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宁沂秘境之行,若是只看结果,那可堪称完美——这第一嘛,凡是进秘境的弟子都是狠狠地被磨练了一番;第二嘛,平阳城中引起祸端的“碧绛草”也找到了,可东西找到了是找到了,只是与几人所想却是完全不同。
听着便像是一味药材的“碧绛草”不是药材就算了,这药方所需的药材——
薛予蓁瞧着卷轴中的几味草药,脑袋挠破了都不知道是些什么。她丧气地将卷轴往桌子上一摔,“我阿娘平素里最是擅长医道,这天下的草药,不说百分百,便是九成她都识得。我虽未能继承她的衣钵,但幼时也被教导着认识了不少,这‘碧绛草’的方子,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啊?”
正经医修许乐禾和徐赠春早就看这方子看得自闭了——知源宗虽凌河药谷,但他二人也是这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更别提自三四岁时就在扶鸢长老门下修习,定然已是实力非凡。可他们二人对“碧绛草”的药方的几味药材竟半分印象也无。
一早就对卷轴全方位检测过的子书珹也无计可施,“莫非这药方是假的?”
“假的?”薛予蓁并不认同,摇摇头,“前辈说,宁沂上仙什么宝贝都往宁沂秘境放,如今所见,上仙连妖兽都封印在秘境中。再者,宁沂秘境先前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上仙何必要放个假东西在里面。”她眼尖,一眼就瞧见了门外闪过了褚霁远的半截衣袍。面上一喜,将脑袋探出窗户,“师兄!你送完客了吗?”
崇涧宗一行人本与他们不同道,领头的元弋晓说许久未见施明尘,此次正好同行去拜会,谁知走到半路却被宗门讯息叫回,褚霁远适才送走他们。
施淼淼从前并未坐过灵舟,身体不太适应,褚霁远正打算去看看她,半途被小师妹叫住,便停了下来,“怎么了?”
临走前,这位小师妹才失意地朝他诉说委屈,现在却完全看不出来那副难过伤心的样子。只见薛予蓁精神饱满,心情俱佳,扬着笑脸朝他挥挥手,“先前同你的讲的,‘碧绛草’。”
褚霁远看不出她是真缓过劲了还是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没应声,伸手扒拉了一下她的头发——施淼淼心疼师妹此行受苦,上灵舟前将人搂在怀里揉搓安慰了许久。她的安慰起没起作用倒是不知道,只知道师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形象变得乱糟糟起来。出于心虚,淼淼师姐亲自给薛予蓁扎了新的发型,两侧头发被分出一半像猫耳一样盘在头顶,剩下的编成小辫绕着猫耳发髻缠过一周后垂在两侧。
施淼淼看着任凭自己摆布的小师妹,不禁怀念起来她刚上山时候的事情。那时薛予蓁还未从噩梦般的屠杀中缓过神来,常常夜半惊醒,也无暇顾及自己的仪容。施淼淼作为最小的妹妹,总是被一众师兄师姐们照顾着,这下来了新的小妹妹,她心疼薛予蓁的遭遇,对她照顾有加,最喜欢的就是给她梳各种样式可爱的发型。可惜仅过了一年,薛予蓁就不好意思叫她给自己束发了,且因着课程和修习的紧张,施淼淼甚少在早晨看见薛予蓁,总是在午时看见她梳着利落的马尾回来午休。
好不容易又能打扮薛予蓁,施淼淼见她恹恹地坐在自己身前,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转而从自己的储物囊里搜出了一堆精致的发饰。待薛予蓁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后,稍微一晃脑袋就听见一阵叮当作响。她找了半天发声的东西,最后还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甩得系在小辫子尾巴上的琉璃铃铛砸到自己脸色才反应过来。施淼淼知道她不喜欢满头累赘,只是在猫耳发髻边上戴了月白色的缠枝蝴蝶,又在发尾出给她系了两条带小铃铛的苍蓝色发带。
“师兄?”这厢薛予蓁只探了个脑袋出来,小铃铛在脸侧晃来晃去,偶尔被晃得心烦,她就拿手去挥开铃铛,倒真像只小猫一般灵巧可爱。
褚霁远回过神,弹了弹蝴蝶翅膀,“‘碧绛草’如何?”
“不如何。”薛予蓁耷拉着眉眼,“我同几位师兄师姐研究了半天,连其中的一味药材都没研究明白。”
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极了总在山门前讨要零嘴的猫崽子。
褚霁远看得好笑,弯了弯眼睛,“你们自然是研究不出什么来,这份药方,本就是假的。”
薛予蓁一惊,险些将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什么?!我方才还给各位师兄师姐打包票呢!”
褚霁远不打算卖关子,“并非说是那位谢公子作了假,而是说,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碧绛草’。这不过是宁沂上仙放出来的假消息。”
这下不光是薛予蓁,另几位也是一愣。
“余下的事情你们便不必操心了,我自会禀告宗主。此番试炼,都有不小的损伤。各自好好修养,一月后便是五宗大比了…”坏心眼的大师兄哼笑一声,“要是到时候丢了宗门、世家的脸……”
他点到为止,只留许乐禾一人脸色苍白。
偏偏还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师妹追着问他:“五宗大比是什么啊?许师兄怎么又脸色难看起来了?”
许乐禾一把按在薛予蓁肩上,诚恳地求她:“师妹,求你,先别说话了。”
五宗大比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薛予蓁平常总被许乐禾逗着玩,如今可算是找到机会逗他了。薛予蓁知道许乐禾作为浮鸢长老的徒弟肯定会被推出去参与比试,而这位许师兄最不擅长打架,平时练剑便懒洋洋的,也完全不爱听教习老师们讲的阵法符咒,遇见争斗时多数时候都秉承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念头。
见平常乖巧的小师妹都学会打趣自己了,许乐禾略感心梗,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和你们粗俗之人说不清楚。”
子书珹折扇一展,道:“若是没记错的话,此次大比是由山雨门主办,要去一趟来安城了。”他看上去兴致一般,晃着折扇的速度都慢悠悠的。
薛予蓁不了解五宗大比,好奇地看向子书珹:“来安城如何?子书师兄在那有仇人?”
子书珹最是喜欢薛予蓁,要是其他人问他这些,便是理都不会理的,但此时这人笑得一脸温和,端正坐姿,一副要和她促膝长谈的样子看得一旁的徐赠春连连白眼。
薛予蓁这副模样实在是太乖了,叫子书珹心情都不自觉好起来了,也就将徐赠春的白眼抛之脑后,“来安城是不如何,山雨门可就叫人讨厌了。”
他刚说完这话,旁边的徐赠春兀的嗤笑道:“一帮子神叨叨的神棍。”
难得和她有相同的感受,子书珹只轻飘飘地撇了徐赠春一眼,继续说道:“虽说山雨门以机关术闻名,但门主却是个…”他停顿着,似乎是在措辞,“半仙。”
“半,半仙?”薛予蓁疑道。
聊起这些话题,许乐禾也不心梗了,接嘴道:“小风筝不知道吧?山雨门可没什么好名声。但凡是钱到位,什么事都能做。那些学来的机关术半数都拿去研究怎么杀人了……至于门主嘛,据说整天都在那算来算去的,算天命呢。”
薛予蓁细想了一下自己在宁沂秘境里遇到的两名山雨门弟子,看着是挺正常的,但想起两人本在一起御敌却莫名其妙地开始互殴,又觉得不好说,“天命,真的可以算出来吗?”
桌前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对视几秒,许乐禾道:“原本是没人信的,但山雨门的门主可是个要命的活计,包括咱们在内的其他四宗,宗主之位都是百年以上一换。但据我所知,山雨门的这一任门主才上任不过三十年,上一任更短,二十年不到就…”他耸了耸肩,比了个“死了”的口型。
“坊间传言,一说是山雨门门主在修炼什么邪术,每一任都会反噬而亡,另一说他们真的算出了什么天命,叫天道收了去了。”徐赠春接过话茬,道。
说起邪术,薛予蓁还是更觉得凌河药谷有问题,连魔族而篡灵术都搞出来,说不准背地里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勾搭上了魔族。想到这里,她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起来,下意识是摸索自己的颈间。手指触及到柔软的皮肤而非坚硬的玉佩,薛予蓁方才反应过来,自爹爹的魂灵替她挡下乌霜赤焰的一击消散时,玉佩便开始出现丝丝裂痕,她害怕哪天玉佩真的碎裂,就将它收进了储物囊里。
见薛予蓁一声不吭,三人也不再言语。
灵舟驶过堇衣镇时已是黄昏,薛予蓁出去找褚霁远。没走两步就看见他朝自己走来,问道:“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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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予蓁一愣,笑着点了点头:“师兄了解我,有些话想说。”
褚霁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说完,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打算叮嘱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距离上次来这已是一月有余,三个小小的坟包旁又冒出了不少杂草。薛予蓁的心情颇为复杂,她将伐邪放在一旁,挽起袖子,仔仔细细地拔草,一边拔一边小声的絮絮叨叨。到了最后,她也不讲究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是笑了一声,“改明儿,我寻些灵植来种在边上,来看你们的时候,说不准还能有些收获…”
晚间吹起了风,撩得发尾的小铃铛微微发响,就像是在回应薛予蓁的话一样。
“阿娘,爹爹,哥哥……”喊一声,就滚下一行泪,在褚霁远面前没流下的眼泪还是在亲人面前忍不住了,薛予蓁轻轻地唤着他们,“我还是这么没有用,倘若…”倘若小时候那么贪玩,多和阿娘学些招式,也不至于遇险时只能被吓到一动也不敢动,要叫阿娘伤害自己来保全我。
簌簌——。
薛予蓁瞬间收起情绪,抓过一旁的伐邪就站了起来,眼泪还挂在面颊上,眉目却是一派凌厉。她看向不远处的树林,大声喝道:“谁在哪?出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着,却没有人应声。薛予蓁拔出伐邪挡在身前,放轻脚步朝着那边走去,拨开层层树枝走到出声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紧绷的肩背骤然放松,薛予蓁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心中嘲笑自己太过敏感。
哗啦一声。一团小小的黑影摔在了薛予蓁面前,她刚放下警惕,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险些又将伐邪拔了出来。
低头仔细一看,是只炸毛的小松鼠。薛予蓁一愣,小声喊了句“松果”。
面前的小松鼠没有反应,只是挠着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薛予蓁看得好笑,情不自禁地去戳了戳它乱蓬蓬的尾巴。小松鼠被戳得一呆,像是突然被点了穴,只睁着小眼睛看着薛予蓁,鼻尖一耸一耸的,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在嗅什么。
“还以为是那只聪明的松鼠呢。”薛予蓁嘀咕着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松子放在小松鼠面前,“诺,先前用来招待你的同族的。”
小松鼠似乎是回过神了,两只前爪搭在她的手上,却没去拿松子,而是拽着她的手往地上拖去。
薛予蓁虽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地伸手在地上摸了两下,结果还真叫她摸到了个东西出来,许是刚才和它一同掉下来的。
东西对于小家伙来说不算小,是一张折起来巴掌大的纸。看着纸条,又看了看松鼠,薛予蓁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展开一看,果不其然。
少年人的字迹和他的性格一样张扬肆意,几乎要透过字条看见那张满载笑意的脸了。
“薛小姐,走得太过匆忙,竟忘记同你打招呼。走到半路想起此事,倍感后悔。好在松果自荐,或许能叫它的小伙伴给你捎个信。若是真行,便太好不过。一月后便是五宗大比,师父叫我可以去凑凑热闹,届时与你来安城相见。祝好。”
末尾落款并不规矩,更加张扬地写着一个“谢”字。
没由来的,心中那些烦闷消散了些许,薛予蓁不可置信地将纸条又看了几遍,忍不住笑出声来。
脚边上辛苦的信使早就带着报酬离开了。薛予蓁走回墓前,低声说了些什么,抿着嘴笑得眼睛弯弯。
天色渐暗,薛予蓁没再多待,又同父母和兄长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在她走后没多久,自树林间走出一名少年。他似乎是又在林间穿行了许久,头发里插了几片树叶,但他却没着急去摘下来,而是从自己衣领间拽出一只坏松鼠。
谢云涧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松果的鼻尖,教训道:“亏的师父的隐身咒厉害,不然就要叫你这只没出息的家伙坏我的事情了。”
松果被他拎着后颈,愤愤不平地吱吱叫。谢云涧懒得去理它,随便把它放在自己肩头上,扭头看着简陋的墓碑,沉默了许久后小声说道:“山上的人真不靠谱对吧?叫她一个人在这哭得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