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自然没有把大皇子说的口信转给宋铭川。
他直接叫了方宁。
方宁默不作声地领命,又悄无声息退下。
等到京城桃花谢了,绿意盎然时,宫里又传来了两个消息。
一是大皇子不慎在府上摔了一跤,断了腿,半月下不了床。
二则是当朝皇帝最疼爱的二公主将要择婿。
因着三皇子犹在禁足中,皇帝钦点了最为信任的刘尚书去查江南一案,另派几名亲信到江南周围州府查探,本想让大皇子参与,不料大皇子摔上一跤,只得不了了之。
朝堂之上一下子少了两名皇子,柳贵妃登时扬眉吐气,兰贵妃心急如焚,一边责怪大皇子如此不小心,一边赶忙儿抛出了给二公主择婿这个话题转移皇帝的注意力。
不料却遭到了二公主的极大反对。
“母亲要为我择婿,为什么不和我说?”二公主少见地发了脾气,“我要嫁人、要嫁谁,难道自己不能知晓么?”
“叫你知晓有什么用?”兰贵妃将二公主手上的环佩打落在地,“你就不想嫁人,成天窝在宫殿里,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你兄长……”
她话说到这里,住了口。
“我看母亲是想将我做了顺水人情吧。”二公主将环佩重新拾起,面色嘲讽,“西北军李将军的儿子好像正好这个年纪不是?上次父皇和我说我就知道是母亲的意思,想叫皇兄与李将军……”
“啪”地一声,兰贵妃扇了二公主一耳光,阻拦了二公主接下来的话。
兰贵妃手都在抖,匆匆忙忙地看了四周,好在房内无人,宫女太监都在她二人吵起来时便退了下去,她压低声音,“你在说什么浑话!嫁给将军府有什么不好?到时候你兄长有前途,你日子难道会难过?你到底懂不懂事!”
二公主捂着脸,看着兰贵妃。
“所以皇兄每次犯了错,便要我去向父皇求情,皇兄摔了腿,就要将我嫁出去,皇兄要求个‘好前程’,便要将我塞进将军府?”
兰贵妃眼中永远只有大皇子,她早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我绝不同意。”
“你!!”
兰贵妃气得当场晕倒,宫内一片兵荒马乱,二公主直接抛下兰贵妃,不顾宫人们呼喊,冲出了宫殿。
她被气狠了,不管不顾往前走,又像回到了那日冬猎,身体仿佛感知不到严寒,满心只想离开一个地方。
那时的她跑出别院,撞入丛林,随后……
她胡乱闯进不知何处宫殿,远远地瞧见了两个人。
是她四弟和宋侍讲。
花丛影影绰绰,她仔细看去,心中不由一跳。
阳光好得很,折羽宫虽然不大,但别院中种满了鲜花,宋铭川特别喜欢在能瞧见鲜花的窗台窝着。
裴晏如今有许多大儒给他讲课,并不缺宋铭川这一个,但总是撒娇叫他非得来这点个卯,宋铭川便掐着他课后的时间来,找个地方窝一会。
要么看书,要么作画,或是整理院子里的草木——折羽宫后院新栽的花都是他一手点名的,长起来后格外好看,反正折羽宫人少,也没人管他。
今日便是如此,他在院子中折了枝花,靠在窗台边被微风吹得极舒适,院子里又只余下草木沙沙作响,就不由合上眼小寐一会。
裴晏踏进屋内时便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屏住呼吸,放轻步子。
他并未见过宋铭川的睡颜,宋铭川在折羽宫偶尔的休息也是看书。
这偶然的小憩叫裴晏不敢呼吸,恐惊醒了他,他驻足安静地看着,却见宋铭川微微侧头,束发用的簪子碰到窗沿便缓缓滑落,眼看就要坠落在地。
若是簪子坠地,必然会惊醒梦中人,裴晏忙伸手去接——
簪子落进他的掌心,连同滑落的宋铭川的一头乌发,发丝撩过他的掌心,像羽毛一样挠到他心里。
裴晏骤然抬头。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宋铭川的呼吸似与他纠缠,他能数清宋铭川的睫毛,能看见它如蝴蝶振翅般微微颤动着,那枝被宋铭川折下的花被他揽在怀中犹带着水珠,正是人间难见的绝景。
裴晏的眼神骤然变深,目光从宋铭川的脸上逡巡,缓缓落在唇瓣上。
这个距离,他手中还握着宋铭川的发丝,只要稍稍一抬手就能把人整个圈进怀里,只要略一抬头,就能亲吻到宋铭川的唇。
他从未尝过那味道,但只是梦中所思就叫他几乎要神魂颠倒,若是能……
他魔怔似的屏住呼吸,微微靠近。
别院外,二公主瞪大了眼,不由自主往后退。
她踩到身后一条树枝,那是极细微的声响,她本想默不作声地捂着嘴悄悄退出去,再退到一步却撞上身后的人。
那人穿着不起眼的侍卫服,长相过目即忘,看她的眼神却仿佛看死人,二公主惊恐地回头,在这样的目光里几乎想拔腿就跑,却瞧见那人朝她身后看了一眼,目光一收,退开一步。
二公主意识到了什么。
她缓缓回头,原本该在别院内的裴晏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后,正歪着头注视着她,“二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他依旧在笑,笑容和上次毫无分别。
但这次他没有低垂眉眼,二公主瞧见了他的眼神。
她打了个寒颤。
她仿佛回到那日冬夜里,穷凶极恶的匪首持着刀,而裴晏却漫不经心地拿起剑瞧向那血肉横飞的场面。
“我……我不是有意瞧见的,”直觉推动二公主飞快地开口说道,“我与母妃吵了一架……一时没看清路,四弟大可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裴晏盯着她,没有说话。
二公主提心吊胆,甚至已经想找人求救。
这样的气氛紧绷得似乎一扯就断,在二公主几乎绝望的时候,裴晏那原本毫无波澜的表情却是一收,回头看向院里。
二公主跟着看去,原本靠在窗台睡着的宋铭川似因碰着什么惊醒了,正有些茫然地往窗外望去,似要朝这边看来。
“二姐还请记住方才说的话。”裴晏皱着眉丢下这句,转身快步进了院子,“进来吧。”
院内鲜花开得热烈,却并无多少芬芳气息,只有草木清香。
宋铭川打了个盹不见裴晏,头发上簪子也不见了,正四处寻摸,一抬头却瞧见裴晏与二公主一同进来,忙折了枝花匆忙束上,有些诧异起身行礼,“见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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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这是怎么了?”
怎么整个人脸色差得很,还有点哆嗦?
二公主一摸自己脸上,还有方才不管不顾冲出宫殿时带出的泪痕。
“我没事……”她下意识想遮掩过去,又对上裴晏的表情。
——那表情,仿佛她不真正回答宋铭川这个问题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
二公主眼角抽了抽,硬生生补上后半句,“就是母妃要给我择婿,我拒绝了,便与母妃吵了一架。”
宋铭川瞬间明了。
原来是催婚,因催婚而吵起来倒也正常。
那日凉亭中他清楚地瞧见二公主分明对王婉有情,虽说那王婉已定亲,但感情必然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忘记。
然而在古代,尤其是皇室,在裴帝或大皇子做主的天下,是绝不允许女子与女子相爱的。
裴晏却不解其意追问一句,“为何拒绝?”
宋铭川:“……”
小孩不懂事就算了还双标得很,自己见着秀女就像见了鬼,反倒问别人为何不挑夫婿。
“我……另有了心上人。”二公主犹豫着慢慢开口,“只是她并不爱我,父皇与母妃也不会同意。”
提到这事,她情绪低落下去。
“那二公主如今打算怎么办?”宋铭川问道,“如今京城中只怕都知道你要择婿,陛下与贵妃那里也不好交代。”
二公主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王婉不喜欢女子,也不喜欢她,只是自幼手帕交的情意,她分明苦苦暗恋对方多年,但对方甚至能轻易地在她面前开口说与人定亲,又能很平静地与她再无往来,可见对方态度之坚决。
十余年相处的光阴竟然就在感情挑破后就此终结。
“或许我不会听从父皇母妃的话吧,”她情绪有点低落,“但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裴帝此人最要面子,之前她拒绝了一次择婿,裴帝或许还能看在她是受宠的女儿纵容一次。
可是第二次呢,会不会就此不管不顾将她指出去呢?
二公主可太清楚自己这个父皇是怎么样的了,而且她更清楚,不管是自己的同胞兄长大皇子还是亲生母亲兰贵妃都不可能会给她说话。
二公主缓缓起身告辞,“叨扰四弟与宋侍讲,听我说了这么多话……实在抱歉。”
宋铭川瞧见她神色不对劲,微微皱眉,朝裴晏示意。
这段对话裴晏并不能感同身受,但他看见宋铭川的表情是带着叹息和了悟的模样,就像前几日在凉亭时那样。
老师到底在掩饰什么?二公主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裴晏站起身,“二姐,我送你。”
他原路送二公主到别院外,二公主停住脚步,确信周围无人,才慢慢开了口,“送到此处便可以了。”
“四弟,你不必担忧我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我们都是同类人,都知道这条路有极难走,我虽然不中用,却也不会擅自将这种事往外说,你大可放心。”
况且以二公主之见,宋侍讲对裴晏只有关怀,却无同等情思。
她的语气带上一种同病相怜的叹惋。
“同类人?”裴晏不解其意,疑惑地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