博仁见状,生怕火烧得不够旺,赶紧添柴,“苏公子,她这个样子摆明就是没把您放眼里,咱们鄞州城里谁不敬您为天,说句不恭敬的话,您在我们心里,和金銮殿里坐着的人没甚分别。”


    苏子城本就气恼,又听了这番奉承的话,更是恨得咬牙。吴博仁说的没错,他素来说一是一,点二为二,如何能被个女子当众忤逆,驳斥他的脸面?何况每次瞧见她,都能想起芙蓉临死时的模样,晦气得很,不若干脆斩草除根,正好重新立一立威风。


    “贱人,敬酒不吃偏吃罚酒。今日我便叫你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苏子城的话音刚落,护院里就走出一位白净小厮,举手投足颇有雅韵,全然不像靠拳脚吃饭的小厮,活脱脱地小白脸。


    有人扭住怀珠的肩膀,小白脸取出一枚银针,皮笑肉不笑地道,“听闻姑娘善针灸,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不知道可曾自个儿领受过?”


    在他开口的刹那,沈怀珠就察觉到不寻常,然而对方并未给她思考的时间,捏起她的手指狠狠钻进去!纤细的银针在指尖寸寸推进,蛮横地挤压着她的血肉,啃噬着她敏锐的痛觉。


    倒吸一口凉气,她沙哑着嗓音,“苏子城,你不得好死。”


    苏子城俯身,盯着女子泛红的眼圈,因强忍痛意爆出血丝,然而即便疼的浑身颤抖,她也不曾露出半分乞求姿态。这对他而言无疑是赤裸裸地挑衅,在他手里的人,向来都要跪地求饶,沈怀珠也不能例外。


    小白脸手指一顿,又添了三分力道,铆足劲将整根银针刺入女子食指。


    “住手!”


    苏子城循着声音,看到一张还算熟悉的脸。


    他讥讽道,“哟,这么巧,心有灵犀?”


    陆三拨开拦路的护院,走到怀珠身边,踹开准备继续刺手指的小白脸,小心翼翼地扶起冷汗涔涔的女子。


    她癸水腹痛,靠着镇痛的积雪丹勉强撑着,如今指尖没入半寸银针,无疑雪上加霜,令她苦不堪言。陆三垂眸为她擦拭额见汗液时,发现她眼眸晶亮,虽血丝遍布,却没有一丝惧怕,更没落下半滴眼泪。


    心底微震,签指是宫里传出的刑讯法子,专用来对付女子,大理寺内也有这套逼供的法子,却不常用。进到大理寺的人往往还没正儿八经上刑,就都吓得尿裤子,连忙招供。


    他手里过了太多犯人,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为免收皮肉苦,黑白任意描。然而眼前的女子身形瘦弱,娇娇小小,却能承受住钻心的苦痛,不肯屈服,不肯示弱,仿佛疾风骤雨里被打的满地落叶,仍然傲立的劲竹。


    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心头,闷闷的,极不痛快,恨不得当场按住苏子城毒打一顿,叫他再不能行走人间。然而正事未成,他不能肆意妄动,心里胡乱揉起一团乱麻,扰得他烦躁不堪。


    陆三按下心头杂念,语气不善,“我朝律法,肆意殴打无辜百姓,杖十五;伤至人手足者,徒一年。前几日的板子才挨过,又皮痒了不成?”


    苏子城轻蔑勾唇,“律法?老子就是律法。你们真以为投靠个小小京官,就能一飞升天了?别说收拾你们俩,再过些日子老子连那个姓裴的一块收拾!”


    吴博仁很有眼色地捧场叫好,“你们什么东西,也敢跟咱们状元郎比,真是不自量力。”


    状元郎?


    沈怀珠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就凭苏子城吊儿郎当的模样,莫说蟾宫折桂,就是个秀才都难考得上。吴博仁作为他的走狗,吹嘘奉承倒是正常,但拍马屁到这份上,实在是有些过头。不明所以的人听了,还得以为是讽刺。


    偏偏苏子城面不改色,一副志在必得的受用样子,好似状元已是囊中物。


    再看吴博仁,亦是满脸笃定。


    记忆闪回,吴掌柜一心想要独子接手医馆生意,将来子承父业,做个生意人,提起科考读书的字眼就像挨着火苗的炮仗,满天乱炸,恨不得打断吴博仁的腿。当时她只觉得奇怪,为何吴掌柜和天底下的父母截然相反,视科考仕途为洪水猛兽。


    如今,她似乎有点眉目了。


    陆三也笑,只是这冷冷的,“是么?不知苏公子是否要连徐国舅也教训一通?”


    苏子城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珠子在沈怀珠身上转了转,嘴硬道,“徐国舅金尊玉贵,如何会和来路不明的药婆做好友?”


    “为何不能?”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不用回头都知道来的是谁。


    徐纾朗声道,“自古英雄不问出处,药婆如何?郎中又如何?怎么做不得徐国舅的知己好友?圣上曾命人裱过一幅字,金笔御批‘众生平等’四字。不知苏公子是在干涉徐国舅交友,还是在指摘圣上失言?”


    “……你又是什么人?”苏子城打量着徐纾,底气不足地道。


    纵然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也知道徐次辅是何等位高权重的人物。放了往日,他或许还要嘴上反驳几分,如今这里站着玉京来的人,他再怎么着也不敢太造次。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块腰牌,公子可认得?”徐纾掏出一块木牌,举到人前。虽是声声质问,但他的嗓音仍不急不躁,举手投足间翩然得体。


    在旁沉默许久的陆三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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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给怀珠施刑的小白脸站在人群里,遥遥望着那块木牌,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看清木牌刻画的纹路,以及上头玉雕的“徐”字,苏子城大惊失色,险些从软轿上跌下来,他结结巴巴地道,“你是……国舅爷?!”


    沈怀珠亦是心神俱震,望向徐纾的眸光渐渐起了变化,他若真是失踪的徐国舅,于她而言倒不是坏事。只是下一秒,就听他轻笑一声。


    “苏公子误会,我并非徐国舅,只是奉家主之命,来寻我家公子。恰巧碰见这档子事,我便替公子言明,这位沈姑娘,的确是他的故交。”


    陆三站在他身后,神情变幻莫测,似是在忍耐。


    对面的苏子城早就慌了神,徐家的人开罪不起,便是个奴仆也得敬三分。偏巧他是个没墨水的草包,这会子半句体面话也说不出来,吴博仁呢,早就双股战战,更是没用。


    还是隐在护院里的小白脸倏然出声,打了圆场:“两位公子恕罪,我家公子一时怒火攻心,失了理智,恐怕要晕厥过去,不妨改日再详谈。”


    他说话时,苏子城很识时务地俩眼一闭,作失去意识状。


    浩浩荡荡一行人来,跌跌撞撞一行人去。苏子城的软轿飞似得消失在白堤前的绿杨春水里。


    沈怀珠深吸一口气,抬起另一只手,猛地拔掉指尖的银针。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陆三手上,蹙眉道,“贸然拔针,血一时半会难止住。”


    他反手撕下袖口的布料,包扎在女子冒血的指尖,“走,回去止血。”


    “等等。”说话的是徐纾,他犹疑一瞬,还是鼓起勇气道,“沈姑娘,这块腰牌你拿着,必要时或能保命。”


    陆三抬眼,冷冷地盯着递过来的腰牌,只觉得上头仿佛有刺般,扎眼得很。


    怀珠回神,无言片刻,“多谢,但无功不受禄,今日因我带累徐公子已是不妥,更不能再收东西。何况我杜撰认识徐国舅,有朝一日他知晓不问罪就是好的,何苦再添一层亏欠。”


    话毕,陆三扶着她缓缓离开,徐纾站在原地,失神地望着两人背影,握了握掌心的腰牌。


    “你为何不要徐家腰牌,莫说在这儿,哪怕到了玉京,那都是一道丹书铁券,连圣上都要给两份薄面。”刚走出没几步,陆三就好奇地问道。


    怀珠道,“我一介孤女,不敢高攀徐家。冒名和徐国舅攀亲是不得为之,旁的却不能再胡来。”


    陆三若有所思得点头,唇角划过一丝浅笑。


    他责备道,“往后人少的地方,你断不能一声不吭就跑去,就算不叫我,也该知会一声。”


    “知道了。”沈怀珠不耐烦地应下,暗骂道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早些时候路过,他提到夏园竹林有条小路,她又怎会跑到这里,白白受罪。


    心里骂了一路,陆三浑然不知,却莫名其妙地连连打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疑惑道,“阿嚏——怎么回事?”今日气候宜人,风都是柔和的,薄纱轻雾般拂在脸上,断不会吹着凉。难不成是有人在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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