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孙明远点头承认。
老人的态度顿时热络起来：“你媳妇小时候经常来我这玩，我都给她发糖了！那会儿柳家可阔气了，你看那边的洋楼，就是他们家的。在秦洲也算数得上的富户。”
孙明远心中一动：“那您知道他们现在去哪了吗？”
“两三年前让人接走了。”老人叹了口气，手指夹着烟，目光有些悠远，“你媳妇娘李琳珍，天天站在门口哭，说给大闺女写了好多信，就是没回音。”
孙明远心里一沉。那时候家里穷，哪有钱寄信。他不由得想起秦雨荷刚嫁过来时的情形，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您知道是谁接走的吗？”
“不清楚，好像是个亲戚。”老人摇摇头，“那人来得急，走得也急。”
孙明远又向老人打听了一些细节，然后按照秦雨荷给的几个亲戚地址挨个找去。
一路上，他走访了好几户人家。有的搬走了，有的根本不认识，有的则是避而不见。直到天快黑时，他才在一个堂亲家里打听到消息。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听说孙明远是秦雨荷的丈夫，立刻热情地把他让进屋。
“是柳家大伯接走的。”老太太给孙明远倒了杯茶，“这位大伯早年出国，因为政策原因一直不敢回来。这次突然回国，匆匆把人接走后就再无音讯。”
“您有他们的照片吗？”
老太太翻出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岳父秦德贵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头发已经花白；岳母李琳珍虽然年纪大了，但风韵犹存。小舅子和小姨子都长得不错，尤其小姨子，和秦雨荷有几分相似。
孙明远小心地将照片收好，向老太太道谢后离开。
晚上，他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看着给岳父母买的衣服，心里五味杂陈。本想替媳妇尽尽孝道，没想到人早就不在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传来蝉鸣声。孙明远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秦雨荷提起父母时的神情。
第二天一早，他买了些秦洲特产的蜜饯点心，踏上了归程。
从秦洲到八湾村，得连轴转坐俩天的车。先是大火车，然后倒汽车，再从汽车倒小火车，最后还要坐驴车。
终于，他看到了熟悉的八湾村。远远地，就看见秦雨荷站在院子门口张望。
“明远！”
秦雨荷顾不得挺着的大肚子，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她的眼圈有些发红，显然是担心了好几天。
“汪汪！”
“嘤嘤！”
一群狗子和小狐狸也围了上来，在春威带领下争相往孙明远身上蹭。灰狼、夏威、六只小狐狸，还有从养殖场跑来的雪豹、四威，全都欢快地叫着。
苍穹之上雄鹰正在翱翔，不时发出清亮的鸣叫，似乎在提醒他别忘了它们。
孙明远无奈地把包递给秦雨荷，蹲下身子挨个撸了一遍毛茸茸的脑袋。每个小家伙都想往他怀里钻，弄得他哭笑不得。
“明远，喝水。”秦雨荷把东西放好，端来一杯水。
“我走这几天家里怎么样？”孙明远接过水杯。
“都挺好。咋这么快就溜达回来了？双亲身子骨可安好？”秦雨荷迫不及待地问道。
孙明远叹了口气，把这趟秦洲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说到岳父母被大伯接走时，秦雨荷的眼圈又红了。
“我大伯...我只在小时候见过一面。”她低声说道，“没想到是他接走了爸妈。”
孙明远从怀中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递给了秦雨荷。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卷曲，但照片中的人物依然清晰可见。一家四口的合影，父亲站在后排中间，身材高大，目光坚毅；母亲坐在藤椅上，温婉贤淑；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站在父母身旁，笑容灿烂。唯独缺了她。
秦雨荷的手微微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每个人的面容，仿佛要将他们深深刻进记忆里。
“照片是秦洲从老家带回来的，”孙明远轻声说道，“他们搬家了，但至少知道平安。”
“大伯在我出生前就走了，我从未见过他。”秦雨荷声音哽咽，眼泪滴落在照片上，她慌忙用袖子擦拭，“这些年，我看着父母受尽苦难，被人批斗......”
孙明远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怀里的人儿瘦弱得让人心疼，肩膀不住地颤抖。
“你看，妹妹和你长得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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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照片上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雪晴......”秦雨荷喃喃道，“离开时她才八岁，现在应该都出嫁了吧。”她的声音里充满思念与遗憾。
孙明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太担心，他们既然搬家了，说明日子过得不错。”
秦雨荷在丈夫怀里无声地哭泣。这个一直坚强的女人，此刻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泪水打湿了孙明远的衣襟，他却丝毫不在意。
“明远......”她忽然抬头，眼眶通红。
“嗯？”
“你说，我还能见到他们吗？”秦雨荷紧紧抓住他的手，指节发白。
孙明远将她搂得更紧：“一定会的。等风声过去，我们就去找。不过现在你要照顾好自己，为了大珠几个丫头，还有肚子里那个小生命。”
“我知道，知道他们平安我就满足了。”秦雨荷破涕为笑，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孙明远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替她擦拭泪痕：“这才对。你看你，哭得眼睛都肿了。”
“你什么时候随身带手帕了？”秦雨荷接过手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自从娶了你，就开始了。”孙明远笑着说，“谁让我媳妇爱哭呢。”
“谁爱哭了！”秦雨荷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中却满是柔情。
“爸爸妈妈，羞羞脸！”
“羞羞脸！”
一群小丫头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看到父母亲密的样子，立刻叽叽喳喳地起哄。三珠四珠手拉着手，蹦蹦跳跳；五珠抱着她心爱的布娃娃，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最小的六珠则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
秦雨荷连忙推开孙明远，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你们不是出去浪了吗？”
“虎子说看见爸爸回来了，咱们赶紧溜回来了！”三珠一蹦一跳地说。
“爸爸，买好吃的了吗？”四珠眨巴着大眼睛问。
“爸爸，姥姥姥爷长什么样？”五珠好奇地凑上前。
“爸爸抱抱！”六珠张开小手，撒娇道。
几个女儿围着孙明远叽叽喳喳，最小的六珠更是直接往他腿上爬，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