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浑身骨骼仿佛散架般剧痛。
此刻他丹田气海早已空空如也,昔日磅礴如海的渡劫修为也荡然无存,只剩下凡人般的虚弱与彻骨的寒意。
“这是?!”
看着四周熟悉的朱红宫墙、盘旋的龙纹浮雕,以及前方那扇紧闭、象征着人间至高权柄的御书房大门。
景中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直接被叶师从百万里之外,瞬间挪移回了皇宫大内!
景中挣扎着,试图用手臂撑起枯槁的身躯,可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碎裂的经脉,带来钻心的疼痛。
冷汗混着尘土从他灰白枯槁的脸上滑落,滴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污渍。
他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也就在这时,
“吱呀——!”
那扇沉重的御书房大门被无声推开。
一道身影缓步而出,玄金帝袍流淌着幽冷的光泽,九龙平天冠下的面容俊朗却冰冷漠然。
正是昊辰!
他似是早已感应到门外的动静,目光低垂,落在瘫软在地、形容狼狈如老丐的景中身上。
那双左眼星河轮转、右眼龙瞳沉浮的帝眸之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看到的并非跟随自己多年、刚刚遭遇巨变的心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破损器物。
景中见到昊辰,就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最后一根浮木,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与哀求。
他用尽残存力气,以头抢地,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咚”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血沫,道:
“陛、陛下!老奴…老奴无用……”
他艰难地吞咽着,忍受着经脉撕裂的痛楚,继续道:
“叶师…叶师,让老奴带话给您……”
昊辰静立不动,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深邃如渊,令人看不透丝毫情绪。
景中不敢有丝毫隐瞒,忍着神魂中对叶白那无边伟力的恐惧,将叶白的话语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天…天道昭昭,自有其律。过刚易折,强极则辱……您所行之事,叶师皆已知晓。若再执迷不悟,罔顾生灵,视万物为刍狗……”
说到这里,景中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继续,他感受到上方那道目光骤然变得冰寒刺骨,但他不得不说完,这是保住性命的唯一希望。
“叶师说,他能予您这万里江山,亦能……收回一切!”
话音落下,御书房外一片死寂。
唯有景中粗重痛苦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他再次重重叩首,枯槁的身体因恐惧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哀声乞求,道:
“陛下明鉴!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表。求陛下…求陛下念在老奴往日勤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施以援手,助老奴…恢复修为。老奴愿继续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说完,他便匍匐在地,连抬头看一眼昊辰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绝望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昊辰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帝眸深处的星河,似乎流转得缓慢了些许。
他静静地看着脚下如同尘埃般卑微乞怜的景中,目光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半晌,才听得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冰冷,敲碎了景中最后的幻想:
“你为朕忙碌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该休息了。”
景中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
“休……休息?!”
然而,他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句,
昊辰已然抬手,一掌轻描淡写地按在了他那枯槁的天灵盖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磅礴的能量爆发。
景中那双瞪大、充满极致恐惧与难以置信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
他万万没想到,他竭心竭力辅佐、从昊辰一个被遗弃忽略的皇子,再到如今登临帝位,统御人间的万古人皇,居然会对他下死手。
震惊、不解,还有一丝临死时的明悟。
狡兔死,走狗烹!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帝心无情。
原来,昊辰早已不是当初那一位心怀抱负、心系天下苍生的帝王。
在这至高无上的帝位上,他的心已然发生了变化。
最后,
“陛下……珍重!”
说完,他整个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从头部开始迅速化为飞灰,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夜风吹过,卷起几缕尘埃,方才景中匍匐之地已是空空如也,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
昊辰缓缓收回手掌,玄金袖袍垂下,遮住了他那双骨节分明、却刚刚轻描淡写抹去一个生命的手。
他负手而立,脸色平静的泛不起一丝波澜。
仿佛杀掉景中对他而言,不过是抹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只见他微微抬眸,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无尽虚空,遥遥望向叶白所在的方向。
那双深邃的帝眸之中,终是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有忌惮,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的冷漠。
其实,在叶白隔空取走书非梦尸体、挥手湮灭九大半仙、废掉景中修为的那一刻,他便早已通过仙道本源感知到了一切。
只是……他又岂能阻拦、岂敢阻拦?!
那是他的师尊,是凌驾于天道之上的存在。
即便他如今身负仙道传承,统御仙、人两界,面对叶白那深不可测的禁忌伟力,他依旧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力。
“过刚易折,强极则辱?呵……”
想起景中刚才的话,昊辰不由的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却显得极其干涩,
“您的话,弟子……记下了。”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缕极淡、几乎看不见的波动,消散于他冰冷的帝心深处。
他转身,玄金帝袍在清冷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缓步走回那深邃的御书房。
“吱呀——!”
沉重的殿门缓缓闭合,将他孤寂而威严的身影重新吞没。
夜色依旧沉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很快便到了次日。
这一天,皇城上空铅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
也是丞相书心通,被押赴午门,斩首示众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