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者无路，亡者入。”陆央手里举着黑色金光的引魂旗，脆生生喊了一句。
他身后，是在鬼气森森的结界下，安安静静飘着的猫猫狗狗灵魂。
“我想主人……”一只带着粉色蝴蝶结的漂亮金渐层猫猫哭着说。
陆央看她一眼，死于应激反应，心跳骤停。
这时漆黑夜幕“嘣嘣嘣”炸出几道烟花，伴随着雷鸣般的响声。
今天是1月1日，元旦前后，虽然城市里明令禁止放鞭炮，可总有人深更半夜爬起来狂欢，炸的小区里各种电动车警报响起。
扰民。
不知道多少宠物因此应激，一命呜呼。
金渐层就是其中一个。
看它身上干干净净，看来主人平时待它蛮好，死了也打扮的这么漂亮。
“唉，”陆央回头摸摸金渐层的头，安抚，“乖，等待轮回的日子，我安排机会，让你和主人在梦里见一面。”
“真的吗？！”金渐层开心蹭了蹭陆央的手，凉凉的。
“人类有什么可想的。”一只瘦骨嶙峋的狸花猫，毛色很差，凶狠哈气，甩着尾巴嫌弃，“他们那么恶毒！不给我饭吃，天天打我！”
金渐层被大狸花猫吓到了，瞳孔一瞬放大。
陆央摸头安抚，真是个容易应激的小猫。
金渐层胖胖的，脾气软软的，看着一身是血痂的大理花猫，缩了缩脑袋，立刻飞机耳，不敢说话了。
陆央叹气。
大狸花猫鼻腔有血，两只眼睛周围有伤。尾巴断了一节，呈现一个曲折的流线。走路一瘸一拐，后背的毛明显被人用烟头烫出很多惨不忍睹的伤痕。
它主人太缺德了吧！
陆央眼睛一红，把大狸花捞进怀里，心疼：“你的主人就是个无敌大傻逼！虐猫狂！你等着，我会让你进入那个大坏蛋的梦里，让你好好报仇！”
“嘁！”大狸花很抗拒人类，它发出并不信任的声音。
哪怕陆央不是人，大狸花猫也很抗拒关心碰地触，挣扎跳出陆央怀里，返回原来的位置，表情很凶，跟着大家继续前行。
“我也要报仇！”
“我也想见妈妈……”
小猫鬼和小狗鬼们并不是死后都拥有清醒意识，它们大多数死亡后前几天处于游魂状态，必须由陆央用引魂旗领入冥界。
有那么几只意识强烈的，陆央都尽可能帮它们造完心愿。
“哟，这不是我们冥界出了名的业绩最差，实力最低的冥官，陆央嘛。”
嘲讽声音传来。
陆央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最讨厌的同事，自大又嘴毒的——宋秋。
这鬼总是故意和自己遇见，每次都要不冷不热挤兑几句。
好像挤兑完陆央，他就能多涨功德一样。
烦死了，陆央不打算和他吵嘴，带着自己引路的小猫小狗鬼们，转了个弯。
他不爱吵架，也不爱社交。
平时工作有猫猫狗狗陪着就很充足了。
“我说陆央。”可宋秋像胶水一样黏上来，咧着一张大嘴，继续冷嘲热讽，“就你，自从调任做了冥宠引魂师，300多年了，都没有升任，好丢脸啊！”
陆央无法反驳，低着头带小猫小狗鬼加快飘行速度。
“听说了没？我再做一阵子，功德满了升任要求，就要做你上司了，陆央。”宋秋得意洋洋，偏要跑到陆央面前炫耀。
陆央好烦，一想到以后工作行程都要和宋秋这个讨厌鬼汇报，他真的很想死。
哦，他已经死了五百多年了。
宋秋才死了两百多年而已。
“陆央！”宋秋被忽视很不爽，脸色拉下来，大声喊，一副已经是领导的做派，上手抓着陆央肩膀，作威作福，“你对我这么不尊敬，是想扣功德吗？”
陆央：“……”
这还没升任呢，已经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可宋秋要当自己领导，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烦躁。
陆央只好停下，为了以后不被穿太多小鞋，口是心非：“宋哥，以后多多照拂。”
“这还差不多！”宋秋看到一向冷淡如雪的陆央态度不错，勉强满意，松开手，带着自己那一队小猫小狗鬼走了。
“呼……”陆央吐了口气。
“哎呀，陆央！”另一个冥宠引魂师看到宋秋走了，赶紧凑过来，虽然一脸担心，但语气很冲，“说你傻吧，你是真傻！”
陆央看了看上任才一百年，就比自己功德高出好多倍的同事，秦川。
他觉得丢人，意意思思打了个招呼。
“你非要用自己功德帮这些小猫小狗鬼入梦，报仇的报仇，重逢的重逢，没有意义！送一趟阴魂功德就那么点儿，很多冥宠引魂师争破头皮抢着多送几趟，功德涨得嗖嗖快！你看看你！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小猫小狗鬼入主人的梦境，功德还得倒贴！”
秦川恨铁不成钢，又气又心疼。
他朝着宋秋走远方向撇嘴：“他刚才又欺负你了？”
“没有。”陆央懒得说什么。
“喏，我今天抢了100多单，功德多，分你点。”秦川大方。
“不用不用。”陆央手掌推出一道浅浅金光，阻拦功德。
“你是真傻！以后别给它们去主人梦里托梦了，攒点功德，知道吗！”秦川气得翻白眼，“唉，不理你了，我再去抢几单。听说城南那边有人投毒，好多宠物狗今晚要接。”
“嗯，好，加油！”陆央点点头，眼里亮晶晶。
宋秋讨厌，可秦川对他好，他就傻乎乎觉得很高兴。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攒功德！
帮助完金渐层和大狸花猫，他就！他就再也不管别的小猫小狗鬼了！
“我得去接下一个小狗鬼啦。”陆央黑色旗子一挥，金光落下薄纱一样的屏障，保护小猫小狗鬼们的安全，也能维持秩序，防止它们乱跑。
陆央看着手上纸条：“雅轩别墅区，A区独栋。狗狗品种：杜宾。狗狗名字：迈巴赫。死亡原因：寿命已尽，自然老死。”
“……”怎么给狗取了个豪车的名字。
陆央笑了笑，不过他做了这么久的冥官，倒是听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宠物名，可自然老死的狗，太少了。
大多数宠物走向死亡的原因，都很残忍。
他也听说城南毒死宠物狗的事儿了，二十多条狗，唉。
难得看到有狗狗幸福终老，陆央心里特别畅快，宋秋无缘无故的刁难被他抛在脑后。
当他穿墙而入迈巴赫主人家里时，正是凌晨三点。安静夜里，忽然“嘣嘣嘣”几声炸雷鞭炮声响起。
接着是一个男人极其暴躁的抱怨。
“放放放！放什么放！我家迈巴赫就是你们这群人放炮吓死了！呜呜呜呜，迈巴赫，你看看爸爸啊，爸爸不能没有你！迈巴赫！我命令睁眼！你最爱吃的鸡胸肉罐头，爸爸买了好几箱，你快起来给我吃！”裴墨哭得上不来气。
穿着睡袍的英俊男人，在只开着小夜灯的房间里，极其颓废。
裴墨抱着杜宾尸体，眼泪把发僵的狗毛打湿一大片。
“迈巴赫。”陆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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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唤了一声不停在主人身边焦急打转，用半透明爪子扒拉，却什么也扒不到的大狗狗鬼，杜宾。
不得不说，这只十岁的狗狗虽然算不上很长寿，可死时候的状态却不错。
除了嘴巴部分的毛变白了，身材匀称，身上油光水亮，眼睛有神，就是器官衰竭了，不得不死。
听到有人喊它，大狗狗发出一声委屈哼唧，求助眼神，甩着小鹿一样短小的尾巴朝陆央过来。
“我说你怎么半天不去队伍里汇合。”冥宠师们可以给自己抢到单的死亡名单发送路线，引领宠物鬼自己找到去冥界队伍。
可陆央沿路接到了所有小猫小狗鬼，唯独迈巴赫没有出现。
所以他找上门了。
“主人伤心，再这么哭下去，主人要发烧的。”迈巴赫眼里都是担心，抖着耳朵用头顶陆央，表达自己的温顺友好，“主人大学毕业就把我养在身边，老毛病了，他不能受太大刺激。”
“发烧而已。”陆央并不在意，“你得跟我走了。”
“不行，主人发烧后，吃药打针都不管用。”迈巴赫掉出眼泪，叼着陆央的裤腿乞求，“冥官大人，您让我再复活一会儿好吗，您让我能说话好吗？我想和主人告别，我想告诉他，我下辈子还要做他的小狗。”
陆央心软，看着迈巴赫那么真诚，又看看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好看的眼睛，比他刚来那会儿，肿了一些。
他咬着下唇，告诉自己，不能答应，直接让小狗鬼和主人见面、说话，会违反冥界规定的，陆央会被罚。
“迈巴赫，你先跟我回去冥界报到。我……”他还是不忍心，“我会找机会，安排你和主人见最后一面。”
但是小猫小狗鬼在梦里和主人见面、说话，冥界不管。
陆央刚才立的再也不管它们的flag，就这么倒了。
“唉，算了，迈巴赫是我帮的最后一个！”他信誓旦旦。
“冥官大人！”迈巴赫依依不舍，“主人这么哭下去我不放心，您能让他睡过去吗？”
迈巴赫去叼自己的玩具，说：“我的阿贝贝都给冥官大人玩儿！”
狗狗的智商只有几岁孩子大，哪怕是老死的老狗狗，脑袋里装的都是天真无邪的想法。
陆央一只死了五百多年的鬼，怎么可能还喜欢毛绒玩具。
而且，那上边都是迈巴赫的口水，陆央喜欢猫猫狗狗，也不能完全接受狗子们的口水。
迈巴赫半透明的身体叼不起来任何东西，那成山的玩具，足以证明，主人待它真的好极了。
迈巴赫有些恼怒，为什么碰不到主人，为什么碰不到阿贝贝！
它气得低声吠了几声。
“好啦，迈巴赫。”陆央看得心里酸酸的，哪怕见过了太多生死离别，他也没有习惯。
他轻轻拍了拍男人额头，男人倒头睡了过去。
哭声戛然而止，房间里安静了。
黑沉沉的夜，又闪了光，发出鞭炮声。
唉，元旦这种日子和宠物分离，真是意难平。
别人欢天喜地迎接新的一年，迈巴赫主人哭得昏天暗地，好多年都不会忘记这个悲伤的日子。
陆央摸摸迈巴赫的头，温柔说道：“我们走吧，时间晚了，我又要被扣功德啦。”
迈巴赫不想给陆再央添麻烦了，围着主人转了几圈，恋恋不舍，跟着陆央走了。
迈巴赫归队，陆央挥了挥旗子：“生者无路，亡者入，归冥界！”
一道红光黑色大门缓缓出现，无尽幽暗，两只白色大灯笼无风轻晃，上书——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