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马车前往循山寺。
宋铭川撑着下巴,看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寺庙轮廓,裴晏在他身边看书,很安静。
乍一看,倒有点岁月静好的样子。
然而实际全然不同。
本来只是宋铭川一个人来这循山寺的,然而架不住王总督打着包票表示风景绝佳,又大力推荐裴晏去看。
在说到“循山寺很灵,可以给陛下祈福以表陛下孝心”时的裴晏无动于衷,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嫌弃,然而下一句“求姻缘也很灵验!”后,宋铭川眼睁睁地看着裴晏上了车。
“老师,这一路你都不曾开口。”身后突然传来热气,是裴晏放下书靠近他,似乎是想一如既往地朝他伸手,“生气也好,讨厌我打我也罢,别不理我,好不好?”
“……坐好,别靠这么近。”宋铭川被那热气吹得浑身一个激灵,当即退开远离了那片热源。
“为什么?我们分明一直都是如此说话的。”裴晏的手悬在空中,看着他几乎要避让到车厢角落,眼神黯淡下去,“是因为知道我心悦老师,老师就不要我了么?”
“不是‘不要你’,殿下,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宋铭川正色纠正,“既然知道了你对我的感情,而我又对你并无情愫,自然要保持距离。”
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补充道,“这并非是生分,只是先前是我没能掌握好分寸误了你,对不住。”
他这话说出来,就看到裴晏轻轻倒吸一口凉气,想遮掩似的笑一笑,却失败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当即有些雾蒙蒙了。
“老师,好疼啊。”裴晏遮掩似的移开目光,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这句话,我好疼啊。”
看着这样的裴晏,宋铭川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以前从来舍不得对裴晏疾言厉色,然而对裴晏说的最重的话,在昨天说过一次,今天又说。都说言语比刀子还伤人,裴晏这时候的反应比昨天那个激烈不堪又痛苦不堪的样子还要让人揪心。
他几乎就想软化下来,又想到原著,迫使自己硬邦邦地移开目光,不去看裴晏。
裴晏轻轻地喘了几口气,一段时间寂静后又像是自己调整好了心态,他不再过来,就用眼神轻轻地落在宋铭川身上,“那老师知道我为什么来循山寺么?”
宋铭川没有回答,他就自顾自往下说,“王总督说循山寺很有名,求什么都灵的,我想给老师求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想给老师求心情好,最后最后再求姻缘,都说这里灵验,老师说不定以后也会喜欢我呢……”
宋铭川听着他絮叨,求了半天全是和自己相关,心下难受得厉害,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他真是错了,叫裴晏这样为他伤神。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马车停了下来。
“老师,到了。”裴晏住了嘴先下马车,鞋尖踩在踏板上,侧头轻轻一弯眼,朝宋铭川伸出手,要拉他下来,“除了健康平安这些,老师还想听听我要求什么么?”
“不必。”宋铭川回神摇摇头避开那只手。
他自己下了马车,衣角擦过裴晏指尖,叫裴晏抓了个空。
裴晏的指尖微微一收,握住那团空气,表情依旧没怎么变化,若无其事跟在宋铭川身后,眼神深深落在前面那道背影,声音低低。
“还想求老师……别离开我。”
循山寺极大,也极热闹,也不是月初或十五的日子,香客依旧熙熙攘攘,在阳光下烧起的烟雾像云,将这座古刹遮掩得仿佛一处仙境,走进去更是觉得有些奇异,分明人有许多,但交谈时声音都极轻,也叫他们二人都放轻了脚步。
“施主,求签在此处,”有小僧领着他们二人进殿,面前放着高高的签筒,“施主可闭目心念所求,再摇动签筒,出签后往后殿,自会有人指引解签。”
“多谢。”宋铭川给人道了谢,转头看,裴晏闭目垂头,神色竟然很虔诚,像是在给神灵许愿,良久后手摇动签筒,掉出了一根红色的木签。
他还欲再看两眼,裴晏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挑眉,眼中带了些笑意,“老师要看么?”
“我已看过了。”宋铭川收回目光,“只是我以为……殿下不信这个。”
“有所求,自然就信了,”裴晏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老师呢?你想求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宋铭川挑选签筒的手就是一顿。
——说实在的,他不知道自己求什么。
求穿回去?话说本地神能保佑外地人么?
求神佛保佑裴晏?或是希望裴晏早日找到美满姻缘度过顺遂一生?
“不论老师求什么都好,我都可以给老师。”裴晏突然低声开口。
宋铭川话语沉静,不为所动,“殿下好大口气,我要什么殿下都给得起么?”
他不待裴晏回答,轻轻扬手,“我所要之事,自然是自己来拿。”
他说完,闭目径直摇了摇签筒,“啪”地一声,掉出一支签。
抽完签,二人依言来到殿尾,按照小僧的指引各自敲门。
裴晏拿着那支小小的签进门,门后坐着的老僧人示意他将签递上,签条落入桶中,取而代之的是抽出是一张金灿灿的签纸。
——“大吉 飞龙变化。”
老僧人错愕地谨慎抬起头,看清了这位贵客幽蓝色的瞳孔。
“您……”老僧人脸色数变,裴晏见到不由有些揣揣然,“签文里说了什么?”
“……飞龙变化,更进一步,千秋万代,此乃大吉,”老僧人的表情在变化之后最终落到恭敬上,有些隐晦地提点道,“若是谋大业,事可成矣,恭喜施主。”
对面那样真心实意地恭喜,裴晏神情一顿,面上不见喜色,反倒皱起眉,“然后呢?还有么?”
老僧人有些愕然。
“没有了,施主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么?”
来此处求签,身份又如此尊贵,不求大业,还能为何呢?
裴晏看着那支被取出的金灿灿的签纸,流光溢彩的纹样昭示着尊贵,说他将有极好前程,可他所求之事……一个也没有回应。
一个也没有。
裴晏的手在桌底缓缓地攥了起来,表情却不见多少波动,只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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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老僧,“有,这支签与我所求之事并无关联,这又是什么说法?”
老僧不明所以,被他盯得有些汗流浃背,“……只有可能是施主所求之事,老天无法应允,因此只能回应施主其他愿望。”
——求而不得。
裴晏闭了闭眼,神色冷了下去。
而宋铭川拎着签,进入了院中,一位年轻的僧人示意他将签递过去。
“‘合和无他事 昏迷乱己心……’【注】”僧人为他抽出签纸,“施主心烦意乱啊。”
宋铭川看向他手中的签纸,念出声,“‘昏昏迷迷几时醒,缘到方知有救生……’【注】,这位大师,我怎么觉得这像下下签??”
他说话直白,年轻僧人一下笑出来,“施主,并非如此。”
他将手摊开,“签文上看,施主路已行至限,眼看要落入困境,然前路忽已明。施主心中虽有迷茫,但很快便得遇机缘,将解施主之祸,又怎么能说这支签不好呢?”
僧人的表情高深莫测,看上去好像宋铭川即将迎来所谓机缘。
这东西玄之又玄,真的有吗?宋铭川拎着签纸不太信,但见识到了循山寺僧人的口才。
“若是施主不信此签或是不满意此签,也可以将签放到后院,那里有一处挂签牌,有人求到不满意的签便可以挂上去,当晦气自消了。”僧人看他还有疑虑,便主动开口道,“就在这边过去。”
“……好。”宋铭川想了想,还是依言拎着签纸往后走。
后院极其清净,只有位老僧人正在一株巨大银杏树下,双手合十,似在颂经,有风穿过后院,银杏树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有灵一般,随着经文作起了伴奏。
这样几乎有些圣洁的场景叫宋铭川不太敢打扰,于是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而在此时老僧人睁眼看见他,先是一愣,双手合十行礼,“施主所来为何?”
“抱歉,我来……挂一下签纸。”宋铭川有些抱歉地晃了晃手上的签纸,“他们说不要的签纸可以放在此处,没有打扰到您吧?”
老僧人连忙让开一步,“自然没有……施主挂在签架上即可。”
此处十分安静,宋铭川便有些小心地进入院中挂上签,回过头,那老僧人微笑着朝他行了个礼,“施主心烦意乱啊。”
这是第二次从循山寺僧人口中听到这话了,宋铭川寻思着自己的面部表情管理应当还没差到叫人一眼看出的地步,不由好奇,“您是如何知晓的?”
“自然是看到的。”老僧人轻笑出声,“施主远道而来,不知何去,飘摇世间,怎能不心烦意乱呢?”
这话极轻,然而落在宋铭川耳中犹如惊雷,他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对上那双眼睛。
而到此时他才注意到,这老僧人瞳孔并无聚焦。
他竟然是瞎的!
“您是怎么……”
宋铭川喃喃出声。
“眼之所见而已。”老僧人平和地开口,若有所指,“施主既是身如浮萍,心有摇摆,可是想回家了?”
拿着签文走到院门口的裴晏瞳孔紧缩,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