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色的月光悄悄绕过半开的窗户,了无生息地走进昏暗的房间,在摇曳的烛火前望而却步。一根红线绕在李照月的中指处,在煞白的肤色上尤为突出。许行半坐在床边,紧闭着双眼,额头缓缓流下豆大的汗珠。
李照月的意识沉沉浮浮,一会儿天寒地冻,冷的发抖,一会儿火烧火燎,热的冒汗。恍惚间,中指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冰凉冰凉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这是怎么回事?
“你被许行带了回来,已经昏迷三天了。”岳尽欢的声音在脑海里出现。李照月很快便感知到了自己身边的另一道气息。
是许行。
中指被什么东西扯了扯,她眉头微皱,刚一开口,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你醒了?”许行似乎很高兴,忙问道。李照月没回答,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这样子显然刺痛了许行,他血红的眼睛狠狠闭了闭,颓然地低下头,问道:“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李照月闻言别过头,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呢?”许行伸手,拂过她额前的发丝,自顾自说道。李照月听见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无法抑制地想起那天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来找我做什么。”她自嘲一声。
“阿月,”许行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了起来,“你亲口说过喜欢我的。”
“又为什么会和谢逢成亲?”
李照月感觉下唇被什么东西碰了碰,是许行的手。
许行几乎是着迷地望着李照月苍白的唇,恶作剧似地使劲揉捏着,直到她的嘴唇重现血色。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这样的寂静下,许行的动作越发急躁,李照月的心底划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就往后退了退。
后背抵上冰凉的墙面,手上的红线猛地绷紧,李照月往前一跌,就那么摔入了许行的怀里。
他贴在李照月耳边,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柔和:“最近宅子里在翻新,我记得你喜欢桂花,也喜欢梨树。只可惜现在是春日,只能看见梨树开。过几日我把你院中的那棵梨花树移过来……”
他自顾自地说着他们的以后,语气平静又向往,就好像……
李照月从心底升起一股害怕,就好像她永远不会离开这里了。
“许行,你这样做……”李照月的斥责还没出口,就被许行捂住了嘴。他弯了弯眼睛,右手抚过覆在她眼睛处的发带,语气暧昧:“阿月,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也喜欢你。我们这样生活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可我已经同你说了,那喜欢作不得数!”
“算数的,”许行的语气突然凶狠起来,抱着她的力度突然收紧,生怕她就此溜走。“算数的。”
“许行,你现在就是在强迫我!”
“不,阿月,我们是两情相悦。”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这些话根本就伤害不到许行,他宁愿李照月多开口骂自己几句,也不愿意她什么都不和他说。又过了一会儿,李照月骂累了,不作声了。许行抱她抱得紧,她挣扎不了,也就懒得动了,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会骗人。”
“从前蓄意接近我,用的人畜无害的皮。现在又换了另一幅样子,也不知道又想利用我干什么。”
许行没说话,垂下眼睛,专注地望着李照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许行的手很大,能够轻松地把她的手包住,李照月不情不愿地挪开,又被许行拽着红线拉了回来。
她的手被捆住了,动作很不方便,根本无法阻止许行的动作。无奈之下,李照月只能用指甲刮了刮许行的手心,以此发泄怨气。
只是……她的动作顿了顿。
指甲刮过的好几个地方格外粗糙,就好像他手心满是划伤。许行……怎么突然会受伤呢?
她明明记得昨日大婚时,许行朝她伸出来的手心,是没有伤的。
眼前一片漆黑,李照月心里憋闷,忍不住喝道:“你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
“我怕你跑了。”许行道,语气竟然还有些委屈。
跑?李照月觉得好笑,他把自己绑成这样,还在担心她跑?
真是不可理喻。她使劲把许行往外推,没想到竟然纹丝不动。她又想催动灵力,却发现自己的灵脉被强行封住了。
这家伙……李照月气的咬牙切齿。
“说起来,今日还是个特别的日子。”许行把下巴搁在李照月的发顶,笑道。李照月只觉得疲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浑身都是抗拒。
“你没闻到什么味道吗?”许行笑着吻她的发丝。
李照月打了个寒颤,依旧不说话。许行的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重新被笑意掩盖。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做了长寿面,里面加了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许行絮絮叨叨地说着,李照月却走神了。
她想到了两年前,她给许行做的那碗长寿面。一碗并不像样,可以称的上乱七八糟的长寿面。
“你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轻声道。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那股香味更加浓郁了。许行端着长寿面,递到她面前:“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试试吧。”
李照月不喜欢眼前一片漆黑,说:“我看不见,你把我眼睛上的东西摘了吧。”
许行拒绝的很快:“不行,吃不了我可以喂你。”
她只觉得一股火闷在心里,抿紧了嘴唇:“不行,我可以自己来。”
“你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哪里来的力气?”许行还是不松口。
心底的那团火越烧越旺,李照月的胸膛控制不住地起伏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自己可以。”
许行浅棕色的瞳孔微微动了动,落在她被红线绑住的手,漫不经心地伸手拨了拨,笑容冰冷:“好啊,你若是能自己把手上的东西解了,我可以考虑让你自己吃。”
“许行!”她愤怒地喊他的名字。
许行却笑了,笑声一阵阵,这让李照月平白无故地害怕起来。
“阿月你还真是可爱。”他像从前那样弹了弹李照月的额头,语气里满是宠溺。可手腕上的红线明显绕的更紧了,似乎在提防着她挣脱。李照月使劲使了半天,除了把手腕蹭疼之外,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激怒许行只会更难逃脱,李照月逼自己冷静下来,飞快想着还能有什么逃脱方法。这时,许行已经挑好面,递到了她嘴边。香喷喷的面条勾出了她肚子里的馋虫,几天没吃饭的身体这时突然有了反应,胃里一阵阵的酸疼,口水也开始源源不断地分泌。李照月自暴自弃地张开嘴,吃掉了筷子上的面条。
毕竟好几天没吃饭,李照月的动作有些急,许行低笑几声,轻声嘱咐她慢点吃。李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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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心里难受的很,她还是不明白,从前那样好的许行,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难道一个人真的能伪装到这种地步?
祝茗不就是这样吗?她心里藏着的微弱希望一下就熄灭了。
许行……她难过地想,如果许行是这样的人,她的喜欢,似乎真的不存在了……而且,许行嘴里的喜欢,又有几分可信?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半夜了。困意渐渐涌上心头,李照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瞌睡。许行就坐在床边,专注地望着她。
看来现在是逃不出去了。反正那些人的目标是自己,在许行这又或是一字院都没什么区别。李照月这样想。
想通了人也舒服多了,除了心中残留的对许行的怨念外,李照月现在可谓一个神清气爽。
夜色渐浓,李照月慢慢滑入被窝,意识渐渐陷入迷蒙。恍惚间,许行似乎弯下腰,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是赎罪。”他的声音又远又模糊。李照月迷迷糊糊地转身对着墙,陷入了梦乡。
*
一轮月盘静静地挂在天幕上,冷白色的月光似轻纱,铺在书桌的窗户前。一个高挑的人影站在窗前,手腕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从这人的身后望去,一个诡异的阵法画在地面上,淡红色的光还未消失。
“唤我何事?”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伴随着毫无感情的询问。那人被吓了一大跳,慌张之下扫落了桌边的烛火。
火光一闪而过,照亮了那人的面庞。苍白虚弱,是王坤。
他大概没想到真能召唤出黑衣人,哆哆嗦嗦地缩在窗户边,不敢说话。
“我见过你。”黑衣人道。
王坤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干笑道:“是的,我们见过的。”
“愿望。”黑衣人拿出一张白纸,说道。
王坤的眼神暗了暗,随后大着胆子往前踏了一步,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是。”
得到肯定的回复,王坤下定了决心。他对着黑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近点。黑衣人往前走了走,差点撞上王坤。就在此时,房间中心突然闪过一道白光,黑衣人被晃了下眼睛,一时间僵住了。趁着他愣神的空隙,王坤一个飞扑,就要掀他的兜帽。情急之下,黑衣人反手抓住王坤的衣领,把人往外拉。
王坤一手拽着黑衣人的帽子,黑衣人一手拽着王坤的衣领。两人的力气相上下,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你耍花招?”黑衣人的语气很冷。王坤白他一眼,奋力朝外大喊道:“我抓住黑衣人了,快进来!”
寂静的庭院外顿时响起震天的呼喝声和脚步声,王坤得意地望着他,说:“这回你可跑不掉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想把王坤甩开自己跑。谁料王坤四肢发力,如八爪鱼缠住了他的身体,令他动弹不得。
“还想跑?”王坤见他无法动作,心中更是得意。
就算没有预知之术,他照样可以用聪明的大脑抓住黑衣人。
这么一闹,王坤离黑衣人的脸极近,对峙间,他好像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正当他打算细看时,身体猛地腾空,耳朵突然开始一阵一阵的痛。
眼前的空间开始快速扭曲,王坤慢慢瞪大了眼睛。
等外面的弟子拿着刀剑灵火进来时,连人影都没找到。王坤和那黑衣人,一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