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这天的天气并不应景,是个非常明媚的晴天。
大和雄川的尸体在宅子里停了一整周,因为星咏池下要等在国外的娘家兄弟赶回来,按照规矩,如果组织的组长死亡,又没有已经成年的继承人的话,组长的正妻家的亲生兄弟可以继任。也就是说,大和雄川死后,如果大和柏野也死了,黑口组就会落入星咏池下娘家的手中。
即使现在已经成年的大和柏野活得好好的,他的亲生舅舅也是他目前继任组长的头号竞争者。毕竟说不定他们某一方什么时候就会“意外”暴毙。
——不过,这一切和薄叶月没什么关系。
他按照大和柏野的命令,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和服。他的皮肤本就很白,在如血的布料的映衬下显出一种不健康的惨色,秋日过分耀眼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好像随时会融化在风中。
众人面前停着大和雄川的棺杶,前后各两个穿着黑衣、左臂上绑着白布条的组员“嘿呀”喊了一声,齐力抬起实木棺杶,将它放进挖好的墓地里。灰色的石碑写着大和雄川的名字,用混合着金彩的红油漆描着,这个曾经带领黑口组叱咤风云的男人,就这样被关在这么一个狭窄的长方空间里,离开了这个世界。
忽然开始起风,云朵不知道从哪里被吹来,逐渐遮住了无云的天空。澄蓝的天幕黯淡,阳光也稀疏了,薄叶月的五官终于在这样灰调的光线中清晰起来。
他的眉毛颜色很浅,青雾似的拢着一双眼睛。那双眼分明是细长的,眼尾也天然上扬,却因为视线总是垂着落在地上,反倒显出矜持和含蓄。
但此刻,这样垂落的视线恰好落在棺杶上,竟像是依依惜别了。
“下葬完毕——”
“请亲眷、来宾献花——”
葬礼走到了献花环节,按照惯例,应该由正妻献第一束,接着是长子,娘家舅舅,好友,最后是黑口组的组员和其他前来吊唁的人。
星咏池下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木屐踏在地面上,发出轻轻的“咚”的声响。然而,这声音很快被另一道浑厚有力的脚步声盖过了,大和柏野仍然穿着昨天的西装,只是换了件黑色的大衣。他越过众人走到薄叶月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是右手,掌心朝上,稳稳地端平在空中。
虎口处有道狰狞的伤疤,时间已久,薄叶月幼时曾经亲手处理过这处伤口。
“小妈。”
大和柏野微笑着说:“去献花吧。”
黑压压的吊唁者集体盯着这一幕,发出乌鸦似的低哑的议论声。在这声音中,薄叶月抬起眼睛,瞥了一眼左前方的星咏池下,女人敷着白粉的脸僵住了。咬肌绷紧,因此在粉末中显出皱起的眼尾与唇角的纹路,露出气愤且屈辱的表情。
很快,一只手搭住了她的肩膀,那是一个中等身量的男人,是星咏池下的兄长。在他的支持下,星咏池下平静下来。
再往左侧,靠后一些的位置,站着个身材高且挺拔,留着中长头发的美貌男人。他的五官和薄叶月有五分相似,只是眼型更为锋利,鼻梁也更直挺,那就是薄叶月的亲生父亲,薄叶林间。此刻脸上是无所谓的神情。
在被捕捉到视线之前,薄叶月重新垂下了眼睛,大和柏野的手掌再度撞进视野,他仍旧举着手。
薄叶月看了看他掌心的纹路,又偏头看了看他腰间的枪,终于抬手搭在了他掌心。
他的手更瘦,手背上显出骨头凸起的弧度,微屈起的手指也是尖尖的。放在大和柏野宽大的、富有男人力度的手掌上很有不同。
哒、哒。
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落雨般的声音,同时周围的光线也更黯淡,云层变成黑色,覆盖了太阳。
大和柏野支持着薄叶月,来到了棺杶前。
侍人捧来白菊花,薄叶月收回手,取出了一支,双手握着丢在了棺杶上。他鲜红的衣摆随风飘扬,抛出去的白色花朵颤抖着,相衬之下透出不合时宜的怪诞。
这时,一种危险的直觉虏获了他,脊背的汗毛骤然竖起,他猛地回头,看见娘家舅舅握着手枪,对准了他。
娘家舅舅咧嘴笑着:“雄川很喜欢你,他一个人埋在这里孤单,你应该下去陪他。刚刚那束花,就当是为你自己献的。”
星咏池下站在旁边冷漠地看着他。
薄叶月忍不住发起抖来,下意识往大和柏野身上靠。刚依偎过去,就想起是因为这个男人自己才陷入这种境地,又惊觉自己原本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于是刚硬地重新直起身体。
然而,他刚刚站直,腰上的一股大力叫他往旁边栽去,整个人埋进了大和柏野的怀中。原来是男人的手臂揽在了他的腰上,上前用胸膛替他挡住了枪口的弧线。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大和柏野没有露出任何恐惧的神情,仿佛这一点也不是什么关乎性命的大事。
“舅舅,月顶多算是父亲的情人,如果要陪葬的话......”
“恐怕另有其人吧?”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星咏池下身上,“毕竟母亲才是父亲的结发妻子。”
星咏池下冷笑一声:“你让他越过我献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才是你父亲的正妻,大和家族的主母?”
大和柏野朗声大笑了两声,忽然转身将怀里的薄叶月一搡,薄叶月便往后跌落下去。他们原本就站在墓地边缘,薄叶月双脚踩空,和服的下摆扬起一抹弧度,倒在了被抬入墓地的漆黑棺杶上。
墓地是新挖出的,周围裸露的新鲜泥土外翻着,泛发出水泽和野草的气味。薄叶月跌坐在棺杶上,双掌往后撑着坚硬的棺材盖,鲜红的和服敞开,像一朵超度亡灵的盛开的花。他苍白的小腿悬在棺杶上,左脚上的木屐掉了下来,陷在棺杶和土坑的夹缝里,袜子也在惊慌中蹭上了泥土。
滴答,滴答,他脸上透明的水迹蜿蜒而下,下雨了。
细密的雨丝牛毛般飘落,前不久的明媚天气似乎只是一场玩笑,或者揭开什么不详之戏的有趣序幕。
此刻薄叶月跌在墓地中,手边是他刚刚抛下的白菊花。大和柏野正面和娘家舅舅对峙,漆黑的枪口横亘在他们之间,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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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池下站在兄长身侧,盯着亲生儿子的目光堪称恶毒。不远处,薄叶林间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个画面,忽然调转目光,和薄叶月对上了视线。
他投注过来的目光非常奇异,薄叶月沉默地和他对视着,小腿上月牙形的胎记在冰凉的细雨中感受到错觉般的刺痛。他收回目光看着大和柏野的背影,同时用和服下摆重新盖住了小腿。
“舅舅不是说了吗,那花就当做是他为自己献的。”
大和柏野仍旧笑着,朝捧花的侍人招了招手,侍人左右看看,最终还是颤巍巍地捧着花上前。大和柏野抽出一朵,向着星咏池下递去。
“他的花不作数,母亲想献第一束花的花,现在就可以。”
星咏池下没有动,敷上去的白粉仿佛焊死在了她的脸上,成为一具象征着憎恶和仇恨的假面。
——她现在当然不可能去献花,薄叶月还坐在棺杶上。她献了花,到底是献给谁的?
大和柏野静静等了她一会儿,见她不接,收回手慢悠悠地说。
“既然母亲不愿意献花,那就轮到儿子了。”
他转身,毫不在意地把后背露给娘家舅舅,上前一步走到墓地边缘,拉了下右腿的黑色西裤,屈膝半跪下来。
宽大的风衣垂落在草坪上,绷紧的西裤面料勾勒出男人结实有力的臀腿曲线,他看着斜坐在棺杶上的薄叶月,把花轻轻一丢。那沾了雨水的白菊打在他的脸颊上,接着掉入他的怀中。
娘家舅舅手指扣住扳机,已经准备摁下,这一刻,前来吊唁的黑口组成员全员掏枪,呈包围状围住了所有人。介入纷争的宾客们慌乱起来,黯淡的天色中他和星咏池下的额头上出现了清晰的红色小点,不远处的树林中隐隐有走动的声音。
薄叶林间的额头上也出现了红点。
黑口组二把手,大和雄川曾经的左膀右臂刀郎走出来,对宾客说。
“大家安静,我们少主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保障葬礼顺利进行!”
他这样说着,眼睛却只看着举枪的娘家舅舅。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咬肌绷紧,终于在星咏池下的眼神示意下放下了枪,他自己也带了人,但看这个情况,显然还不够。
大和柏野这个黑心肝的狼崽子居然还备齐了狙击手!
他卸了手枪,额头上的红点也消失了,一时间周围仅有雨水落地的声音。
大和柏野俯身,仗着胳膊长用手指勾起了掉在夹缝里的木屐。他看了一眼上面沾上的泥土,又看了眼薄叶月弄脏的袜子,抬手把木屐放在了棺杶上,握住了薄叶月的小腿。
他将薄叶月的小腿分别抬起,脱掉了他的两只长袜。薄叶月纤瘦的足弓上显出青红色的血管,十根指头却是圆润的,挤挨在一起,双脚并拢踩在黑色的棺杶上。
大和柏野用其中一只袜子擦去了木屐上的泥土,让薄叶月重新穿上,然后拉着他的手带他跨出墓地。
木屐踩在棺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大和柏野一边面朝宾客笑着说“葬礼继续”,一边随手把手里袜子攥起,塞进了大衣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