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来讲,祭典一事当由皇后娘娘主持操办,可陛下迟迟未立后,位份从高到低,此事便也落到了贵妃娘娘手里。
贵妃娘娘位居高位,背后母族强大,没有人敢不依。
入宫三年来罗轻黛一直管理祭祀之事,令后宫嫔妃羡慕不已。
瑶光宫内,又一名嫔妃到访。
在妃子示意下,宫女将手中那木盖掀开,露出里面被扣着的一樽玉檀透雕。
透雕外壁为扇形,却是镂空篆刻的,前后则嵌着薄薄一层螺钿,阳光下一晃,泛出七彩流光。
妃子面上带笑:“这樽霞玉扇乃嫔妾近日偶然所得,据说放在身边有聚运积福的奇效,可嫔妾不懂这些,留在宫里终究明珠蒙尘,倒是糟蹋了去。”
“转念一想,咱们这儿宫内当属贵妃娘娘最是福运延绵,心地仁善,与这宝贝倒相配的很,才斗胆献与娘娘。”
说话间,宫女捧来束花。
芍药艳丽,一枝枝插在瓷瓶内,多余的残枝剪下来,宫女忙不迭接过。
鲜红的丹蔻于其间穿过,与它们几乎凝为一体。
李修容瞧出贵妃对这些花的喜爱,遂出声夸赞芍药有多么鲜艳夺目,又与贵妃娘娘如何相配。
就见对方勾唇:“李修容说笑了,如今皇宫内外乃至天下皆仰仗陛下安治,本宫怎敢以此自居,传出去,可是要降大不敬的。”
罗轻黛稍作摆手,两名宫女一同退下,剩下那名则端着沾湿的帕子为她擦拭。
李修容忙恭笑:“是是是,贵妃娘娘教导的对,是嫔妾糊涂了,以后定不会再说出如此蠢话,这霞玉扇……”
“无功不受禄,李修容还是请回吧。”
“贵妃娘娘……”也许是她拒绝的太直白,李修容有一瞬滞愣住。
“你们两个托人去前边儿问问,脚程麻利些,都这个时候了,也该到了。”
“是银香姐姐。”
外间地面的影子来回窜动,晃得珠帘明明灭灭,罗轻黛目光远眺,下一瞬,银香撩开帘子进来。
走到她身边,不知说了什么,待她退到一旁,李修容便看到罗轻黛将那刚刚端起那方茶盏放下。
李修容的玉扇还是没能送出去,回宫路上,她一身怒气,走走停停,嘟嘟囔囔还念着方才罗轻黛请她离开时所说的那段话。
“李修容所求本宫亦无能为力,修容回吧。”
想起那双冷漠冰冷的眼眸,她便觉忿然。
宫中皆言贵妃娘娘目中无人,嚣张的很,李修容想也是,那人向来不尽人情,否则她也不会被如此狼狈赶出来。
可是她的寝殿,跺跺脚,不甘心离开。
……
“娘娘,那名册奴婢已经派人去催了。”
瑶光宫内,银香低声禀报。
祭天大典举行的日子早早便定下,钦天监与陛下各执己见,前些时日又渐渐不安分起来,屡次三番意图参奏阻止,可终究不敌圣意,一一驳回。
这些事情,瑶光宫是知情的。
如今距举行之日只有七日光景,往年这个时候宫内早该着手准备其他的事,日子虽然匆忙但也来得及,可现在出席名册迟迟未送至瑶光宫,再拖延些时候,应备其他的事不免会有所混乱。
最后出了岔子,没人会追溯其中缘由,怨也只会怨那操办之人。
银香担忧地想,便听罗轻黛吩咐:“等着吧,且看今日有无消息传来。”
便是不用再派人去催的意思。
一片沉寂内,银香垂头应是。
……
半天过去,瑶光宫仍未传出半分动静,实在不像贵妃娘娘以往大张旗鼓的性情,嗅出苗条的妃子们接连派人打探,日落之前,寻得小道消息。
尚衣局前些日子正赶制帝王祭典所穿的冕服,昨日样衣已成,送去养心殿过目,有宫人路过,瞧出盖布下的端倪。
过去祭天大典应由帝后二人一同出席,可如今凤仪殿空置,又由贵妃娘娘主持操办,就算贵妃娘娘站在那,众人也不敢说什么。
可不知因何缘由,当初贵妃娘娘主动向陛下请示,不愿为此破坏例法,因而那位子就此空下来,旁人再有异言,也只能干看着。
可这回不同,机会就摆在眼前,群妃激动难掩。
***
数日后清晨,林间起了雾。
道道车辙隐在泥土里,纵马踏过,树叶落地,簌簌地响,皆奔往一处——皇家行宫。
祭天大典神圣庄重,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此次之行,主为祈祷来年万事顺遂。
祭台前围出了大片空地,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
官眷内男女分为两列,其中娘娘们又站在队伍最前方,有官兵随护左右,与众人隔开。
本该万分祥和的日子,然,放眼所望,入目却是一片消沉之景。
天空阴沉沉的,大片大片乌云聚在一起,将太阳完全遮盖了去,黑云压下来,整个行宫仿佛被灰蒙蒙的迷雾笼罩。
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却在这样特殊的时候。
众人面色凝重,人群内不断有议论声响起来。
“下官无能,辜负了尚书大人信任,日后到九泉之下……怕亦是无颜去面见君主。”
“曹大人何出此言?你分明做了你能做的,已全然竭尽所能,又何故有此一说。”
“是是是。”曹荣清连连点头,身边大臣三三两两出声夸赞,他连连摇头摆手。
三年前的今日,先帝因病暴毙身亡,一国之君忌日,本该禁止一切活动,挂白吃斋,自发超度祷告。
可今日乃祭天大典,为的便是请求上天庇佑,国泰民安。
此刻站在这里,不提喜笑颜开,但绝没有悲怆泣泪的道理。
曹荣清便听得一声深叹,是最先拍他肩膀的大臣。
“丞相大人挂念旧主恩情,不忍先主死后依旧受此侵扰和冒犯,这才想着与我等商议,把日子提前些,没想……”
“可惜还是被那暴君蒙混了过去,生养之恩在前,他竟这般不念父子之情。”
“范兄所言莫无道理,我等在朝为官三十载,何时做事还要这般仰仗他人脸色!”
话落引得多声附和。
“事已至此,这件事我等还是莫要再提了,听这鼓声,似乎是祭典就要开始了?”
相继抬头望,有人冷笑,嘟嘟囔囔又说了些什么,相继进去了。
……
天空依旧乌云密布,偶有几片云晃开,透出几缕阳光,却还是阴沉的。
典礼进行到一半,所有人都要祈福祷告,供奉香神,烟火燃起来,随风而去,才能上达天听。
然而此刻天色如此低沉,还颇有暴雨之势。
雨水压香,乃不祥之兆,众人惴惴不安。
可此时口中所议,更多的还是祭台上那樽青錾麒麟香炉前并排铺设的两张圆形蒲团。
由四名内侍搬着从两面阶梯走上去规规矩矩铺好,早早就引起众人广泛议论。
陛下这是何意?
他们并未得到消息,今日有哪位娘娘会和陛下一同登台。
娘娘们站在前面,感受到四处隐隐投来的目光,却和以往不同,一个个的似乎都在张望什么,碍于场地,无不压着声音。
视线频频看过来,愈发惹人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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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张蒲团,妃子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们位置靠前,那内侍抬着蒲团就从她们面前而过。
议论声不觉入耳,联想起尚衣局的消息,妃子们还站着,心思却早就不知飞去了何处。
偏偏还有人火上浇油:“这……是陛下的吩咐?”
如若不然,又有谁胆敢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不满。
“李修容可莫要胡乱猜测,暗自揣度圣意,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怕不真是个傻的。”
不及李修容还嘴,后方就传来声音。
“诶!快看!”
“是陛下,陛下来了。”
几声惊呼突然响起来,于人群中惊起泛泛水花。
他们一一扭头望去,视线不约而同落在月洞门内并肩而来的一、两道身影上。
“咦?那人是谁,宫里哪位娘娘吗?”
“瞧你,在陛下身边,不是宫内娘娘还能是谁。”
交谈声入耳,男人随之望去,迷雾之中,隐约笼着那人姣好身姿。
还能看见他们一席同色的月白冕服,裙摆和袖口处皆勾勒了靛蓝银绣,走起来就好似一副流动的水墨画。
天,不知不觉亮了几分,头顶盘踞的乌云似乎消散了些,纱云飘渺,包含天罗万象。
偶有几人注意到,鼓声奏响,梵梵隆音,把他们视线再次拉回。
陛下身边那名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众人正好奇着,便听太监高声。
“陛下到——昭美人到——”
原来她便是那位近日以来颇得陛下宠爱的昭美人。
众人屏气凝神,好奇心无声驱使,阵阵低声私语的杂音。
“看,本宫就说这次会有人和陛下登台,刚才不信你们现在信了吧。”李修容得意自语。
可惜此时没人再有心情回答。
白雾弥漫,四散在空气内,隔绝掉四周打量的视线。
帝王步伐慢下来,伸出的手苍劲有力,掌心朝上的。
昭韵宜看去,也是昨日,她才知道帝王的打算。
“请陛下,昭美人登阶——”
她搭上他的手,凌郁俯身,向旁边退了半步,继而半蹲下去,为她整理下因风翻折的裙摆。
模糊不清,只能看见大致轮廓,却真实发生在眼前,沉沉静默中,数人瞪大眼。
雷鸣滚滚,轰然一记砸下来,激起人群躁动。
天色青青,似乎要下雨了,空气中混着股泥土独有的草腥味。
然,帝王携爱妃登至高台,祭司作法,祭典已然开始,举办多年,从没有半途中断一说。
史册有记,前朝出差错之祀礼,来年皆灾情蔓延,洪水遍布。
此等大事面前,神佛一说也变得不再那么虚无缥缈。
眼看云层翻滚,众人心绪难安,突听祭台上作法的声音停下来。
见他们的君主燃上一支香烛,供奉于案前。
“请昭美人奉香。”
所有目光聚过去,天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余音悠长,转瞬恢复平静。
众人只见,几乎那位美人松手刹那,周遭的风声倏然停了。
云层攒动,天边忽现一道白光,金灿灿的光束争前恐后涌出来,穿透云层,击散满天灰雾。
温暖和煦的光倾斜而下,拂照在寸寸浮沉大地间。
天晴了。
氤氲袅袅,薄雾尽散。
一切尽在转瞬之间。
他们仰头注视着祭台上的昭美人,她站在帝王身侧,衣诀飘飘,气度不凡,两人瞧起来,是那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