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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南海葬楚女,念执点顽石

作者:梦春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南海


    黑海上风雨大作,雷声滚滚,雷电银蛇般穿梭在黑云间,时不时传出恐怖的震动声。


    海中天上的生灵皆在恐怖威压下瑟瑟发抖,早已四散逃离。


    昏天暗地中,一只小小的孤船在汹涌的海面上来回起伏,箭矢般的雨点接连不断,砸落船身。


    “呼呼——”


    在这无边的海域中,小船仍在苟延残喘,帆布挂在船边,发出艰难的喘息声。


    折断的桅杆下,突然伸出一只手,紧接着,白帆布被扯掉,竟露出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她紧抓桅杆底部,在狂风暴雨下艰难地支撑着身体。


    女孩穿着白衣裳,带着一只镶红石穿金铃的长命锁。


    此时,半个身子泡在水里,不断被海浪冲刷,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情的海水卷走,淹没在茫茫深海中。


    暴雨中,楚女艰难抬头,黝黑的瞳仁锁定云层中,那道灵活穿梭的黑紫身影,眼色充满不忿与……绝望。


    人类的力量面对自然如此渺小,水火之力向来不是一介凡人可以抵抗的。


    面对蓝凫兴起的狂风暴雨,滚滚海浪,楚女就如同南海湾那些被摧毁的田地房屋一样,也许在下个大浪来临时,就要粉身碎骨。


    然而她仍未放弃一丝机会,就算虎口挣裂,被风雨几次打下水面,她依旧紧紧攥着手中最后的希望。


    “啪、啪、啪——”


    冰冷的雨水重重砸在身上,如同一条条来自命运的鞭挞,嘲笑她的妄想。


    “……”


    “咔咔——”


    船身发出绝望的吱呀声,这艘小船已经到达极限。


    也许下一秒就要土崩瓦解,葬身茫茫海域。


    “……我……不甘心……”


    楚女咬牙,挣扎望向云层。


    她知道已经到最后了。


    迎着黑压压的云层,楚女想……


    ……不应该这样。


    她不甘心。


    不甘妖禽搅弄风云,操控洪水,淹坏南海湾百姓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得到的收成,逞凶伤人,兴风作浪,不知折了多少好儿郎。


    不甘自己身微力小,无法降服妖禽,履行先前在父亲面前立下的承诺,叫父亲刮目相看,叫母亲重展笑颜。


    不甘心还没能成长为更厉害的模样,像母亲说的从前那样,也成为一位强大的女统领,一位真正的战神,斩妖除魔,镇守一方……


    不甘心,不甘心……


    最后不甘心……还没再见母亲最后一面。


    “哗啦啦——哗啦啦——”


    海浪越发狂暴,船身在巨大的浪潮下岌岌可危。


    楚女死死攥着桅杆,鲜血从虎口而下,顺着手背,混杂着雨水,冲进紫黑色的大海。


    “……”


    云层中,一只通体黑紫的鸟头从中钻出,目光锁定底下小小的白衣身影。


    它长着锋利如刀般的尖羽毛,粗壮的黄喙向下弯曲,闪烁着锋锐的血光。


    此时,那夺命弯钩对准楚女的身影。


    电闪雷鸣中,蓝凫悄无声息地融入紫雷,身形快到模糊。


    忽然,一道电光般紫黑影子划过空中。


    “——!”


    楚女瞳孔中无比清晰地印出巨鸟放大的身影。


    紧接着,楚女感到胸口一空,眼前鲜血飞溅,被风雨折磨到麻木的身躯后知后觉感到疼痛。


    “……咳、”


    血光中,她睁大眼睛,怒视近在咫尺的蓝凫,似乎要将眼前这只兴弄风暴,作恶多端的妖禽恶鸟刻进心中。


    “……妖……禽,去、死——!”


    楚女拼劲最后的力量大喝一声,旋即松开抓着桅杆已经无知觉的手,转而攥住蓝凫脖颈处如刀剑般的利羽。


    瞬间,鲜血从一人一鸟接触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少女的白衣。


    “嘎啊——”


    蓝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在它后撤的过程中,楚女做出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她猛地扑到蓝凫长满如同刀片般羽毛的胸前,不顾鲜血淋漓的身躯,在蓝凫挣扎欲飞时,恶狠狠朝它脖子处咬去。


    鲜血顺着楚女的下巴留下,一滴一滴,落在襟前。


    也染红了蓝凫的胸前羽毛。


    “嘎嘎嘎——!!!”


    剧痛致使蓝凫发狂似得飞向空中,它疯狂撕扯,用爪子勾,用翅膀扇,用尖嘴啄。


    可是少女的身形太小了,挂在蓝凫身上就像一只瘦小的猎物,只有它脑袋那么大,脖子那么长。


    利爪勾不到,翅膀扇不动,只能用利喙将她已被血色染透的白衣上再留几个窟窿。


    “……”


    痛,好痛,浑身上下都好痛啊。


    在蓝凫激烈的挣扎中,楚女感觉身体突然更重,海风的腥味从鼻端消失,她似乎被蓝凫鸟带到了空中。


    ……


    我要死了吗……


    迷迷糊糊中,楚女视线中逐渐浮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女人的面庞模糊,望向自己的目光却看起来那么温柔,像柔和的日光。


    让楚女想到某个午后的阳光下的小睡,浑身暖洋洋,像是回到羊水中,回到最初的萌芽。


    她突然感觉很轻,像是什么抽离了身体,一切都轻飘飘的,连意识也沉入黑甜的美梦。


    淬满鲜血的牙关松开,双臂如面条般软塌塌垂落。


    风暴将息,天边涌动的黑云渐渐褪去,露出一角蔚蓝的天幕来。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半空坠落,像一粒小石子般,投入深蓝近乎黑紫的南海,几乎没有溅起波澜。


    “呼呼————”


    南海上空,蓝凫兀自盘旋,发出恼恨的长鸣。


    许久后,海面逐渐恢复平静,唯有海域中央绽开的一朵淡红血花证明这片宽阔的海域上,曾发生过一场生死之斗。


    ……


    滴答——


    滴答————


    南海深处,


    暗无天日的海底深渊没有任何生灵靠近,千百年来没有一丝响动,今日本也如往日般平静。


    直到一抹朱红闯入。


    一滴浑圆的血滴子直直坠入深渊。


    随后……


    一滴、两滴、三滴……


    越来越多血滴子坠下。


    忽的,一抹粉影闯入,搅乱海水。


    许久以后,海底恢复平静。


    深海中,人类女孩的身体静静漂浮着,散乱的黑发如游弋的鱼群,围绕着她飘散上下起舞,淡色的衣角飘起,像水母巨大的裙带。


    裙带托举着失去血色的指尖在水波中小幅摆动,卷边泛白的伤口深可见骨,近乎直白地彰显着死亡。苍白的肉身与神圣的姿态让这具奇异的尸身呈现一种诡异的美感。


    一颗颗赤红的血珠子自她胸前凝聚,直直落到身下一颗不起眼的石头上。


    血珠不溶于水,泛着刺目浓烈的红,仿佛凝聚她生前所有的不甘与执念。


    可就是这样大海也无法消弭的恨意与不甘,在接触到她身下的石头时,却奇异地被这块看似平平无奇的巨石尽数吸收。


    “嗡嗡嗡——”


    被海底埋葬的石头发出奇怪的嗡鸣,其上沙土随之颤动,与此同时还带动女孩的身体也发出震动,胸膛处颤动的频率好似复生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这片暗无天日的海域再次恢复了平静。


    水中,那具苍白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知何时,血珠不再凝聚,女孩的神态变得安然而柔软。


    她枕着浓密黑发,苍白清秀的面孔上,一双秀眉微微舒展。


    女孩有一双形状较好的眼睛,垂下的睫毛又长又卷,丹红唇角自然翘起,不难想象这是一个灵动活泼的孩子。


    忽然,她睁开双眼。


    果不出所料,那真是双明亮动人,叫人见之喜悦的妙目。


    女孩浮在海底,动作自如,在万丈深的海底深渊中,也如鱼得水般,动作没有丝毫凝滞阻碍。


    她先是摊着完好无损的小手,翻来覆去反复看了看,又原地转个圈,活动了两下身子,浑身上下不见一丝伤口。


    这样活动一番,她才满意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突然歪了歪头,望着眼前安静到毫无生机的海底,眉宇间似乎有些困惑。


    寂静,黑暗,冷肃……


    半晌,女孩眨了眨眼,慢半拍抬起一只手。


    她望向掌心细腻的纹路。


    记忆中好像有人曾温柔地摩擦她的掌心,高高兴兴地对她说:‘潮妹生得有福气,一定能长命无忧。’


    她抚摸上掌心那条有些模糊的掌心线,下意识喃喃唤道:“……妈妈。”


    ……妈妈?


    这个词像是打开了什么封印。


    女孩忽得眉眼弯弯,朱唇微扬,很是开心地笑起来。


    “妈妈!”


    她像是下定什么主意,轻快道:“我要去找妈妈!”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踮脚向上游去,行动毫无阻滞之感,仿佛水生种族般对海水应对自如。


    事实上,就算是真正的海底妖兽,也大多不敢靠近压力极大,几乎没有活物生存的海底深渊。


    很快,女孩的身影消失成一个小黑点。


    而女孩走后不久,一只长着触角的生物从石头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惊喜发现此地恐怖的威压消失不见。


    它这才敢出来大摇大摆地占据领地。


    没人注意到,这里随之而去的还有一件东西。


    一块石头。


    一块不知历经多久岁月,流落此地的天生地蕴,未开灵智的顽石。


    ……


    上岸找妈妈的楚女并不知道,在她不见的这些天里,南海湾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楚女是南海湾楚将军家的女儿。


    三天前,楚女不见了。


    身在楚府的冼夫人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女儿回家,偏偏楚将军前些日子外出公干,一时片刻赶不回来。


    冼夫人连忙派人给楚将军送信,又紧锣密鼓地张罗众人城中城外的寻找女儿的踪迹。


    谁知,却被告知有人瞧见二小姐乘船朝海边去的消息。


    海上风浪无常,近来又常常有妖祟作怪,初听此消息的冼夫人险些惊得旧伤复发,晕了过去。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楚将军回来,本打算叫他带士兵往远一些地方寻找女儿,却从说漏嘴的楚将军口中得知楚女独自航海降妖竟是被他挑唆。


    “什么!??”


    楚将军府上,冼夫人爆发一声不可置信的大喊,旋即甩开药碗就要起身。


    “夫人你……”


    丫鬟作势要拦,冼夫人却“啪”的一声直接甩开丫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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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退下!”


    丫鬟连忙低头退下,大堂内上下仆人低眉敛目,噤若寒蝉。


    “三娘,我……”


    那边,冼夫人起身,一把揪住楚将军的衣襟,打断他未出口的话。


    “你给我说清楚!”


    大堂内,这妇人打扮的女子便是冼夫人,将军府的女主人,也就是潮妹的母亲。


    冼夫人生的俊眉修目,顾盼神飞间自有不输男子的英气。


    此时她一双柳眉倒竖,双目含怒,好似一双火龙奔涌而出。


    “这……”


    楚将军呐呐不能回答,神色略显狼狈。


    见他如此反应,冼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好啊——!”


    冼夫人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得楚忠良面上生疼。


    楚忠良忍不住撇开脑袋,移开目光。


    冼夫人视线发黑,当即一把松开手,将他朝后甩开几步。


    也因此,冼夫人原地踉跄一下。她单手扶额,另一只手撑在桌上,碰到茶盏,发出一声脆响。


    “……”


    “楚、忠、良!”


    冼夫人深吸一口气,字眼简直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咬牙切齿问道:


    “……你怎么敢??!”


    楚忠良抻着嗓子,压低语气,语速又急又快:


    “三娘……三娘!我没有!大家都在看着呢!你不要这么激动,更何况事实如何尚不确定,也许只是小孩贪玩、”


    “住口!”


    话音未落,冼三娘抄起手边茶杯狠狠一掷,砸碎在楚父脚下。


    “碰——!”


    白森森的瓷片四溅开来。


    茶杯在冼三娘盛怒之下化作齑粉,化作一地寂静的狼狈。


    “潮妹什么性子我难道不清楚,你如今能说出贪玩出海的谎话来骗我!?”


    楚父目光扫过那碎了一地的瓷片,老脸憋得通红。


    碎掉的瓷片仿佛他当家做主的面子,在这一刻被冼三娘击得粉碎。


    “呵。”


    冼三娘目光扫过他,冷冷坐下。


    场面一片寂静。


    冼三娘这下的手劲完全没有收敛,盛怒之下根本没给对方留面子。


    她年轻时便是当地土司一等一的武将,不仅骁勇善战,还乐善好施,颇受百姓爱戴。


    如今若不是身体有损,又与楚忠良结为夫妻,这时候将军姓什么还说不定呢。


    可恨她孕育二子,大女儿入宫为妃,如今小女儿偏偏又受了刺激,孤身出海,生死不知,她才十岁啊……


    想到这,冼三娘越发悲愤交加。


    她可怜的孩儿……早知如此……!


    想着想着,冼三娘越发悲从中来。


    忽然,冼三娘胸口一痛,


    “咳!”


    这一声带血的咳嗽后,接下来的咳嗽声更是止不住地接连响起。


    ……


    三娘望着手中湿润,眼神怔愣,恐怕是当年与妖魔对战时落下的旧伤发作。


    ……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可怜自己女儿还未长大……


    “……咳咳、咳咳咳咳!”


    在满室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和喘息声中,楚父的身形微顿。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额上直跳的青筋,朝周围噤若寒蝉的下人们怒声道:“……都给我下去!”


    “是。”


    下人们如蒙大赦,纷纷退下,转眼间,此地只剩下二人。


    “咳咳咳——”


    因先前日夜忧虑,再加上这会动了气,冼夫人一时伏在椅子上咳得直不起身来。


    那边楚父本因冼夫人怒骂而生气,眼下见她咳得厉害,一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揽住冼夫人,给她顺气。


    “……唉!”


    “你都没问清楚就又生气!”


    楚父又急又气,“本就有伤在身,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冼夫人咳得撕心裂肺,闻言更是怒气冲冲,只觉心口一梗,


    “噗!”地咳出一口乌黑的淤血来。


    “这——!”


    楚父见着帕上刺目的乌血,下意识退后两步,一时慌了神。


    “……三娘,我……”


    他望着冼夫人,眼中满是复杂。


    冼夫人吐出这口淤血后,倒是不再咳嗽,只是喘气声依旧剧烈。


    半晌后


    楚父背过身,负手叹气道:“……潮妹不似她姐姐,是个安静温雅的性子。整日只知道走街串巷,招猫逗狗,天天不好好学女红书画,反而嚷嚷着要做什么斩妖除魔的英雄,嚷得整个南海湾都知道我楚家出了这么个孽障,我若再不管教她,哪还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嘛!”


    “……她这样,也对她姐姐名声不好啊……三娘,我、”


    说到一半,楚父突然察觉到不对。


    他扭头望向冼夫人,眼中带着一丝困惑:“……夫人?”


    这一看可了不得,冼夫人伏在桌上,许久未动,这会已人事不知了。


    “夫人!”


    楚父大惊,连忙上前翻动冼夫人的肩膀,却见她已双目紧闭。


    竟是一时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大夫——!快叫大夫!来人啊!”


    楚父急忙大喊。


    一时间,将军府内一片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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