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金熙上扬的嘴角一直没有落下,本就好看的人因为月牙似的红唇又添上了几分俏皮可爱。
宋泊背在身后的双手摩挲了下虎口,现在江金熙心情不错,应当可以询问一下,之前是因为什么而生气。
“这几日有人惹着你了?”宋泊问。
江金熙答得极快,“没有。”
宋泊自然不相信这个说辞,想也没想就回答确有几分心虚。
“没有你一直摆着脸。”宋泊拉了把椅子坐下,与江金熙眼对眼地看着。
许是宋泊的眼神太过真挚,江金熙撇了撇嘴角,满腔的委屈在这个时候达到顶峰,他揪着新衣服的袖口,眼神下移没往宋泊那儿看,“还不是你。”
宋泊愣了,他回想自己这几日做了什么,思来想去都没想明白是哪个动作惹到了江金熙。
“你那日让我离宋申闻远点,听起来像是我有意引他似的。”江金熙终于说出他生气的真正原因。三日前从宋茶栽家里出来时,宋泊跟他说的话再结合上他的语气,好像是他有意勾引宋申闻一样,怎么听怎么难受,他一个京城贵少爷,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
宋泊想起那日他说的话,放在口中仔细砸吧砸吧,轮转几次以后,确是品出那么点味道,他道:“我随意一说而已。”
“但我不是随意一听。”江金熙倔强地挪眼与宋泊对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与我说话总是话里带刺,明明你对大姑不是这样的。”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让江金熙对宋泊有个大致的了解,这人对其他人彬彬有礼,对他就跟仙人掌似的,扎人。
宋泊噤声,思绪百转想着怎么解释合理。
看着宋泊低头像个鹌鹑,江金熙咬了下嘴唇,拿起桌上的糕点吃进口中,糕点化在口中泛着淡淡香气,他咽下糕点,说:“这次就原谅你了。”
“对不起。”宋泊说。
这三个字与原主的人渣属性十分不配,可宋泊做了错事,总归是要道歉的。说到底,也是他想要装成原主的语气,才伤到了江金熙的自尊。
江金熙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男子汉敢作敢当,宋泊目光炯炯地看着江金熙,声音提高几分,“对不起。”
江金熙的耳廓悄悄红了,他小口小口吃着糕点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说、说了原谅你了,这事儿翻篇。”
话说开了,月亮也高高挂上了,江金熙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
看着江金熙睡眼朦胧还要强撑着精神坐在桌子旁吃糕点,宋泊说:“吃不完就别吃了。”
“会坏。”江金熙答,这糕点可不能久放,不吃不就浪费了。
“可以放三日。”宋泊扎起纸袋,把糕点重新包起来,拿去厨房放着。
现在入了秋气温降下来,食物的保质期都会稍微延长一些。
等宋泊重回卧房,江金熙已经爬上了床,在床里一侧乖巧躺着。
宋泊也困得很,熄了烛火以后,他赶紧缩进被窝之中,闭眼翻身朝着房门,窗外风声呼啸,连带着树枝发出沙沙声,风从窗子吹进卧房,今日比昨天冷了不少。迷迷糊糊之中宋泊想着过两日休息,他要把窗子修修。
“谢谢,新衣服我很喜欢。”
忽然一句轻得和羽毛一般的话挠进宋泊的心窝,他勾起嘴角,心道江金熙心思敏感,可是却十分好哄,跟只猫咪一样,有些可爱。
翌日,宋泊准时清醒,江金熙面朝墙紧紧抓着被子睡得正香,宋泊悄悄起身,将被子往江金熙那儿掖严实以后,他才离开家出门上工。
江金熙每日都会去宋茶栽家,三餐便无需他担心了。
跨出院门,宋泊看见昨日放在院门边的小木筐依旧还在那儿,这也正常,毕竟他昨夜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放东西的人就算想起来东西放错地方了,也得第二天的白日才能来拿走。
江金熙醒的时候,太阳正斜挂在天上,新的被褥十分暖和,睡得他惰性显现,都不想起床了。江金熙包着被子往左滚了下,又往右滚到床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以后,他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刚走出房门,一股秋风夹杂着冷气就袭上江金熙的脸,江金熙打了个冷颤,把衣服脖领又拢紧了些,才钻进厨房里,烧水洗面。
以往在京城时,一睡醒喊一嗓子便会有婢女端着热水进屋,现在被陷害到了这个荒郊野岭,不想被凉水冻伤脸,就只能自己动手烧水了。
还好他与宋茶栽学了生火的法子,这两日自己烧了水,倒也渐渐熟悉起来。
比起其他人家,他这已经算幸福了,毕竟水不用他挑,宋泊每日都会关注厨房中水缸水量,清水即将用完的时候,宋泊就会去天溪河旁挑水回来。
用热水掺着冷水洗完脸以后,江金熙拿上医书就要前往宋茶栽家。跟宋茶栽一块儿待了几天,他发现中医很有趣,在京城除了生病他接触不到大夫,如今跟在宋茶栽身边,身上衣服都被草药浸入味了。
刚要出门,江金熙就看着门口有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女子在往他们院子里瞧。
莫不是暗害他的人派人来查看他的情况?
可那女子藏身的动作实在拙劣,半个身子都露在树干外,不像是那些人的手下。
江金熙迈着步子,几步便走到女子面前,他问:“你为何频频朝我屋内观望?”
来者肤白如雪,乌黑浓密的秀发高高束起扎了个马尾,秀气柳眉下一双半弧形的圆眼,淡褐色的瞳孔正顶着她瞧,女子双手抬起交叠着捂着嘴,被眼前人的美貌迷了眼,道:“啊?”
江金熙好脾气地再问一次,“你为何频频朝我屋内观望?”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说:“这是你家?”
江金熙没有直接回答女子,而是说:“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儿不是宋泊家吗?难道我问错了......?”女子不解地食指卷着头发,昨日她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这儿就是宋泊家。
“这儿是宋泊家。”江金熙答。
“那你是......?”女子眼尾上挑,她见过宋泊,宋泊充其量就是个气质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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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乡村野夫,而站在她面前这人可是实打实的气质好、容貌好,普通布衣穿在他身上都别有一番韵味,她在村中生活了十六年,没听父亲说过村中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江金熙答:“我是宋泊的夫郞。”
女子睁圆双眼,宋泊上辈子救人了?不然怎么会娶到这么好看的夫郞。
见女子只是盯着他看,江金熙抬手在女子面前晃了晃,“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往屋内瞧呢。”
“我叫宋灵铃,”宋灵铃先自我介绍,意识到在门外树边扒着的这个动作经常出现在贼人的身上,她还给自己解释了句,“我不是贼。”
“我知道你不是贼。”江金熙说。
“你真是宋泊的夫郎?”宋灵铃一双大眼睛瞧着江金熙的脸,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相信。
“真的。”江金熙答。
既然面前这人真是宋泊的夫郎,那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他也是应该的。
宋灵铃吞下这个难以相信的事实,然后解释道:“我是来跟宋泊赔礼道歉的。”
这话给江金熙说蒙了,在村里的这几日他多少听过有关宋泊的事儿,宋泊是村中有名的赌鬼人渣,要不是这样,那些人也不会把他卖给宋泊。
现在居然有人来跟宋泊赔礼道歉,说是宋泊要给别人赔礼道歉倒还可信一些。
宋灵铃一看江金熙的眼神就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为了让江金熙信服,她将那日车轮陷泥的事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
宋泊帮车夫把车轮从泥里拉了出来?他竟有这种本事。
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江金熙知道宋泊并没有传闻那般骇人,相反,他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做的全是对他好的事儿,所以听到宋泊做了好事,他也没觉得惊讶。只是,用一根树枝就能把陷入泥地中的车轮拉出来,这没点急智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能替他收下东西吗?不然我良心不安。”自那日以后,宋灵铃一直被愧疚折磨,这才自己鼓起勇气带着东西来宋泊家赔礼道歉。临了到了门口,那股勇气瞬间跟气球漏气一般漏了个精光,她才会把小木筐放在宋泊家门口,等着宋泊拿进去。就算宋泊不知道是谁送的,只要他把东西拿进屋中使用,她的愧疚感就会散去。
只是没想到,一晚上过去,她过来看看情况的时候,小木筐还在原位一动未动。
江金熙摇头,拒绝了这个请求,他道:“你当面与他讲吧。”
道歉这种事还是得当面与当事人才行,他在中间做个传话人,且不说意思有没有传达到,单是道歉的意思都淡了许多。
“他晚上回来,你可以戌时中再来。”江金熙说。
许是江金熙太漂亮了,迷了宋灵铃的心,让她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感受,“我有点怕……”她毕竟只是个女子,面对村里有名的混混还是会胆怯的。
江金熙笑了,这个感受他明白,第一天他也是心惊胆战的,可一周内,宋泊又给他买糖又给他零花钱还给他买新衣服,他实在是再也怕不起来了,他道:“不用怕,他其实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