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此时霞飞双颊，耳根一片火热。
简直是……
岂有此理！成何体统！
休想他如此！
平日里最不讲规矩的哪吒，此时倒是成卫道士了。
哪吒才不信只有这一个方法可行，至于敖丙……
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他和敖丙的关系只会是敖辰的血亲，再无其他。
“师父，你怎么了？”敖辰奇怪地看着哪吒。
哪吒动了动僵硬发热的脸，“没事。”
“师父，我爹爹醒了，刚刚还问我，你有没有离开。”敖辰拉着哪吒的手就朝洞府里带。
哪吒面上有些犹豫，脚步却跟着敖辰走了进去。
敖丙已化成人形，正斜靠在蚌壳躺椅里，听到动静，稍稍斜眸看了过去，见是哪吒，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刚刚听敖辰说哪吒已经走了，敖丙没想到这么快他又回来了。
敖丙下意识坐起身，因起身急了，气喘得急了几分，又忍不住轻咳起来。
下一瞬，一道清新莲香伴随着温热触感抚上了敖丙的肩膀，不容置疑般地将他摁回了躺椅中。
敖丙还未抬头看去，就听见一道略显嫌弃的声音：
“身子不好，就别乱动，躺好。”
哪吒不仅将敖丙摁回了躺椅中，还顺手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毯子，盖在了敖丙身上。
敖辰则是转身出了门，去给敖丙倒水。
敖丙愣愣握着身上盖着的毯子，感受着掌心中的温暖轻柔，旋即反应过来去看哪吒，“我有……”
“用这个。”
敖丙话未说完就被哪吒打断，下一瞬，他就见哪吒掠了眼放在一旁的鲛绫被，伸臂捞过，摩挲了几下后，丢进了乾坤袋。
哪吒行云流水、毫不见外的举动让敖丙看得瞠目结舌，忍不住开口，“那是我的鲛绫被……”
“这么破还留着做什么？”
其实东西倒是不错，只是用的久了，总归是显得有些寒酸落魄。
哪吒眉眼一竖，说话像是含着火一般，显得凶巴巴。
敖丙轻眨了下眼皮，眸光温润，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
某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哪吒一直留意着敖丙的神情变化，见敖丙缓和了脸色不说话，反正像是被踩中猫的尾巴，忍不住开口嘲讽了一句，
“我倒是不知道，东海龙族已经落魄到了这番境地，连条好毯子都拿不出。”
敖丙微怔，神色闪过一丝黯淡，下意识轻咬着樱色唇瓣，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那一抹痛色。
他虽知道哪吒不过是有口无心，但这话到底像是根刺一般，刺痛了敖丙这几百年来埋藏心底的愧疚。
哪吒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他抿了抿唇，眸光瞥向敖丙，自然也没错过敖丙一刹那的黯淡，呼吸稍稍一滞，神情瞬间有些不自在。
唇刚张开，哪吒又抿了回去，脸色又僵硬了几分，紧接着哪吒微微昂了昂下巴，转过头去。
敖丙又不是他的谁，高不高兴，与他何干？他又为何要哄他？
只是东海老龙王那般护着他，怎么会让他落魄如此？
哪吒心中思忖着心中疑虑，不言，敖丙亦垂着头不说话。
一时间，气氛仿佛结了冰一般，凝滞，泛着冷意。
敖辰端着海螺茶杯进来时，便觉得气氛有些奇怪，看了眼自家爹爹，又看了看自家师父。
“师父，你和爹爹……怎么了？”敖辰将手中的茶递给了敖丙，凑到哪吒身边，悄声问着。
敖丙端着茶杯轻轻抿了口，也抬眸看向对面面容相似的父子俩。
哪吒在敖丙敖辰两人的注视下，面上有些不自在，烦躁地扣了几下腕间的金环，回了敖辰一句，“无事。”
敖辰歪了歪脑袋，他总觉得师父和爹爹之间好奇怪。
爹爹和师父，应当是认识的吧？
敖辰自忖自己没猜错，他还想要说什么、
却见哪吒索性转身，背对着敖辰，也隔开了敖丙看来的视线。
他掏出了腰间的乾坤袋，一件一件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些都是他先前在云楼宫库房翻出来的奇珍异宝。
敖丙就看着哪吒，极为自然地将他拿出来东西，放在了他洞府里的各处位置，还把他原本的旧物，团吧团吧，塞到了他腰间的乾坤袋中。
瞧着哪吒那不做掩饰嫌弃的表情，敖丙丝毫不怀疑，哪吒塞到乾坤袋的这些旧物，可能出了这洞府，就会被他扔掉。
敖丙看着哪吒的动作没说话，睁着的眼睛却有些酸涩，他微微撇过头。
敖辰早已经好奇地凑了上去，哪吒刚好指挥着敖辰一起干活。
哪吒的动作很快，加上有敖辰这么一个跑腿的，没一会儿就将敖丙原本冷清简陋的洞府焕然一新。待哪吒收拾完，刚转身，目光便与敖丙对上。
敖丙定定望着哪吒，缓缓摇了摇头，“你不必这样。”
哪吒双手后撑在桌面上，显得很是慵懒，他微微垂着眼，语气较以往高昂了几分：“别误会，这权当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心疼自家徒儿。”
他说完，才掀了掀眼皮，直直朝敖丙看去，目光强势到不容置疑，不容躲避。
师父？
敖丙见哪吒说这话，瞥了眼哪吒腿边兴奋的敖辰，便知哪吒是何心思。
他还不想让敖辰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敖丙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也好，这样对三人来说都不显得尴尬，不然敖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敖辰说。
一旦说起来，要解释的事情就太多了。
至于这满屋子的东西……他就当哪吒是话中的意思吧。
敖丙朝哪吒点头，“阿辰，就麻烦你了。”
敖辰“噔噔噔”跑到敖丙跟前，往敖丙怀里钻，嘴上嘟囔撒娇着，“我怎么就麻烦了……”
敖丙眉眼弯弯，揉了揉敖辰的小脑袋，手指则是缠绕着敖辰头上扎着发鬏的红发带。
敖辰若有所觉，抬起头，指着头上的发鬏，“爹爹，师父帮我扎的，和师父的一样！”
敖丙眼中笑意不减：“好看。”
这手法，他从见第一眼，便认出了。
敖丙像是想到了，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上自己披散的头发。
曾经，哪吒也为他扎过这样的双发鬏，那会儿他还是未踏入成年期的小龙，梳着和哪吒一眼的发鬏，很是开心。
敖丙这般想起曾经，跟吃了青涩的果子一般，瞧着好看，清脆却酸涩无比。
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哪吒，却在哪吒还未察觉时，收回了目光，压下了心中难言的惆怅。
敖辰没注意到敖丙这稍纵即逝的神情变化，而是关注到了另外一件事，小心又兴奋地看向敖丙，
“爹爹，你允许我跟着师父修炼了？”
敖丙这次没再看向哪吒，点着头。
敖辰开心地咧着嘴笑，高声道：“师父他很厉害！也特别好！”
敖丙依旧点着头，“是，爹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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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了阿辰的光呢。”
哪吒就这么看着一大一小窝在一起，陌生却让人心生向往，原本显得烦躁的心此时却平静了下来。
他撑着桌面的手动了动，刚刚那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因紧张地起了一层汗。
哪吒眼眸扫过对面温润和顺的面庞，听着敖丙如自己所愿认下了他的决定，先不对敖辰表面身份，而是以师父相处。
他本该高兴不是吗？可心里怎么觉得空落落，仿佛少了什么一般。
哪吒喉结微微滚动，手顺势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径直朝敖丙那轻轻一抛，因着巧力，瓷瓶准确又轻巧地落在了敖丙怀中。
敖丙白皙纤细的手指拾起瓷瓶，有些莫名地望着哪吒，“这是什么？”
哪吒扯了扯嘴角，“毒药。”
“啊？”敖丙眼眸下意识睁大，眼里是藏不住的错愕，眨了眨眼睛，看着瓷瓶，像是在分辨哪吒话中的真假。
敖辰也是瞪大着眼睛看着，一脸不可置信。
哪吒见敖丙这个模样，嘴角情不自禁勾起。
蠢，还是跟以前一样好骗。
“呵。”敖丙被哪吒的轻笑声打断，先是愣了愣，后知后觉自己被哪吒耍了，霎时间，耳朵尖泛起了一层薄红，面上划过一抹羞赧。
敖丙心中腹诽，怎么又被哪吒耍了？都被哪吒耍了那么多次，自己怎么还上钩？
敖丙心底压不住的懊恼情绪冒出，轻轻咬着唇，别过脸去，低垂着头，像是在生闷气。
至于是他自己还是其他人的，就不得而知了。
敖丙那时候跟着哪吒刚到赤峰山妖族鬼市，哪吒在进山前给了他一枚丹药，“哝，吃了。”
那会儿的敖丙是直接一口吞了，果断干脆，哪吒都讶然地抬了抬眉，故意问他，“你都不问一声，就直接吃了？”
敖丙扬着笑脸，摇了摇头。
哪吒板着脸，故意压低着嗓音，“呵，刚刚那个可是七步散，你吃了之后，不能离开我半步，不然就会爆体而亡。”
敖丙吓得脸色煞白，却还是坚持道：“你骗我，你不会害我的！”
若是真的要害他，何必路途远远将他骗到这里来！
哪吒轻蔑一笑，“这里可是妖市，什么都能交换……”
本只是戏言，却没想到哪吒演的太好，敖丙被吓得哆哆嗦嗦，真就信了，紧紧攥着哪吒的衣服下摆，不敢跟丢半步。
“你、你能不把我卖了吗？我可以给你找很多宝贝，很多宝贝……”
看着敖丙真被自己吓得不清，眼眶包着泪都不敢流，哪吒一时懊恼，明知这小龙又傻又怂，他何必这样吓他。
只得轻声哄着，“那不是什么七步散，是避息丹，能暂时掩盖你气息的。”
敖丙红着眼睛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哪吒，“避息什么？”
哪吒看着哪吒一无所觉，顿时气结，搁着兜帽揉着敖丙那不甚明显的小龙角。
他当真是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吗？
哪吒刚想开口怼回去，最终话到了嘴边，只是叹了口气，“逗你玩的，就是颗糖。”
敖丙听闻，悄悄咂摸了下滋味，小声道：“怪不得，很甜呢。”
哪吒牢牢牵住敖丙的手，这又怂又笨，还是自己多看顾着些吧，总不会叫其他人欺负了去。
哪吒将敖丙这些细小的神情变化都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但下一瞬就被他强行压下。
面前之人惯是会骗人的，可一点不笨，哪吒在心中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